“芙兒!”顧風祈與伏溪雙雙一驚,臉色驟然大變,他們皆圍住芙兒,滿面焦急,不過剎那,顧風祈已是抱起了芙兒,朝她擔憂道:“芙兒莫怕莫怕,風祈哥哥爲你包紮傷口。”
伏溪也滿面焦急與愧疚,但整個人卻僵在那裡,眼見顧風祈抱着芙兒走了幾步,芙兒終於是疼得大哭,伏溪臉色微微一白,再度朝顧風祈的身後迎了上去,卻也是出聲朝芙兒安慰:“芙兒,是伏溪哥哥的錯,你莫哭,伏溪哥哥給你認錯了!”
冷風浮動,陽光虛浮。
低低沉沉的氣氛裡,寧靜得有些詭異,壓抑。
眼見顧風祈與伏溪二人焦急走遠,鳳兮淡然凝着他二人的背影,突然間,卻見伏溪突然轉頭朝鳳兮望來,眉頭微微一皺,目光裡含滿深邃,欲言又止一番,最後只道:“鳳兮,我等會兒就來尋你,你就在這兒,莫走。”
他嗓音未落,那抱着芙兒迅速前行的顧風祈也轉眸朝鳳兮望了一眼,只是那雙眸子裡似是夾雜了層層怒意,竟是比迎來的冬風都要冷上幾許。
他並未言話,僅是望了鳳兮一眼便轉過了頭去,抱着芙兒越發的行得快。
芙兒哭聲淒厲,不住的喊疼,嗓音悽悽慘慘,但即便如此,裡面竟也含了幾許嬌柔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憐惜。
曾幾何時,稚嫩癡癡的芙兒,竟是嬌柔無限了?曾幾何時,那單純乾淨的芙兒,竟也敢對她扎毒針了?
曾幾何時,這不曾與芙兒太過親近的顧風祈也對芙兒關心至極,又是曾幾何時,那對她鳳兮纔是上眼上心的伏溪,也心緊上芙兒了?
鳳兮靜靜朝他們遠觀着,臉色平靜至極,指尖的刺痛依舊強烈,待她再度垂眸,淡淡的陽光下,只見自己那根被銀針扎着的手指更是烏黑一片,幾近就要蔓延至掌心。
正這時,周圍有腳步聲揚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劈啪作響的爆竹聲,襯得這寂寂的院子頓時熱鬧不少。
鳳兮循聲一望,便見不遠處正有幾名來人,而那當前一人,滿身紅袍,容顏俊美,只是他手中,卻是抱着一尊繫上喜氣紅綾的牌位。
乍然間,心底驚駭不小,鳳兮目光獨獨凝在那紅衣男子身上,望了挪眼。
直至那紅衣男子路經她面前,她僵立在原地,怔怔的盯着他,嘴裡有些震驚的道:“蘇衍,你……”
蘇衍稍稍駐足,轉眸朝鳳兮望來,書卷氣的容顏今日卻是顯得清俊魅惑,透着幾許令人咋舌的瀟灑風姿。
他朝鳳兮微微一笑,眸底深處有些複雜,似是將鳳兮的震驚之意觀得透徹,他緩聲解釋:“我的妻子前不久病疾而終,我今日,便只能以她的牌位給她一場成親之禮。”
驟然的冷意涼遍全身,鳳兮身形一顫,待正要說話,不料立在蘇衍身後的那名五旬男子出了聲:“長公主可是站得累了?不如先隨我等入堂,坐着觀禮吧?”
鳳兮神色微沉,靜靜凝着蘇衍。
蘇衍微微一笑,卻道:“鳳姑娘還是回府去吧,蘇某這親禮,倒也沒什麼看頭。”
“女婿這話倒是不妥了,長公主既是來了,自然是要觀了拜堂之禮才離去。”蘇衍身側的那名五旬男子再度出聲。
蘇衍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朝身側男子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鳳姑娘身子弱,不能在此久待,須得立即回府,好生調養。”
“這……”
“岳父大人莫要多說了,您與小婿快些入堂吧,若是誤了良辰吉時,倒也不好了。”蘇衍再度道,說着,目光再度朝鳳兮落來,只道:“鳳姑娘快些離去吧!”
