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宮!”
小丫頭一驚,連忙勸道,“姑娘,您穿的太單薄了,去皇宮裡路程還有一段,要不要奴婢進府讓人給您備一輛馬車?”
“不用!”張嫣然拉住小丫頭,“跟我走!”
她擔心小丫頭回府把事情告訴孃親。小丫頭瞧着張嫣然冷着臉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給她撐好傘,自己則在冷風中縮縮脖子。
兩個人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宮門口,守宮門的侍衛們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裝,大雪天出行的人極少,兩個侍衛在大門口偷偷的拿着兵器跺着腳取暖,手裡還拿着小酒罈喝酒暖身子,一瞧見張嫣然慌忙把酒罈藏到身後。張嫣然是太后身邊最得寵的公主,宮裡上上下下的就沒有一個人不認識她,就生怕不認識她萬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腦袋都保不住。
而且最近京城中的流言傳的衆人皆知,誰都知道安寧公主被人給玷污了,太后爲了給安寧公主做主連自己的親哥哥都給殺了,這個時候安寧公主心情肯定不好,所以瞧着就要悠着點,要小心更小心。
“公主殿下……”
聽到這個稱呼,張嫣然的眉頭狠狠的皺了皺,她抿緊了嘴脣,從懷中掏出以前太后給她的玉佩,有這個玉佩她可以隨意進出皇宮。
侍衛看了一眼就趕緊放行了。“公主,請,您請……”
張嫣然咬咬脣,進了宮門,她的手指凍的已經僵硬,緊緊的攏着長袖,袖子裡是尖銳的銀簪子,她握緊了銀簪,義無反顧的往前走。
宮門口離後宮的距離還是不近。
她一路走,一路把記憶中這些年的經歷都給過了一遍,眼眶漸漸的紅了。
等到了慈安宮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麻木了。
汪航遠眯着眼睛瞧着張嫣然一步步的走近,他目光落在張嫣然的臉上,眼神近乎放肆的打量她的五官,以前他就覺得張嫣然和徐兮之長得像,如今越看越像,尤其是一雙杏眼,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可心裡已經大概確定了一些事情。這些年中徐兮之對這個“義女”流露出來的愛他全都看在眼裡,以前他真的相信她,不管徐兮之對他說什麼他都信。所以只當做是她沒有孩子,所以才用張嫣然作爲心理的寄託。
可是寄託有可能寄託到連親生哥哥都不認了,徐兮之這個人他最瞭解,十分自私的一個女人。她活着的信條是,她可以背叛天下人,可天下人不可背叛她!所以一旦她發現了旁人要背叛她,就會拼了命的去報復別人!所以這些年來,除了她身邊的杜嬤嬤和他,徐兮之可以說連一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更甚至於,他幾乎可以斷定,如果他和杜嬤嬤任何一個人流露出對她不利的信息,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一定會先下手爲強!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寧可錯殺,不會放過!可是張嫣然是她生命中的例外!他和徐兮之在一起已經有十年的時間,這十年來,他爲了徐兮之付出了多少,他本是江湖人士,身邊有一羣跟着的人,可爲了徐兮之他放棄了在外逍遙自在的機會,來到宮裡做一個假太監!
進宮的時候徐兮之已經認了張嫣然做義女,他也曾經因爲徐兮之對張嫣然的態度嫉妒過,甚至動過要殺掉張嫣然的心思!
因爲他看出來了,徐兮之對這個義女的重視……甚至超越了自己,超越了一切!可以這樣說,如果有一天他和張嫣然都處於危險之際,需要人救助,而徐兮之要在兩個人中間選一個,那麼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救張嫣然!
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汪航遠垂下眸子,掩住眸子深處的一抹冷笑和嘲諷。
“汪公公,徐……我母后在嗎?”
“在。”汪航遠的態度沒了以往的熱情,相反還讓張嫣然覺得冷嗖嗖的,他臂彎中的拂塵微微一動,低聲道,“公主對慈安宮夠熟了,應該不用奴才帶路吧!”
