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那姑娘給了你銀子之後,去了哪裡?”百里修緊緊地抿着脣,一張臉看起來更爲堅毅了。
“她……她……”冷意晴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壓着嗓子說道,“她說她要去北疆,那裡有他的親人。”
“北疆?”百里修似乎不大相信,但是冷意晴已然進屋,而且迅速地關上了門,他望着緊閉的門一陣沉思,然後吩咐道,“我們走吧。”
一列紅巾黑衣的下人跟着跟着百里修出去了。
冷意晴貪戀地從窗戶縫裡看百里修,可是人很快消失了,她強忍着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
“吱呀,”張大娘推門而入,看到冷意晴哭了,急忙問道,“孩子,你怎麼了?”
冷意晴連忙擦了眼淚,強笑道,“姑姑,我沒事,就是剛剛嚇得不輕,現在人總算走了。”
“沒事就好,”張大娘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來,我來抱抱珏哥兒吧,你也累了,休息一下。”
可張珏兒卻不願意離開冷意晴,弄得她心裡極爲愧疚,剛剛自己還弄疼了他了,他居然還這麼依戀她。
“娘,嘻嘻嘻……”小人兒就是不知道大人的哀愁,笑得天真無邪。
冷意晴在張珏兒的臉上輕輕碰了碰,笑得眼角飛舞了起來,張大娘見兩人親密,忽然有了個想法,她退出去之後,拉着張小剛去了院子。
“娘,幹什麼呢?”張小剛看到張大娘神神秘秘地,很是不解。
“臭小子,輕點聲,”張大娘拍了張小剛一下,她朝窗戶那方向望了一眼,小聲說道,“兒啊,打從阿紅出事以後,你便一個字都不提她,甚至都沒聽你再有娶妻的念頭,娘問你,你真有這個打算?”
“娘,您什麼意思?”張小剛不喜歡提這事兒,尤其是自己險些喪命在阿紅的手裡。
“娘是覺得小青這孩子不錯,對珏哥兒好,珏哥兒又喜歡粘着她,還管她叫娘,我看啊,她就是咱們家的兒媳婦,你小子可別給我弄不靈清,趕緊把人給我定下來……”
張大娘正說得起勁,不過沒說完就被張小剛打斷了,“娘啊,您打得什麼主意呢,人家現在可是我妹妹。”
“妹你的頭啊,剛剛她都說了,你是他相公,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張大娘使勁揪了張小剛的手臂一把,‘警告’道,“你要是娶別人,娘可不依。”
張小剛回想冷意晴的話,羞得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娘啊,這種事情你讓……你讓兒子怎麼說得出口。”
“有點膽量好不好?別到時候人跑了你才後悔。”
“那兒子試試看?”張小剛被勸得蠢蠢欲動了,尤其是見識過冷意晴的真實面容,覺得他娘說得有幾分道理。
張大娘這才放過張小剛,心滿意足地進屋了。
今日去成衣店給了冷意晴不小的啓示,沒錢就會被人看不起,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是,要謀生談何容易,百里修還逗留在南洲城,而路克儉遲遲未來,看來得從長計議了。
張大娘縫製衣裳還不錯,用一匹布給張珏兒縫了兩套衣服之後,又給張小剛做了件長衫,所謂人靠衣裝,說得一點兒都不假,雖然繡縫的手藝不錯,可張大娘的廚藝就差強人意了。
冷意晴想了好幾天,最後,才把謀生的計劃定在了梅花糕上,她之所以膽子這麼大,也是因爲自己讓百里修的注意力轉到了北疆。
過了兩日,張小剛早早地起牀了,而他卻不像往常那樣在院子裡舞槍弄棒,而是去了南洲的漕運碼頭,回來時給冷意晴帶了些糕點,“妹子,嚐嚐,這是我們這兒的米糕,平常想吃都難買道。”
白而糯的米糕入口綿軟酥口,讓她一下子就喜歡上的,“大哥,難怪上次出門我沒看到這糕點,你這是打哪兒買來的?”
“漕幫的少舵爺北上了,我去送送,剛巧碰上了有人在賣這個,怎麼樣,好吃嗎?”張小剛看冷意晴吃得歡喜,也跟着高興,露出一口白牙,使得臉上的皮膚更黑了。
冷意晴聽到百里修要北上了,一口米糕嗆得她直不起腰來,張小剛連忙送上杯水,待她接了之後,又忙着幫她順背,關心道,“慢點吃,喜歡就多吃點,沒人和你搶,娘牙齒不好,吃不得太甜的東西,所以啊,這一包你留着慢慢吃就好了。”
冷意晴咳得一臉漲紅,等順氣了才連連擺手,難爲情地說道,“好……好多了,謝謝。”心裡失落卻也安心了,百里修終於進京了,她不再需要整日像耗子躲着貓一樣躲着他了。
張小剛訕訕地住了手,一下子不知道手腳不知道怎麼擺了。
冷意晴嘴裡含着水,慢慢地在院子了來回踱步,看來她是得好好爲自己謀劃一番了,別到時候沒等到路克儉,把手裡僅有一點銀子給用光了,人啊,總要有點未雨綢繆的打算。
“大哥,咱們這裡什麼東西最多,你和我講講。”冷意晴不熟悉南洲,唯有讓張小剛給介紹了,畢竟她做梅花糕也應該要符合當地民情。
張小剛咧嘴一笑,應道,“有首詩就是寫咱們南洲的,不知道妹子聽說過沒有?”
