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我確實以爲是她貪墨了銀子,可是我昨天找過她,她說之所以這麼做賬,完全是因爲府中要用到銀子,所以留了兩成上供朝廷。”
“可是,繳給朝廷的銀子外祖是知道的,要是二姨娘沒貪墨,外祖何必讓您管家而不讓二姨娘繼續管着呢?”
冷意晴腦子動得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就找到了其中的疑惑,或許真是重生帶來的警覺之心,讓她不敢有一絲僥倖。
“那你的意思是再查查?”冷氏被說動了,並且覺得冷意晴說得極爲在理,“娘這些年不理事了,有些力不從心,等這次賬目一清,府中的事情便交由你打理吧。”
冷意晴不由地不安起來,打從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她就沒有打算久留冷府,更不會要冷府的一分一毫,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她強迫自己面如常色,聲音卻有些顫抖,“娘,女兒還沒玩夠,您若是把這麼重的擔子壓在女兒身上,女兒哪裡還有樂趣可言啊?”
冷氏聞言,驀然一笑,對冷意晴的撒嬌也是見怪不怪了,“娘就你一個女兒,你就忍心看娘這麼操勞憂心嗎?”
冷氏如此所爲,怕得就是冷意晴哪一天會離開冷府,若是把整個冷府交到她手中,依着她的性子,不可能會甩手就離開的。
兩人爲這事兒爭執不下,你推我讓的,連屋裡來了人也沒去理會。
等冷意晴發現自己跟前的飯碗不見了的時候,才擡頭朝那隻罪惡的手看去,百里修正不亦樂乎地吃着她碗裡的白米飯,見她望着自己,囫圇說道,“你們繼續……”
冷氏這才讓了步,“晴兒,咱們莫要爭了,讓阿修看了笑話。”
百里修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介意,毫無顧忌地伸出舌頭勾去嘴角的白米飯,吃得不亦樂乎。
冷意晴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還是那個張狂的百里修麼,根本就是餓死鬼投胎來的。
楊媽看着情形不對,又添了些飯過來。
“阿修,慢着點吃,鍋裡還有,”冷氏笑看着,把菜推倒百里修的面前,冷意晴見冷氏如此厚待百里修,心裡酸酸地很不是滋味,被疼了十五年,突然說自己不是親生的,甚至是親爹孃是誰都不知道。
“晴兒,你也吃,”冷氏看到冷意晴臉色不對,發覺自己疏忽了,連忙招呼着。
冷意晴點點頭,側過身子,悄悄抹去眼角即將要落下的眼淚,深吸一口氣後,低着頭猛扒飯,冷氏看着兩人只吃白米飯,覺着有趣,尤其是百里修,越看越順眼了。
吃過午飯,百里修又說要吃冷氏做的梅花糕,給自己找了個留下來的藉口。
冷意晴見勢,和冷氏告別,“娘,女兒還有事兒,先告退了。”
“你能有什麼事情啊,若溪又不在,回到屋裡空空蕩蕩地也沒個人陪着,你就在這裡替娘陪着阿修好好說說話。”
冷意晴沒辦法,只得留下,待冷氏去了廚房,沒好氣地朝百里修發飆,“我府裡真不缺你一口飯,爲何你總是不肯放過我碗裡的呢?”
“你的好吃,至少無毒無害,”百里修搖着白摺扇,躺在搖搖椅上,無比愜意,僅此一頓中飯,他大概是曉得了冷氏對他的看法,不然也不會如此輕鬆。
怪異的氣氛慢慢地繞在兩人中間,冷意晴如坐鍼氈,騰地起身往外走去。
百里修見狀從搖椅上挺身而起,追了出去,“喂,你孃的話你都不聽了?她讓你陪我好好說話,你的話呢?”
冷意晴邊走邊回頭,說道,“我孃的話不是聖旨,你若無聊找楊媽說話就是了。”
百里修眼看着冷意晴出了院子,惱地用扇子敲自己的頭,喃喃自語道,“百里修,你是豬嗎?這點膽子都沒有,說出去還不被老頭子笑話死。”
還未等百里修說服自己,便聽到冷意晴驚呼了一聲,他顧不得從院門出去,直接飛躍牆頭,落在了冷意晴的身邊,順勢將人攬在了懷裡,讓她遠離眼前令她尖叫的東西。
冷意晴眼前連忙推掉百里修的手,朝地上蠕動的人走去,待確定是如碧的時候,立刻將她扶了起來,“如碧,你……你怎麼了?”