張嫣然詫異的看他一眼,覺得今天的汪航遠很奇怪。
不過她不是來找汪航遠的,也不想跟他計較,吩咐小丫頭留在外面,她自己攏着長袖進了屋子。
杜嬤嬤正在給屋子裡點薰香,瞧見張嫣然,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公主?”愣愣的停下手中的動作,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拿着一件大裘快步過來給張嫣然披上,關切的道,“公主怎麼來了?這兩天太后娘娘就念叨着您呢,還說等雪小一些就去楚王府去瞧瞧您……公主你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事!”張嫣然沒有接受杜嬤嬤的好意,解下披風扔給杜嬤嬤,“我不冷。”
杜嬤嬤驚訝的看着她,“公主?”
今天張嫣然的態度好奇怪,以前的她都是溫和有禮的,不止是對她有禮,就是對慈安宮裡任何一個小宮女都十分有禮貌,今天這事怎麼了?杜嬤嬤想到前兩天她剛剛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因此也沒有放在心上。連忙繞過屏風進了內室,“太后娘娘,安寧公主來瞧您了!”
張嫣然跟着杜嬤嬤一起進了內室,內室中一片溫暖,大理石地板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她踩在上面覺得心都飄飄蕩蕩的,空落落的沒個着落。杜嬤嬤掀開了厚厚的帷幔,用金絲鉤子勾起來,張嫣然一眼瞧見內室中雕着龍鳳呈祥的紅木大牀上,徐兮之只着一層中衣躺在牀上。
她的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看上去有些虛弱的樣子。卻在聽到她來看望的時候猛的睜開了眼睛,眼睛裡是淺淺的擔憂和一閃而過的欣喜。
張嫣然抿緊嘴脣看着她,以前她怎麼就沒有發現徐兮之在面對她的時候表情特別特別的不正常呢。
“安寧?安寧來了?”徐兮之掙扎着從牀上起來,杜嬤嬤見狀趕緊給她的身後放了一個大大的迎枕,讓她舒服的靠在後面,“太后,您小心一些,公主又不會跑,您這麼着急做什麼!”一邊說着一邊回頭和張嫣然解釋,“前些天太后娘娘染上了風寒,這兩天一直髮熱還有些咳嗽,太醫開的藥吃了也沒有什麼用處,太后娘娘這是鬱結在心,公主您好好勸勸她,老奴就先下去了。”
杜嬤嬤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公主很少主動來宮裡瞧太后娘娘的,又下了這麼大的雪,竟然冒着雪來,興許是有悄悄話要和太后娘娘說吧,她十分識趣的退出去,順帶着還把宮裡的小宮女們也都給遣散了下去。
關上了房門卻瞧見汪航遠僵硬的站在門口,杜嬤嬤有些驚訝,她是知道汪航遠和太后娘娘的事情的,起先的時候覺得娘娘的膽子也太大了,可後來瞧着娘娘也的確是太寂寞了,而且汪航遠對太后也實在是真心,所以就一直沒有多說什麼。
“汪公公,大冷的天怎麼站在這裡?”杜嬤嬤拍拍他的肩膀,他凍的幾乎全身都僵硬了,杜嬤嬤低聲道,“若是冷了就回屋歇一歇,天太冷了,別凍出病來!”
平日中汪航遠對太后關心備至,體貼入微。娘娘若是生病了肯定是他在跟前忙前忙後的照顧,可最近兩天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些晃神,而且對太后娘娘也不像以前那樣熱心了。杜嬤嬤倒是沒有什麼懷疑,她也知道汪航遠經常替太后處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興許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吧。
“公主殿下來了太后娘娘肯定很快就能病癒了……太后娘娘這段時間鬱結在心也是因爲公主的事情,我瞧着公主倒是沒有先前尋死覓活的心思了,太后瞧着放下了心病也就能好了。”杜嬤嬤隱晦的讓他不要擔心。
然而這話聽在汪航遠的耳中卻是異樣的諷刺,現如今他還不想和杜嬤嬤撕破臉皮,心裡還抱着最後一絲的期望,畢竟……調查的結果還沒有出來,不是嗎!