說完,再無後話,他轉身抱着牌位往前。
怪異,說不出的怪異。
鳳兮靜靜立在遠處,盯着蘇衍遠去的背影,僅是片刻,她便見蘇衍身後的那名五旬男子再度朝她望來,雖僅是一眼,但他眸底的那抹陰沉卻是不曾掩飾。
鳳兮心底微驚,心底莫名的涌出一道不祥之意,隨即也未多想,當即朝院門的方向行去。
走了不遠,便有小廝相攔,他們嘴裡的言語客氣,但話語之意卻是不讓鳳兮離去,反而是要讓她吃過宴席再走。
鳳兮神色再度一變,冷漠旁觀,只道:“若我定要出去呢?”
小廝們面面相覷,片刻,其中一人則道:“那倒要看看長公主是否有本事出去了。”
僅是剎那,小廝們紛紛上前,雙手如閃電般抽了袖中匕首,皆朝鳳兮襲來。
鳳兮飛身退後,剛險險躲過,不料不遠處卻傳來濃濃煙味。
她本能的回頭一望,只見不遠處竟是火光沖天。那幾名襲擊她的小廝也臉色發緊,竟是顧不上鳳兮了,紛紛朝不遠處的火光之地衝去,嘴裡急急喚道:“護聖女,一定要護住聖女!”
聖女?
鳳兮目光發沉,臉色複雜交織,難以平息。
眼見小廝們走遠,她纔回神,趁機迅速朝劉府府門行去。
火光蔓延極快,詭異的是,劉府各處又莫名的竄起了火苗子來。
待鳳兮出得劉府府門,回頭時,才見劉府各處早已是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這等變故,驚了府外滿街的人。
衆人驚吼,紛紛逃竄。
鳳兮立在劉府的府門外,心底終歸是有些發緊,不爲別的,只爲裡面的伏溪與顧風祈,但又想着那二人今日的怪異,她又有些莫名的心安。
是了,像顧風祈那種對別人拿捏得當,甚至是精於算計之人,定也不會讓自己身陷危機,是吧?
而那伏溪,也是武功高強,想必定有本是在火海逃生。
只是,只是芙兒與蘇衍……
心底再度被複雜之感交織,層層如網,似是困得緊。
鳳兮臉色稍稍有些發白,待回神,才見不遠處正有個衣衫狼狽的孩子呆呆的站定在原地,兩眼怔怔的盯着前方大火焚燒的劉府,單薄瘦削的身子瑟瑟發抖。
憑那孩子的打扮,足以見得他不過是個小乞丐,只是這西桓都城算是管得嚴,這些乞丐,無疑只能在城邊活動,而這小乞丐,怎跑到這西桓城的繁街上了?
鳳兮心生微疑,但也不曾多猜,想來日子苦難伶仃的乞丐,能冒險來這些地方,怕也是生活所逼。
一時間,心底複雜與低沉交織,鳳兮按捺神色,轉身便要離去。
正這時,那小乞丐突然身形不穩,摔倒在地,鳳兮轉眸一望,只見那粘稠髒黑的髮絲蓋住了那小乞丐的側臉,只是細細一觀,那乞丐的眼睛卻是黯然無光,裡面有淚光縈繞,然而更令鳳兮愕然的是,這小乞丐,像極了當日在那西街乞丐巷子裡被她一枚玉佩害得死了兩個弟弟與姨娘的小乞兒。
心底一怔,惻隱之心再度忍不住氾濫,鳳兮原地默了剎那,終歸是忍不住朝那小乞兒行去。
待站定在他身邊時,他並未擡眸朝她望來,瘦削的身形依舊瑟瑟發抖,悽悽之意盡顯。
鳳兮皺眉,不由蹲下身來,細細觀他,才見他果然就是那日的小乞丐,她眸色一動,低聲問:“你可還認得我?”
嗓音一落,見他不言不動,甚至不曾擡眸望她一眼,鳳兮又道:“那日西城的巷子裡,我說過要帶走你,你可還記得?只是後來我遭遇襲擊,你跑哪兒去了?”
