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蔣南天已經穿上了蟒袍,面容肅穆的立在太后的牀邊。雖然刻意恭敬但卻依舊掩蓋不住他的春風得意。太后微眯雙眼,在他身上竟隱約看見了父親蔣淵的影子。
“長房對二房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可曾念過一點親情?姐姐若想明白了這一點也就不會來責問我了。”蔣南天有些隨意的坐在椅子上,對太后射來的眼神絲毫未有躲避。
“你當初來求哀家,說你願意讓自己的女兒成爲長房的擋箭牌,求哀家將曦薇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皇后,哀家自問做到了,你當初也答應哀家不會再追究以前的事情,可如今你出爾反爾了。”
蔣南天聞言,放下手中茶盞,似笑非笑道,“姐姐爲了壓制兄長,保全蔣家長久富貴的時候不就看中了曦薇嗎?我也不過是替姐姐說了這話罷了。就算你再怎麼幫曦薇,可是當長房利益受阻的時候你還是毫不猶豫的去幫了長房。從你的內心裡就沒有將二房放在眼裡,二房也不過是可以隨時拋棄的棋子。”
“從你們害死我娘那天開始,我就存了一個念頭,有一天一定要讓你們萬劫不復。時至今日,我總算是做到了。”蔣南天看似無意的說出這句話,眼中已經含了一絲狠意。
太后驀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可她又說不清這寒意是從何而來。她剛纔那番聲嘶力竭之後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聽着蔣南天說着那些他們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娘是真心將劉玉蕊視作姐妹的,她也一直告訴我,咱們三個都姓蔣,都是蔣氏的子孫,所以一定要和睦相處才能讓蔣家興盛起來。可是我娘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劉玉蕊會害她,會將她唯一的兒子趕出家門,差一點就死在外面。”
“我承認,那時候的我太過驕縱,很少把你和蔣南林看在眼裡,可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害你們。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母親去世的那個冬天,你被選中做了先帝的良娣,蔣南林在父親的舉薦下入朝當差,而劉玉蕊卻趁着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將我趕了出去,讓我外放到苦寒之地。”蔣南天說到這兒,嘴角卻有些上揚,“不過還真要感謝劉玉蕊,她把趕到那裡讓我拼命活了下來,讓我認識了阿羅,也讓我認識了許多朋友。”
蔣南天笑容更加神秘起來,“你應該想不到,阿羅的祖上是前朝的富商,到了這一代雖然沒落但仍是留有不少祖產,我就靠着這些養活了全家,購進了那些書,培養出來一個可以讓你看中的皇后人選。”
太后的呼吸驟然急促,她掙扎着說道,“原來你早就想着要讓你女兒做皇后了,臥薪嚐膽,你的確做的夠格。”
“還不僅僅如此。姐姐難道以爲孝威真的是被長房陰謀拐走的?”
“難…難不成是你自己?!”太后瞪大了眼睛。
“那又如何?我買通了長房的管家,讓他故意帶走孝威,再讓早就收買的人牙子把孝威帶到了青州。那裡有我一個朋友,自小飽讀兵書,他收養孝威之後自然會用心教育他,讓他能夠成長爲一介將才。事實證明,我作對了。若是讓孝威留在上京,只怕你們長房會用盡一切方法來壓制他。最令我沒想到的是,皇上會主動將孝威召回上京,陰差陽錯讓他認祖歸宗,否則我還真費一番心力呢!”