“嬤嬤回去歇息吧,這兩天事情太多,咱家要好好的思量思量以後該怎麼行事纔好!”
順便想想如果徐兮之真的欺騙了他,他該怎麼處置她!
他並不是在意徐兮之有一個女兒,而是在意她的欺騙!如果最開始他剛剛進宮的時候徐兮之跟他坦白,告訴他張嫣然是她的親生女兒,而且斷絕和張嫣然親生父親的來往,他甚至可以把張嫣然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來疼愛!可她竟然欺騙他!這一點他無法接受!怪不得她不願意給他生一個孩子……她都有這麼大的女兒來還會給他生孩子纔有鬼了!
汪航遠冷笑不止。
“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杜嬤嬤打個哈欠,這兩天徹夜照顧太后娘娘,她也有些撐不住了,“等會兒公主若是離開了,還勞煩汪公公讓小宮女去叫醒我……”
汪航遠輕輕勾起脣角,“……好。”
他瞧着杜嬤嬤離開,等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轉過身,吩咐守門的宮女們,“你們先退下,太后娘娘和公主有話要說。”
“是!”
等人都退出去了,他眸子才冷了下去,冷哼一聲,輕手輕腳的推開寢宮的大門,大門剛剛上過油,開啓時半點聲音都無,進了寢宮他放緩了腳步也放緩了呼吸,輕輕的合上大門,隨後踮着腳靠近了寢宮,在屏風外找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他這個位置既能不被徐兮之發現,又能把她們兩個人的話聽的一清二楚。以前每次徐兮之和張嫣然說話都摒棄左右,這一次他非要聽聽她們兩個究竟在說什麼!
此時的內室中。
徐太后眸子溫和,對張嫣然招招手,“安寧,母后還不能起身,你坐過來好不好?”
接近她,這正是她想做的!
張嫣然沒有遲疑,緩緩上前,坐在了牀榻邊緣,兩個人的距離只有一尺左右,張嫣然的手順勢落在了袖筒中。
銀簪貼身放着,她的身體卻沒有暖熱簪子,它依舊冰冷尖銳。
徐太后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下意識的去摸她的手,可張嫣然卻避開了,徐太后微微一詫,眉宇間滿滿的都是黯然,“安寧,你還在責怪母后,是嗎?”
她以爲今天安寧來這裡,是要和她冰釋前嫌的……
“母后……”
張嫣然垂下眸子似笑非笑的喃喃着這兩個字,眸子深處冷光更甚,她忽然還想問問她,她擡起頭,“母……後,嫣然想問問你,你爲什麼因爲嫣然賜死了你二哥?!嫣然只是你的義女,難不成在你心裡比你二哥還要重要嗎?”
“當然!”徐兮之毫不猶豫的回答,她單手握住她的肩頭,鄭重無比,“安寧,你是母后心裡最重要的人,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和你相提並論!”
她瞧着兩人的姿勢,動了動身子稍作調整,她的右手抓住銀簪的尾部,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歪着頭狀若天真的問她,“爲什麼母后要對嫣然這麼好呢?”
因爲你是我的親生女兒!
可她卻不能說,徐兮之黯然的垂下眸子,“因爲……你雖然不是母后的親生女兒,可在母后身邊長大,母后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這個時候都還在騙她!
張嫣然深深的看着她,此時徐兮之垂下頭,對她沒有任何防備。
就是現在!
張嫣然猛的抽出銀簪,眼睛裡的柔弱天真全都消失不見,全都是恨!她猛的揚起手,尖銳的銀簪直直的沒入徐兮之的胸膛!
寢宮裡傳出張嫣然瘋狂的嘶吼聲!
“徐兮之,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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