說着,開始伸手去拉他。
僅是剎那,他惡狠狠的朝鳳兮瞪來,裡面的兇惡與倔強之意盡顯。
鳳兮愣了一下,觸不及防間被他霎時用力的推坐在地上,而他則是猛烈掙扎着要起來,奈何剛剛站起身,身子竟是再度重重的跌倒在地,摔得骨頭髮出駭人的脆響。
鳳兮神色一變,愕然觀他,卻見他似是當真摔疼,匍匐在地上渾身發抖,然而卻就是不曾大哭出來。
鳳兮再度伸手去拉他,道:“是不是摔到哪兒了?我看看!”
他再度胡亂的推搡着她,嘴裡壓抑且略帶哭腔的吼道:“滾,你滾!”
滾?
鳳兮怔了一下,委實沒料到這小乞兒小小年紀,說出這樣的話時竟有些威嚴,彷彿以往便說慣了,瞬間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
她再度按捺神色的望了他幾眼,見他渾身越發的抖得厲害,她於心底稍稍一嘆,繼續伸手去拉他,道:“你跟我走吧!我扶你起來!”
自打當時在西城巷子裡,她憐憫心起,給了他一枚玉佩,卻是害得他被人搶,最後還枉死了他的兩名弟弟及姨娘,雖然當時並非是她出手打死了他的親人,但也終歸是她間接害死了他們。
這幾日來,因瑣事太多,是以也忘記了這孩子,但如今再見,她豈能對他坐視不管?
手指剛觸及他的胳膊,意料之中的,她的手再度被他推搡開。
他雖身形瘦削,但力氣卻是極大,鳳兮被他推得略微踉蹌,待穩住身形後,她深深凝了他幾眼,終於是有些妥協了。
“我現在不強迫你了,但你若是想通了,便來睿王府找我吧!”鳳兮默了片刻,才道。
嗓音一落,她微微起身,最後望他一眼,緩步離去。
待走了三步開外,身後卻是揚來他惡狠狠的嗓音:“你既是可憐我,但你前兩日爲何不尋我?”
鳳兮怔了一下,頭也不回的道:“前兩日瑣事太多,是以顧及不過來。”說完,心底微動,又補了句:“對不起。”
“那今日這劉府着火,可是因你有關?是不是你讓人燒了這裡的?”他又問。
鳳兮駐足,略微詫異的望他:“你關心這劉府?你與劉府是何關係?”
此際,他已是坐直了身,單薄瘦削的身形依舊在瑟瑟發抖,只是他的一雙眸眼正惡狠狠的盯着鳳兮,然而那裡面卻被倔強與淚水填滿,委實減了太多太多的狠色。
“是我在問你話!”他道,嗓音依舊透着幾許強勢與命令。
鳳兮神色微變,話鋒一轉:“你以前是不是過得錦衣玉食,奴僕成羣?”
如若不然,生在窮人家的孩子,豈會有這般呼喝人的氣勢?
他臉色驟然搖晃不穩,再度朝鳳兮吼道:“關你什麼事!你滾!”
又滾?
鳳兮暗歎一聲,只道這孩子以前怕是被寵壞了。想來此番要帶走他,怕也不易。
她默了片刻,才按捺神色,又道:“還是那句話,你若想通了,便來睿王府尋我。”說着,又望了望那火光沖天的劉府,道:“劉府已是火光沖天了,你若還有力氣,便離開些吧,這裡危險。”
嗓音一落,鳳兮再度收回目光,繼續往前。
不多時,前方有輛馬車迎來,駕車之人,卻是夜流暄留下的那名管家。
此番遇着他,鳳兮委實詫異,但臉色僅是有過剎那的複雜後,便平靜下來。
管家將馬車停在了她面前,朝她喚了聲:“鳳姑娘,上馬車吧。伏溪閣主早有吩咐,讓老奴送你去別院等候。”
鳳兮瞅了一眼天色,微微一笑:“天色有些晚了,我倒是得回睿王府了。”
“事關重要,望鳳姑娘莫要推辭。”管家眉頭一皺,又道了句話,說着,似是想到了什麼,補了句:“長白山道觀觀主也在別院。”
鳳兮神色驟然一變,默了片刻,終於是點了頭。
正要上車,身後突然傳來匍匐摩擦之聲,鳳兮回頭,才見那小乞兒努力的掙扎着往前,待匍匐至她腳邊時,他伸手如那日一般拉住了她雪白的裙角:“我餓了!”
