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修收扇,雙手一攤,很是無辜地說道,“你剛剛看到了,我什麼都沒做。”
誰信啊?冷意晴嗤之以鼻,把凌書桓戲弄成這個樣子還算什麼都沒做,那他要是出手的話,那凌書桓豈不是會死得很慘?
“百里公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很否給個痛快?”
“也罷,”百里修還真不想在這裡領教冷意晴的彪悍,於是直言不諱道,“我不過是讓阿薩和凌書桓說你要跟着夫人掌家了而已。”
話音落下,冷意晴心裡頓時警鈴大作,冷書桓貪得莫非是她的家產?冷家沒有男丁,而冷意晴又是僅有的嫡女,這家業歸她一人所有也是不稀奇的,可爲何凌書桓昨個兒還要悔婚呢,這分明是多此一舉。
“冷大小姐,你該不會這麼淺顯的道理都猜不透吧?”百里修見冷意晴出神,一張小臉皺得像個包子的褶皺一般。
百里修的一問,頓時令冷意晴茅塞頓開,今非昔比,昨天冷意萱的生母冷二孃還是冷府的當家人,連着冷意萱都沾光了,他凌書桓取重去輕,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而今日,情形反轉而下,他便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疑惑解開了,冷意晴眼眉盡展,猶如亭外爭先綻放的三月白梅,嬌豔欲滴。
“冷大小姐,你怎麼連聲謝都沒有就趕着走呢?”百里修只眨了眼的功夫,冷意晴就轉身要往外走了,她一聽百里修的話,回眸一笑,連着嘴邊的梨渦都生動起來了,“我的謝謝那麼特別,難道你想領教?”
百里修摸了摸臉頰,回想昨日那一巴掌,那滋味可不好,算了,誰讓小妮子的謝意這麼與衆不同呢。
冷意晴回到正堂,衆人已經散去,又去了繡樓,不見冷氏的蹤影,便打道回屋了。可在半道上卻碰上了冷意萱,不過看那樣子,應該不是巧遇,而是專程在等她。
“姐姐,”冷意萱迎了上來,依舊是乖巧可人的模樣,“書桓哥哥臉上的傷怎麼來的,你知道嗎?”
冷意晴並不打算避諱,對冷意萱和凌書桓的痛恨,只會讓她更想看到他們的痛苦,“那是他自己打得自己。”
冷意萱倒是不傻,哪裡會相信有人無緣無故地打自己呢,“姐姐,怎麼可能啊?是不是你隱瞞什麼了?”
“意萱,我和書桓已經沒關係了,我還要給他隱瞞什麼呢,你覺得他配嗎?”冷意晴忍不住譏諷,真是太可笑了,她以爲全天下都像她一般把凌書桓當寶呢。
冷意萱一愣,緊張的臉上立刻襲上一抹悲慼,“妹妹沒別的意思,就是書桓哥哥太可憐了,一臉的傷,妹妹看了心疼纔會找姐姐一問的。”
哭吧,就知道哭,這是在演苦情戲呢嗎!
“我已經說了,是他自己打的,但是我不防在告訴你,是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諒的時候打的,”冷意晴滿意地看着冷意萱一臉紅潤剎那褪去,連紅脣也只留下一層灰白。
冷意晴心裡一陣痛快後,又補充道,“不過我沒答應,好馬不吃回頭草,何況在我的眼前還是顆爛草。”
冷意萱周身顫慄,難以自持地要緊雙脣,冷意晴的話是將她也一併羞辱了進去,叫她如何能從容待之。
除了忍還要強忍。
“多謝姐姐告知,”冷意晴垂首轉身而去。
就因爲一個男人,你就對我下毒,冷意萱,我反擊的時候到了!
冷意萱神傷而去,那背影倒是有幾分孤寂,可冷意晴並不覺得憐惜,每一次見到冷意萱的時候,仿若前世的鞭子又一鞭鞭地落在她的身上,時時刻刻警醒她,那個有着和她相似血脈的女子只是面上軟弱罷了。
回了竹苑,阿薩前後腳也跟了回來。
“其實你不用過來伺候的,我不是三歲小孩,”冷意晴對阿薩挺有好感,但是礙於她是百里修的侍女,所以心裡多少有幾分排斥。
“大小姐客氣了,公子那裡還有其他姐妹,多奴婢一個不多,奴婢反倒是更願意在大小姐屋裡伺候,”阿薩邊說邊給冷意晴打開屋裡的珠簾後,又頗爲無奈,“有些事情奴婢還是眼不見爲淨,不然啊這心裡就跟貓抓了一樣難受。”
“怎的了?”冷意晴十分好奇,有了百里修這樣的主子還有什麼事情好無奈的。
“甭提了,還不是我家公子,”阿薩剛要擺茶就被冷意晴攔住了,只見她眉梢微擰,說道,“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是,”阿薩不自在地應下,接下去自己該怎麼說話好呢,必須幫幫公子才行。
一過未時,午膳就被送來了。
四菜一湯,葷素搭配,頗爲講究,就說那素三絲好了,粗細均勻也是極顯刀工的,也不知道娘接手瑣事之後,這廚房裡的廚娘是不是還這麼聽話,想到這,冷意晴要撥飯的筷子停頓了下來。
“大小姐,怎麼不吃了?”阿薩正在佈菜,見冷意晴眼前的小蝶菜堆一起,有些奇怪。
冷意晴搖了搖頭,“吃不下。”
阿薩見這個是好時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情蔫然。
“怎了?”冷意晴莞爾,莫不是胃口不好也會傳染。
“奴婢看到大小姐不吃飯就想到我們家公子。”
百里修又怎麼了,毛病還真多,不讓丫鬟靠近伺候也就算了,難道丫鬟端的飯菜也不吃?