“那你是不是該慶幸你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否則你的計劃卻不會完成的如此順暢。”太后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到頭來,哀家以爲自己掌控的一切,原來都是由你來操控的。”
蔣南天微微一笑,“其實也算不上操控。我只是給了一個方向,具體怎麼說都是你們自己來決定的,我只是猜中了你們的想法。當然兮月的死還有阿羅的死都是意外,不過也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
“扮豬吃老虎,蔣南天,你夠厲害。”
“姐姐忘了,我原來的名字叫蔣南凌。被你們趕到外面的那年,我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天將有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改名的名堂今日纔算是實現了。”蔣南天說着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臣該出宮了。姐姐安心養着身子吧。”蔣南天起身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有件事他礙着衛嬤嬤到底沒有說出來,就連他救衛連就是爲了來日想辦法將衛連送入宮,送到自家女兒的身邊,成爲衛嬤嬤和薇兒的一條連接線,好讓薇兒能夠掌控太后。
爲了今日這個結果,他足足等待了四十年,也暗中謀劃了四十年,到了今天終於讓他看見了曙光。
多年來蔣南天一直在暗中蒐集蔣南林結黨營私的證據,加上秀儀進了蔣府之後他手裡的東西就更多了。不過三日,所有關於蔣南林不利的證據全都呈到了郭舒炎的面前。郭舒炎只不過略掃了一眼,就已經定下了對於長房的懲罰。其實就算沒有這些證據,郭舒炎也沒打算放過他們,謀害儲君一條就足夠了。
蔣南林、蔣孝紹父子處斬,日子被頂在來年春天,蔣孝紹兩個年幼的兒子被判流放三千里。劉玉蕊和王氏的誥封一概被褫奪,府中女眷全部廢爲庶人,沒入掖庭。郭舒炎當然不會看着自己的外祖父無人來供奉香火,所以便下旨令蔣南天承繼宗祧,供奉香火。而昔日赫赫的蔣丞相則從族譜中被逐出。待到長房之人被清理乾淨之後,蔣南天也就順理成章的搬到了蔣家正院,順利成爲了蔣家的新一任家主。
長房已被解決,郭舒炎自然也不會忘了寇家這個主謀。他用寇氏全族人的性命來威脅寇懷,最終寇懷無奈吐口,交代出了寇貞宜的所在。郭舒炎按照他說的去找,自然是順利把寇貞宜給抓了起來。
這一次還是蔣曦薇主動提出要和寇貞宜做一番了結,現在郭舒炎對她是百依百順,這件事自然也不會拂逆她的。
上一次寇貞宜被關在冷宮的時候衣食不缺,在甘泉宮的時候自然也不差。不過這一次她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慎刑司有的是折磨人的招數,挨個往她身上試過一遍之後她就已經去了半條命。
蔣曦薇到慎刑司的時候寇貞宜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昏迷,蔣曦薇示意小內監將一盆涼水潑到了寇貞宜的身上,生生的將她給潑醒了。
“寇姐姐,咱們可許多年沒見了。”蔣曦薇一開口就已是冰冷無比的聲音。原本還有些迷糊的寇貞宜一聽見蔣曦薇的聲音瞬間清醒了過來,掙扎着想要抓住蔣曦薇。
“賤人!你個賤人!”她聲嘶力竭的罵道。
“看起來姐姐罵人的功力始終未有長進,十一年前姐姐罵人就是這些話,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是這句話。姐姐也許也就這個命運了,你想得到了你終究得不到。舒雨保命已是不易,更別說當皇帝了。”
誰知寇貞宜聽了這話竟笑了出來,“我現在是一點都不相信你的話了。當初你騙我說我的兒子被郭舒炎下令給煮食了,結果你還不是將我的兒子養了十一年。甚至於你的親生骨肉都做不上這太子之位。”
一提到佑弘,蔣曦薇的心口又疼了起來,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在寇貞宜面前示弱,身上的氣勢反倒是強了起來,“你覺得那是你的兒子嗎?他心中的母親永遠只有我一個,陪着他長大的是我。說來姐姐這個母親也真是不夠格,兩個兒子你哪個都沒能陪着他們長大。”
這是寇貞宜一直以來的遺憾,聽蔣曦薇這麼一說,她就更加暴躁起來,可是無論她怎樣掙扎,身上的鐵鏈都是掙不開的。
蔣曦薇看着寇貞宜痛苦的模樣,心中不免快意,嘴上也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過,“你利用皇上對你的依戀來利用皇上,殊不知你的兒子卻和他的兄長犯了同一個錯誤。他因爲你的過早離去而對自己的嫂子產生了非分之想。姐姐好好想想,不覺得很可笑嗎?!”
“你對弘兒應該沒什麼感情吧?畢竟你從未抱過他,從未親過他,更是從未疼愛過他。但是這個差點要了你命的孩子卻跟本宮很親,姐姐那麼厭惡我,心裡應該很不舒服吧。”蔣曦薇說的字字句句都敲進了寇貞宜的內心,讓她痛苦不已。
蔣曦薇說的沒錯,自己的確對佑弘沒有任何感情,但是心底裡總還覺得自己纔是他的親孃,可是一想到他叫了蔣曦薇十一年母后,跟她百般親暱,她心裡就真的不舒服。而且當她聽到舒雨居然還喜歡上了蔣曦薇時,她真是恨不得立馬殺了蔣曦薇。
“對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姐姐。太后已經說過了,她薨逝之後先帝陵寢立即封死,永遠不得再打開。姐姐恐怕生生世世都不能再和先帝相遇了吧。”
這句話打破了寇貞宜最後的一道防線,她這些年堅持下來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盼着早日和郭明遠在地下再相見,可是如今她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