鳳兮怔了一下,心底一軟,正要伸手去扶他。
管家則是朝那小乞兒打量幾眼,當即止住鳳兮動作,眉頭一皺,朝鳳兮道:“鳳姑娘還是莫要與生人接觸。”
鳳兮自是知曉這管家擔心她的安危,是以道:“他不過是個孩子。”
“縱是孩子,也不得不防!”管家道。
鳳兮神色微變,心底複雜蔓延。
這時,那孩子再度擡眸朝鳳兮望來,眼圈紅透,明明孤苦無依,但卻表現得倔強而又強勢,並朝鳳兮惡狠狠的道:“你又要說話不算數了?你剛纔還說過帶我走的!你又要反悔了?”
說着,見鳳兮不言不動,他負氣般鬆開鳳兮的裙角,坐起身來,身板挺得筆直:“哼!狗眼看人低,你們都不是好東西!日後,我定要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東臨的人!”
鳳兮默了片刻,終歸是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嘴裡道:“你哪兒來這麼大的火氣!你不過是個孩子,喊什麼殺人的?”
“我不是孩子,我十三了!”他怒道,紅着眼睛狠狠的盯着鳳兮:“對我不敬之人,都該掉腦袋!縱然你如今可憐我,愧疚的對我好,但我也不會放過你。”
“果真是寵壞了的孩子!”鳳兮眸底深處雲涌不定,但嘴上道出來的話卻顯得隨意平和。
“鳳姑娘……”管家欲言又止,面色透着幾許深沉與複雜。
鳳兮朝他笑笑,眸底有微光閃動,只道:“管家無須擔憂,我已不是以前那涉世未深的人了。有些事,我雖不說,但卻心底明瞭。”
模棱兩可的話,但卻讓管家神色一顫,眉頭皺得更甚。
鳳兮無暇再打量管家的反應,僅是朝小乞兒望來,道:“沒想到你都十三了,只是,我不管你以前是何錦衣玉食,但你如今跟着我了,就莫想着耍脾氣了。”說着,又補了句:“我十三歲時,雖過得不如意,但也知曉收斂脾氣,愛護自己。所以你,也該懂得收斂脾氣,也該懂得韜光養晦,不是嗎?”
說完,分毫不顧他眸底驟然的深沉之色,鳳兮將他撫上馬車,隨即自己也跟着進去了。
待管家駕車而行,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不絕於耳。
鳳兮坐在小乞兒對面,靜靜望他,一言不發。
而小乞兒則是狠狠朝鳳兮回瞪,突然問:“你多大?”
鳳兮眸色微閃,自然而然的淡笑:“我是你姐姐!”
“多大!”他又道。
“十五。”
他似是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冷哼:“你不過比我大兩歲,卻敢對我教導!若是放在以前,我早讓人砍了你!”
“那你說說,你以前究竟是何身份?”
他防備的盯着她,眸色低轉,似是鬱積了什麼,突然沒了聲響。
鳳兮眸色微動,只道:“有些事你不願說,便不說了。”
“你不繼續問?”說着,又道:“你就不怕我會對你不利?”
鳳兮坦然而笑:“你現在有能力對我不利嗎?”
他狠狠瞪她,似要怒幾句,但卻又彷彿想到了什麼,突然噎住了後話,隨即垂下了頭,一聲不吭了。
ωωω ⊙ttκan ⊙℃ O
“你怎麼了?可是想到不開心的事了?”鳳兮稍稍挪着身子坐在他身邊,低低的問。
他依舊低垂着頭,不言,良久,他才伸手捉住了鳳兮的裙角,道:“若你以後知曉我的身份後,你會將我推出去,或者殺了我嗎?”
說完,他擡起了頭,紅腫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鳳兮。
鳳兮道:“你若對我未有害心,我便會護你。”說着,又補了句:“我那日害得你喪失親人,本就是我之過。”
“我沒想過要你補償什麼!那日也不關你的事,即便你不給我玉佩,那些人也會時常打我們,甚至,我們仍舊會被餓死,我們仍舊會死!”
鳳兮怔了一下,沒料到十三歲的他竟突然能說出這般言辭,神色也在剎那間漫出了幾許愕然與憐憫之意。
他突然瞪她,再度氣沖沖的道:“別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我!”
