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晴纔不會相信百里修會不知道隔壁鋪面的主人是誰,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倒覺得稀罕了,“百里修,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凌書桓和衛長軒在我們旁邊開店這麼大的陣仗,你會不知道?”
“他們?”百里修輕哼了一聲,端起茶盞,優雅地轉了兩圈,欣賞着上面的花紋,半響之後,纔出聲,“知道是知道,不想提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一個驕傲自大,一個陰陽怪氣,能成什麼氣候。”
說起凌書桓,那日回京時可是轟動了全城,到了皇宮之前,是皇上的近侍劉公公出來迎接的,此一時,這皇城百姓無一不是把這位少年將軍奉爲美談。
“莫不是凌書桓給你不痛快了?”冷意晴心裡清楚凌書桓是百里修心裡的一根刺,同朝爲官,難免低頭不見擡頭見。
“現在他可神氣了,從二品都統又晉升到了一品御北大將軍,朝中多數要與之爲伍,我倒是無所謂,不痛快的人是玉琪。”
“他又怎麼了?”冷意晴這才放心,既然是玉琪的事情,她就沒必要那麼緊張了。
“之前是玉琪推薦了凌書桓去北疆平亂的,現在功成歸來,他卻和宣妃勾搭在一起了,玉琪這一次是損了夫人又折兵,”百里修無奈一嘆,對這宮中的結黨成派很反感。
冷意晴握住了百里修的手,笑道,“反正外祖已經救出來了,不如我們早些回東洲,朝中的事情隨便他們怎麼操心,和我們是沒有多大的關係。”
“你真這麼想?”百里修擡起眼簾,眸中清冽無波。
“富貴於我不過浮雲,一家人平平安安纔不會留有遺憾,不知道你百里公子是否願意捨棄這天子腳下的榮華富貴呢?”冷意請有意調侃,不過是想調節一下有些凝重的氣氛。
話音落下,百里修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找岳母看看,我們成親的日子定下來沒有?”
“着急什麼啊,好好走路不行啊,”冷意晴沒留意腳下,險些打了個踉蹌,百里修見狀,彎身將她打橫抱起來,直徑找大門口而去,他的坐騎在口哨過後一會兒就飛奔而來。
百里修是恨不得插翅飛到張宅去,那急切的心思讓坐在他前面的冷意晴都感受得真真切切。
剛到張府門口,白蓮就打開了府門,看到兩人,驚喜地說道,“小姐,公子來得巧,夫人剛好去奴婢叫你們呢。”
在冷氏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全是女子的爽朗笑聲。
百里修見狀,輕聲徵求冷意晴的意思,“我去找劉茂,不如你進去先?”
“也好,”冷意晴也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問婚期,等人一走,她纔打了簾子進去,笑着問道,“娘,什麼事情把您高興成這個樣子了?”
“這麼快就來了?”冷氏頗爲意外,朝冷意晴招手,“快些過來瞧瞧,你們三個人的好日子都給你們定下來了。”
“大嫂,”冷意晴先是給玉凌行了禮,然後見她氣色不錯,便問道,“大嫂這麼愛笑,以後大侄子一定是個愛笑俊秀的男子漢。”
“託妹妹的福了,”玉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把一張紅紙遞了過來,“瞧瞧,你的婚期定下來了,修哥哥現在可以高枕無憂了。”
“阿修怎麼沒來?”冷氏平時見百里修護冷意晴護得緊,這廂沒看到人也覺得奇怪了。
“去後院找劉大夫了,”冷意晴隨口應了一句,專心地看起來紅紙上的日子,她和百里修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十八,就在冷意晴十六歲生辰後的第三天。
白蓮是給張小剛爲妾的,所以日子比較近,就在三天之後,而阿薩和劉茂的名字後面排了好幾個日子。
“娘,這是何故?”
“這後面的日子是備選日子,等劉大夫身子好些了讓他自己選一個,”冷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了阿薩一眼,然後才委婉的說出來。
“我去問問他吧,”冷意晴發覺劉茂是不是故意爲之,他身上的毒已經被冰蟬吸食乾淨了,住在地窖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怎得對着親事倒是推脫起來了。
冷氏沒攔着冷意晴,但是阿薩卻跟了過來,攔着冷意晴的去路說道,“小姐,等等奴婢。”
冷意晴想起冷氏別有深意的一眼,奇怪地問阿薩,“是不是劉茂他反悔了?”