阿薩見冷意晴等着自己回話,又說道,“我們公子吃不慣府裡的飯菜,餓了就喝點酒,這都兩日未進食了。”
“餓死他活該啊,”冷意晴聞言,有些幸災樂禍,是他自己不吃的,又不是冷府不招待,想到這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就風捲雲殘地把飯菜吃光。
阿薩看了傻眼了,這冷大小姐也太難以捉摸了,前後變臉迅速啊。
“有空你幫我和百里修說,別糟蹋我冷府的糧食,他不吃的話我們就不送了,”冷意晴抹了抹嘴,把帕子丟在了桌上,瞥見碗碟裡的殘羹,有些後悔自己嘴快了,阿薩可是百里修的人。
阿薩神色無異,冷意晴嫣然一笑,起身說道,“走,去看看你家公子,要正如你所說,我看他不是餓死就是醉死。”
阿薩掩嘴輕聲笑了笑,朝那窗櫺外邊看去。
冷意晴跟着踮起腳尖,循着阿薩的目光而望,看到牆頭有人。
是百里修?她不是確定,便提裙跑了出去,心急得沒瞧見腳下兩級臺階,差點摔倒,等站穩之後,才定睛一望,果然是百里修。禍害啊,因爲他差點摔死。
此時,百里修優雅地仰着頭,手中的酒壺微微一傾,清澈濃香的酒液呈弧形準確無誤地落進他的口裡,隨後,他側首凝望而過,遞上酒壺,問道,“來兩口?”
“下來,我有事找你,”冷意晴能想到的也就是他了,只要他肯幫忙,自己應該會事倍功半的。
百里修卻是傲然無視冷意晴的話,又是一口酒喝下去,還砸吧一下嘴巴,讚道,“果然是好酒啊,可惜無人對飲。”
牛頭不對馬嘴。
冷意晴跑到牆下,昂起白皙如玉的脖子,春光明媚,又讓她不得不眯起來眼睛,“百里修,你下來,我有事要你幫忙。”
百里修仍是自顧着自己喝酒,壓根就沒搭理冷意晴。
混蛋,沒事時就擡着熱屁股貼她的冷臉,現在有事卻這般作態,可真是夠雞婆的,冷意晴見自己的話沒一點作用,便彎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起身就朝着百里修擲了過去,就差一點就砸到他的酒壺了。
冷意晴不死心,又撿了一塊石子,可是一起身就被身邊的遮攔嚇了一跳。
“要我幫忙就這副態度啊?”百里修盯着她手中的石子猛敲,看得冷意晴眼皮直跳,便攤手扔掉了。
媽呀,剛剛差點嚇死她了,還以爲什麼東西朝她壓過來了。
“你想要什麼態度?難道要這樣……”冷意晴白了他一眼,掐着嗓子,故作姿態道,“百里公子,奴家有事請求您啦,您能不能下來?”
百里修聞言,一口酒差點沒嗆出來,憋得一臉漲紅。
活該,讓你嘚瑟。
“算了,算了,”百里修將酒壺扔在了牆腳,也沒經過冷意晴的允許便朝屋裡去了。
等他看到桌上的剩湯殘羹時,摸了摸肚子,好像很餓的樣子。
冷意晴緊追而來,在後面追問,“你還沒答應幫不幫我呢?”
“公子,奴婢幫您端飯菜過來?”阿薩不敢擅自做主。
百里修手一揚,阿薩便退去了一邊,已經知道主子的意思了。
“冷大小姐,幫忙可以,但是我肚子很餓,心有餘而力不足啊,”百里修轉身面對冷意晴,只見她指着阿薩說道,“阿薩不是要給弄飯菜嗎?”
“我吃不慣,”撩過肩上的一縷墨發,百里修輕輕對着吹了一口氣,“我嘴很刁,只吃手打的魚丸,要是冷大小姐屈尊爲我準備的話,你的忙我一定能幫上。”
什麼,手打的魚丸?
冷意晴只知道吃,卻不知道怎麼燒飯,更別提什麼勞什子的手打魚丸,“我不會,你要是想吃,我讓人做。”
冷意晴搖搖帶着吃驚指戒的手指頭,“不,不,不,我只吃你做的。”
“我說了,我不會。”
“我教你。”
“那你自己做。”
“那你的事情自己想辦法。”
一番較勁,冷意晴落入下風,只好咬牙道,“好,我給你做,但是我的事情你得先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