都這樣了,還想着尊嚴?
鳳兮委實覺得這孩子自尊心極強,但見他狠狠瞪她,眸子裡再度流露出倔強與冷意,鳳兮忍不住潑他冷水:“你都成了小乞丐了,還這麼要面子做何?”
他道:“我父……我父親與孃親自小便教導我,做人得有骨氣,縱然落難了,也不可失了骨氣,不可失了尊嚴!”
“那你還跟着我做何?你這般妥協的跟着我,不仍是失了骨氣嗎?”鳳兮漫不經心的問。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鳳兮,神色複雜而又清越。
良久,他才低低的道:“因爲,我知道你是好人。”說着,又補了句:“就像孃親一樣,善良。”
這麼大一頂高帽子落下,鳳兮委實有些詫異。
想來,這孩子倔強而又硬氣,此番自他嘴裡聽得一句好話,的確不容易了。
“我也不是什麼好人,至少現在不是。”鳳兮默了片刻,才淡淡而笑,嗓音有些悠遠。
說完,眼見他靜靜觀她,似是有些不信,鳳兮又道:“別這樣看着我,你眼睛紅腫了,倒是不好看。”
他怔了一下,頓覺受辱,惡狠狠的朝鳳兮道:“若是以前,我定差人……”
“別以前以前了,人要知命。現在的你,已不是以前的你了。”鳳兮緩道。
他這才噎住後話,眸色有些壓抑與悵惘,最後瞪鳳兮一眼,轉了話題:“你真不像是十五歲的人。”
鳳兮不言。
他又將鳳兮從上到下細細打量,神色複雜雲集,終歸是沉默了下去。
不多時,馬車停了下來,外面揚來管家的嗓音:“鳳姑娘,到了。”
鳳兮這才牽着小乞丐下車,隨即瞥了一眼小乞丐神色髒膩的衣衫,眉頭一蹙。
正這時,管家似是猜透了鳳兮的心思,低道:“入了別院,老奴便帶這位小公子去沐浴換衣。”
鳳兮神色微動,朝管家頷首,只道:“有勞了。”
說完,這才牽着小乞丐往別院大門裡走。
有些日子未來這別院,鳳兮倒是覺得這別院越發的冷清了。
這裡禿樹縈繞,那片片冬草裡都長了不少雜草,看起來委實有些淒涼了。
“這院中的雜草,倒是該清理清理了。”鳳兮不由出了聲。
管家則道:“主子早已歸了南嶽,此處就老奴一人住着,是以便無心思顧及這些了。”
鳳兮心底莫名的一沉,未再言。
不多時,管家領走了小乞丐,供他沐浴換衣,而那小乞丐被管家拉走時,竟是發了脾氣,非得拉着鳳兮一道,那眸眼裡透露的微慌之意明顯,似是怕鳳兮會突然離去。
鳳兮怔了一下,出聲安慰幾句,那小乞丐便沉默了下去,任由管家拉走。
對於這別院,鳳兮倒是有些熟悉,以前夜流暄住在這裡時,她也幾番來此,只是每次的心情都帶着幾分牴觸與怒意,如今夜流暄一走,別院一空,待再度行於這別院路道,只覺冷風習習,委實有些涼意。
入得別院主屋時,酒香迎面撲來,甘醇清洌。
屋中不遠的圓桌邊,一個老頭正在那裡飲酒,一杯下肚,嘴裡還嘖嘖兩聲,嘿嘿而笑,似是興致大好。
“皇叔好興致。”鳳兮慢騰騰往前,盯着那老頭出了聲。
長白山老頭一驚,差點就打翻了手中酒壺,最後好不容易抱住酒壺後,他才鳳兮望來,道:“你走路沒聲哇?差點嚇了我一跳!”
鳳兮緩緩行至他身邊,就着他身邊的圓桌坐定,開門見山的問:“他們今兒叫你來此所爲何意?”
長白山老頭搖搖頭:“不知。”說着,喝了一口酒,又補了句:“老頭我是被綁來的!”
“綁來的?”