百里修走近一看,地上的人正是冷意萱的丫鬟如碧,她此時口吐鮮血,潺潺不止地滴落在冷意晴的手裡,只留一絲氣息。
“大……小姐,救……救我。”
冷意晴費力地扶起如碧,急着要百里修幫忙,“快點,幫我一把。”
百里修一愣,沒急着去攙扶,而是脫去外衫,墊在手上後才扶着如碧的手進了屋。這一小小的舉動落在冷意晴的眼裡,忽然令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還有些有區別的,如此一想,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百里修無意之間看到這一抹溫柔的笑意,令他的心都酥了。
將如碧帶進屋,讓她躺在了搖椅之上,冷意晴一時間沒了主意,着急地抓着百里修問道,“快點給她瞧瞧。”
百里修望了她一眼,將她手裡的帕子扯了過來,鋪在如碧的手腕之上,剛摸到脈象,百里修的臉色大變,“她中了砒霜的毒,而且用量很大,恐難以救活,但是可以一試。”
冷意晴一驚,看到如碧眼中一片死寂,便蹲下身子問道,“你怎麼會中了砒霜的毒?”
“大……大小姐,”如碧嘴裡涌出一大口黑血,停停頓頓地說道,“奴婢……求……求您一件事情,奴婢……的娘……還望您多……多照顧……奴婢……”
“先別說那麼多,”冷意晴用帕子怎麼也止不住她嘴裡的血,心跟着一寸寸地涼下去,“你聽見了,百里公子他能救你。”
“大小姐,奴婢……奴婢自知……活不了……”
“閉嘴,你要是一心求死,我不會管你孃的,你知道嗎?”冷府出現越來越多糟心的事情,冷意晴一時難以招架,但是她鐵了心要將事情的真相挖出來,尤其是冷意萱早上還在說如碧有可能劫走張若心的主謀,下午人就中毒了,天下就沒有這麼巧的事情。
百里修找了雙筷子,果斷插進如碧的喉嚨,然後按住背上一處穴道,使得如碧頭一歪,從嘴裡吐出透明的痰涎。
許是嘔吐過了,如碧說話順暢很多,她哭着給撲在地上央求冷意晴,“大小姐,奴婢知道您心善,就算救活奴婢,奴婢恐難以在府裡謀生了,奴婢求求您一定要照顧奴婢的娘,奴婢給您磕頭了。”
如碧說完,頭一下下地磕在地上,很快,她的額頭上就出現了淤血。
“你先起來,”冷意晴一把將人拎回了搖椅之上,正色問道,“你老是和我說,這砒霜怎麼進了你的肚子了。”
如碧慘白的臉浮現一層緋紅,冷意晴以爲自己看錯了。
“大小姐,是二小姐,她知道昨晚上奴婢陪了凌公子一夜,所以在茶水裡下了砒霜,奴婢也是咎由自取,明知道二小姐深愛凌公子卻還要沾上去,可是奴婢對凌公子一片癡心,情難自已啊。”
冷意晴不關心凌書桓讓幾個女人爲之癲狂,她在意的是冷意萱的意圖,真的是爲了爭風吃醋而引起來的殺心嗎?在她看來,這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百里修,我要她活着,你能辦到嗎?”冷意晴眉頭緊擰,臉上全是肅然之色。
百里修敲了敲百摺扇,思忖之後,問道,“救了她,我有什麼好處?我是商人,不做虧本的生意。”
“隨你,”冷意晴根本無暇顧及這麼多,這種事情,留住如碧的命最要緊,要不然張若心失蹤的真相有可能就會因爲如碧的死也變得撲朔迷離。
“好,”百里修淺笑一身,欣然答應,“晚上,子時,月牙湖見。”
冷意晴不知百里修的用意,但是深知他沒有惡意,便一口應下了。
經過數次催吐之後,百里修一抹額間的汗珠,這才輕鬆道,“差不多了,但是肯定是有傷着五臟六腑,還得仔細調理。”
冷意晴寬了心,神色也舒緩了很多,如碧能找到她求救,許是被冷意萱弄得沒了後路,如此狠毒的手段,若說只是爲了爭風吃醋,估計沒人會相信。
冷意晴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拿了紙筆出來,交到如碧手中,說道,“把你孃的名字寫上,等你出府後,我也好讓人多照顧她一下。”
如碧木訥地接過紙筆,不知道從何下手,最後咬了咬脣,虛弱地說道,“奴婢不會寫字,奴婢的娘叫阿花,很好記,大小姐,奴婢知道您忙,但是……”
“好了,我記下了,”冷意晴只需要證實她不會寫字便好,省得以後找冷意萱對峙都沒證據,“你先歇着,楊媽會照顧你,等我尋了時間派人送你出去。”
“怎麼了?”百里修俊顏異常深沉,很奇怪冷意晴會不顧和自己交換條件來救如碧,之前不過隨口一提而已,若是冷意晴不答應,他也一定傾盡全力照着她的話來做。
“之前我懷疑意萱和若溪姐姐失蹤有關,但是現在我可以肯定了,”冷意晴紅脣一抿,飽滿豐盈,看向百里修的眼神堅定無比,“她遠比我想得要厲害。”
“傻丫頭,你知道就好,”百里修到底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拂過她細膩光滑的臉龐,憐惜道,“人心難測,我怕就怕你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不傻,”冷意晴微微側首,還是很不習慣他的親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