“沒……沒有的事兒,”阿薩垂下頭,有些不自然地回道,“不是他的緣故,是奴婢。”
冷意晴忍不住皺了皺眉,不解地問道,“這是何故?莫非你把親事當成兒戲了?”之前冷意晴開導過阿薩,以爲她已經想通了。
“不……不是這樣的,”阿薩連忙擺手,急得眼睛都紅了,“奴婢怎會把親事當兒戲,只是小姐……您知道……”
冷意晴不懂她的意思,可她那樣子,分明是喜歡劉茂又想嫁給他的呀。
“皇上賜婚,那小姐是靖遠後的嫡長女,現在劉公子避着也就算了,要是我們兩個一成親,宮中勢必會知道他的所在,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連累得不僅是您還有公主她們。”
冷意晴倒是沒想那麼多,只以爲兩人一成親,就算皇上賜婚也沒用,那什麼靖遠後的嫡長女要麼見鬼去要麼服小做妾,看來是想得太簡單了。
“走,我們去問問劉茂他的意思,”冷意晴心疼阿薩爲這些事情擔心傷神,所以無論如何要劉茂表個態,至少讓阿薩放心。
到了地窖,居然看到百里修和劉茂兩人架了快木板在上面下棋,而且興致頗高,就是她們兩個女子進來也沒顧得上打招呼。
兩人棋逢對手,惺惺相惜,大有相互敬讓的意思。
冷意晴站着耐心等候,直到兩人和棋爲止。
阿薩連忙遞上了兩條幹淨清爽的帕子,讓兩人擦拭臉上汗水。
“晴兒,你有事?”百里修見冷意晴一聲不吭地等了那麼久,一定是找劉茂有事情了。
冷意晴等得腳都麻了,剛一起身時,左腳一軟,直直地歪了下去,百里修一腳踢開了棋盤,讓她摔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後把人拉起來,細心地派去她裙襬上的塵土,疼惜道,“什麼要緊的事情讓你這麼着急的,剛剛怎麼不說一聲?”
“觀棋不語真君子嘛,”冷意晴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後把紅紙往棋盤上一擱,大聲問道,“劉大夫,這裡有幾個好日子,你挑一個,給我們阿薩定個名分。”
百里修和劉茂的眼睛同時看了過去,在八月十八上面停留了一下,又往下看,五月十六,六月初八,六月十六……
“小姐,”阿薩紅着連拉冷意晴的衣袖,示意冷意晴別逼着劉茂。
“擇日不如撞日,就明晚吧,”劉茂的聲音格外清亮,在這地窖裡都有餘音了。
“明天?”冷意晴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說話了,這也太意外了,明天什麼意思,適不適合嫁娶,在哪裡舉行婚禮,阿薩嫁妝怎麼安排,她的腦中一下子浮現出許多的問題,使得她立刻提出反對,“不行,怎麼可以這麼着急?我什麼都沒準備呢。”
“不用那麼複雜了,”劉茂擡頭望了眼低眉順眼的阿薩,微微一笑,溫柔似水卻也略顯疏遠,“阿薩姑娘通情達理,溫婉賢淑,一定不會在意那些身外物,而且我劉茂有那個能力自己掙來,就不需要別人操心了吧。”
這話可是把冷意晴嗆得沒皮沒臉了,倒是覺得她多管閒事了,“劉茂,你什麼意思,我的丫鬟嫁給你還不許提要求啊,你當她是什麼了,東西嘛,過手就給啊?”
劉茂的眸子移到了冷意晴的臉上,異常深沉,“那你說我該躲到什麼時候?反正都是成親,不如早些了事兒,可以出來堂堂正正地做人。”
“小姐,”阿薩聽出劉茂壓抑的怒意,小聲對冷意晴說道,“奴婢不在意那些,只是難爲了他堂堂男子躲在這裡那麼久……”
冷意晴看着劉茂的臉灰白少了生動活力,頓時覺得愧疚,說起來,他來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歸咎於自己,“那個……劉大夫,晴兒對不住了。”
她冷意晴能屈能伸,既然錯了就認錯,可是她還是不能認同他的做法,直言道,“你要是明天就成親,那麼宮中肯定會收到消息,這一點連阿薩都替你想到了,你爲何不爲自己想想?”
“那難道就要我像縮頭烏龜一樣躲着嗎?衛家爲了阻止我給小剛兄弟醫病,對我威逼利誘甚至用毒蟲害我,要不是我懂點醫術,估計都撐不到晴兒姑娘那裡,所以爲了給自己報仇,不能再躲起來了。”
劉茂一口氣說完,整個氛圍變得無比凝重,也就是說他是已經有打算了的。
“小姐,奴婢願意明天成親。”良久之後,阿薩幽幽地開腔了,那張清秀的臉堅定令人側目,也讓劉茂動容,急於說道,“其實我說的明天成親只是掩人耳目罷了,等我有了條件再……人洞房。”
“不,就明天成親。”
冷意晴不可思議地望着阿薩,確認道,“真當願意明天成親?”
“是的,小姐,”阿薩輕輕應下,轉頭對百里修說道,“公子,師父那邊勞煩您說一聲,阿薩不能再敬孝道了。”
百里修點了點頭,應下,“我會幫你帶到的,只是就是明天成親,那也要稍微準備一下才行,劉茂,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