“是啊!老頭我當時正在一個茶館說書,便被那兇狠狠的管家當衆綁來了!話說那管家忒無禮,竟是當衆綁我,讓我面子大掃哇!我說侄女兒,你可得尊老愛幼,你可得爲老頭我報仇,讓那管家也當街被我綁一回,讓他丟丟面子!”
鳳兮神色不變,渾然未理會他後面的話,只是自顧自的沉默。
老頭一把拍上她的肩,大大咧咧的道:“你不用擔心,無論如何,他們不會對我們不利。”
“你怎知曉?”鳳兮漫不經心的問。
老頭頓時自信道:“我方纔趁着酒勁兒,占卜了一下。”
鳳兮眼角微抽,但卻未惱,只是興致缺缺,目光落在一邊,跑神。
正這時,老頭又喝了一口酒,隨即盯了鳳兮一眼,略微詫異的問:“老頭我倒是發現你今兒的臉色有些不對啊,莫不是又受寒了?”
說着便放下了酒杯伸着指頭朝鳳兮的手捉來,待他兩指剛搭上鳳兮的手腕,神色驀地一變:“丫頭今兒可是中毒了?”
說着,似是想到了什麼,氣沖沖的怒道:“可是我那孽徒今兒帶走你後,對你用毒了?”
鳳兮怔了一下,這纔將手掌一翻,道:“我的確被人紮了毒針,只是不是顧風祈所爲。”
老頭垂眸朝她烏黑的手指一掃,目光又聚集在她已然泛黑的掌心,神色頓時低沉不少:“既是中了毒,還敢與老頭我在這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你不知先解毒嗎?雖然這毒不狠,但也不能大意啊!”
說着便自身上掏出些銀針與匕首,最後握起匕首便朝鳳兮的手指割來,嘴裡道:“老頭我先替你放了毒血。”
“有勞了。”眼見他緊張,鳳兮心底微暖,只低低的道了一句。
說完,她眸色微動,又漫不經心的問:“皇叔對烏俅之事知曉多少?”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補了句:“烏俅之國的聖女,年芳幾何?”
老頭愣了一下,挑了挑眉:“十歲。”
十歲?
鳳兮神色一變,心底複雜與深邃交織一片。
若她記得不錯,那芙兒,正是十歲年紀吧?
“你怎突然提及她了?我說丫頭,那烏俅之國的聖女可不好惹,傳聞她表面看似稚嫩*,但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得緊啊!烏俅之國的歷代聖女,皆年輕稚嫩,雖武功不高,但卻蠱術了得,被烏俅之人稱作舉國唯一的神童。”
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回到了原問:“丫頭,你怎突然問起她來了?”
鳳兮淡道:“興許我這毒針,便是那烏俅聖女所扎。”
她本未懷疑過芙兒乃烏俅之人,但手指上銀針之毒,卻是烏俅盛產,是以,她纔有此一猜。
這時,老頭臉色一變。
鳳兮朝他笑笑,意味深長的道:“東臨西桓城戒備森嚴,但仍是被烏俅之人處處鑽了空子。想來,烏俅之人委實了得,也不知烏俅之國,是否堅固難攻。”
老頭臉色頓時認真不少,眉頭也緊蹙:“待五十萬大軍集結,丫頭第一個想破的,便是烏俅?”
鳳兮不置可否。
老頭默了片刻,道:“其實你也無須攻打烏俅,只要你有此心思,烏俅命數定然將近,而且老頭保證,烏俅之國絕對撐不過一月。”
“何以見得?”
“我占卜的。你此生中有個貴人,他會幫你清除不少麻煩。你的心思,他時刻都瞭如指掌。”說着,又嘆息一聲:“那小子本少聰明得緊,但有時也執拗得緊。我看啊,他苦了一輩子,就算是到了最後,怕也不得善終,哀哉,哀哉了。”
鳳兮神色一變,沉默片刻,隨即壓抑着心底的波動,低問:“那你說說,我命中貴人是誰?”
老頭笑笑,突然賣起了關子:“你若真心想知曉,自然能猜到。只是看你這丫頭是否想用心了,呵,不過老頭我倒是能告知你,不久,你定會再與他呆在一起,綁在一起了,嘿,嘿嘿,這所謂的命運啊,就是這麼玄乎,丫頭你逃不過,他,更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