“什麼?”冷意晴聽了不免好笑,張小剛一貫粗獷,不知道能念出什麼詩呢。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哈哈哈……”冷意晴終於沒忍住,捧腹大笑起來,弄得張小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妹子,你笑什麼啊,這詩說的就是咱們南洲城的紅豆。”
冷意晴笑得臉都僵了,張小剛剛纔那蘭花手指一翹,可算是把她給逗樂了,頓時把她壓在心裡的鬱氣給紓解開來了。
對於紅豆,冷意晴不是很熟悉,但是用它做的紅豆沙卻是極爲清楚的,冷氏是常用紅豆沙用梅花糕的內陷,只要在裡面加點糖,就能增加紅豆的甜味,這樣做出來的梅花糕就會甜而不膩了。
“娘,抱,抱,”張珏兒踩着小步子在冷意晴身後追着,短短一個月時間,他已經能走得穩步了,而且還時不時地蹦出幾個字來,脫掉了厚厚的冬衣,穿上新作的衣裳,小傢伙好像從憨傻的便得伶俐起來了,難怪張大娘會如此喜歡冷意晴了,她給張就家帶來這麼大的改變,無疑讓她們母子的日子更舒坦了。
“妹子,想什麼呢?”張小剛抱起張珏兒,見冷意晴夾緊了眉頭,便出聲打斷了。
“哥,”冷意晴腦子靈光一現,心裡有了注意,“你能幫我買點紅豆來嗎?晚上我給你們做點吃的。”
“紅豆?”張小剛以爲自己聽錯了。
“嗯呀,”冷意晴見張珏兒伸手要她抱,便笑着接了過來,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等着張小剛的回覆。
張小剛什麼話都沒說,就衝進柴房了,出來時,手裡拎了個麻袋出來,往地上一丟,解開麻袋上的身子,往地上一倒,“給,這裡都是,你要多少都可以。”
一顆顆飽滿發亮的紅豆滾出了麻袋,那成色是冷意晴見過的最好的樣子,不禁想起東洲城裡街上小販賣的紅豆手串了,就幾顆上等的紅豆穿成一串,就能賣上幾文銅錢,如果都拿出來做紅豆沙的話,感覺有點可惜。
“妹子,你想幹啥都可以,要是不夠,哥還給你整,”冷意晴一聲‘哥’,讓張小剛雀躍不已,兩人的關係又拉近了許多,只不過兩人是不一樣的意思。
“夠了,”冷意晴捧了一點兒出來,剩下讓張小剛給她弄到屋子裡去。
紅豆用熱水跑上,而冷意晴發覺少了糯米,於是讓張小剛去買,晚上卻是另外的打算了。
屋裡就冷意晴一人,她一門心思都在手中的麪粉裡,就好像回到了竹苑的小廚房,彷彿是在給百里修做麪條,等着面和好之後,她才發覺自己淚流滿面了,原來她對百里修的思念無處不在,幾乎隨時隨地都能想到他,可是他還有個玉凌公主。
“呀,小青,你這是怎麼了?”張大娘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見冷意晴哭了,關切地問道。
“沒事,姑姑,就是有點麪粉進去眼睛裡了,很難受。”
張大娘半信半疑,等冷意晴沒在流眼淚了才放心,然後把手裡一個紙包遞了過來,“這是劉大夫給的,說是他自己做的一點餅,拿來我們嚐嚐。”
“哦,”冷意晴發現紙包裡的餅像是火裡烤出來的,很薄,但是很韌,咬起來很費勁,可又不能糟蹋了劉大夫的心意,於是冷意晴想了法子,讓今晚的晚飯變得更爲豐盛了。
她往水裡加了點魚乾,燒到裡面的鮮味出來之後,加了點番薯粉,濃稠的湯汁晶瑩發亮,讓人一下子就又了食慾。麪條做好之後,加了焯過水的菜乾,加了豆醬做成涼拌麪,可惜沒有黑醋,不然味道會更好。
張大娘看着冷意晴嫺熟的動作,驚歎道,“原來你會燒飯啊,我以爲你是大家的大小姐,不擅長做飯呢。”
這樣就對了,要完全脫離富貴人家的影子,那纔不會被人找到。
無論老少,這一頓晚飯算是襯了每個人的心意了,就連張珏兒吃起鹹魚羹時都嘶遛嘶遛地猛吸,吃得津津有味。
冷意晴累得沒發覺張小剛看她的異樣神色,吃了飯就抱着張珏兒回屋,哄睡了也好繼續她自己的計劃。
入夜,冷意晴又把糯米泡上水之後,轉身發現了個黑影,差點把她的魂給嚇出來了。
“妹子,我……我有話對你說,”張小剛看起來十分地緊張,但是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冷意晴害怕,好像似曾相似,但絕對不是冷意晴所期望的那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