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知道百里修來到南洲之後,冷意晴是見着劉大夫就躲,就怕他又和自己說外頭的情況,可是,她躲了三天還是躲不過去。
這天,張大娘起了大早,將張珏兒收拾好之後,爲難地和冷意晴說道,“姑娘,上次多虧了你的銀子,不然我珏哥兒肯定沒命了,這個……”
冷意晴逗弄着張珏兒,看到張大娘如此猶豫,不禁莞爾,“大娘,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在你這兒住了這麼多天了,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嘛。”
“是啊,是啊,”張大娘訕訕一笑,又在手上吐了唾沫,往頭上抹,然後有拉了拉衣襟,看是下定決心了似地,說道,“我想……我想請你幫我照看珏兒幾天,張員外家的老太太大壽,正缺幫工,我想去掙點銀子,也好還給你。”
這是好意,冷意晴沒覺得不妥,可是讓她看孩子,這……這也實在有點爲難她了,“大娘,我沒生養過,不會帶孩子,逗着玩兒還行,那銀子就算了吧,你啊安心帶珏哥兒就是了。”
原以爲張大娘就此打消去張府的念頭,誰知道,她反而更加堅決了,“那怎麼行啊,我們雖窮,可不能白白拿了你的銀子,是不是?”
“那你就放心當我一個人看着珏哥兒?”能得人信任自然是好,可是冷意晴真怕自己會應付不來,到底是一歲多的孩子,又不會說話。
“放心,放心得很,這些天我都看在眼裡了,姑娘可是比我這個老婆子細心多了,”張大娘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好像吃準了冷意晴會答應似得,又加了句話,“我瞧着姑娘都幾日沒出門了,想來不是喜歡熱鬧的,你說說看,喜歡吃什麼,一會兒我給你帶。”
吃喝倒是其次的,冷意晴很想知道路克儉什麼時候來南洲。
思忖之後,冷意晴便應了下來,“那好,大娘,你幫我一個忙,我替你看着珏哥兒。”
“好,好,好你說,你說,”張大娘喜不自勝都連連點頭。
“你去幫我打聽一個人,他是漕幫的人,叫路克儉,我只想知道他來南洲了沒有?另外,人在哪裡落腳,還有一個事情,你不準說是我在找人,知道嗎?”
等冷意晴說完,張大娘便遲疑了,結結巴巴地詢問,“姑……娘,這人可不就是漕幫的總舵爺?”
冷意晴大爲吃驚,不解道,“你知道他?”
“我們南洲城的人都知道,他可是大善人呢,你找他是不是爲了報恩啊?”張大娘鬆了一口氣,拍着胸脯保證道,“放心吧,這事兒我肯定能問着,其實我去張府當幫工之外,也是想讓漕幫的人幫我找找小剛,我啊想明白了,你說得對,沒見着屍體我怎麼也不能相信他死了,我得去找,將人找到才行。”
冷意晴聽了,笑得甚爲開懷,“那就有勞大娘了。”
“小事兒,”張大娘說完,朝冷意晴瞅了瞅,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就算姑娘臉上抹了灰,笑起來還是那麼漂亮,也不知道將來哪個小子有福氣能娶到你這麼一個有美有善良的人。”
又閒話了幾句之後,張大娘這才離開去張府。
冷意晴雖說沒生養過,可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到了吃飯的時候就給張珏兒喂點稀飯,餓了就喂點水,許是兩人大眼對小眼地對上了,因此半天過去了,相處得極爲愉快,張珏兒沒事兒就往冷意晴身上滾,弄得她哭笑不得。
午後,冷意晴安撫張珏兒,將他哄睡了之後,自己也躺在一邊閉目養神,原想生活在冷府不知外邊如何,現在體會過了,竟是無比輕鬆自在。
“搜,給我一間間屋子搜過來。”
冷意晴剛要睡着,就被一聲厲喝驚醒了,她爬了起來,聽到門外整齊的腳步聲,隨後,敲門聲響了起來。
要不要去開門?冷意晴猶豫了,她看到身邊的張珏兒不安地動了動,便躋上鞋子出去開門了,門一打開,就有一雙手推門進來了,隨後人也走了進來。
一排穿着紅巾黑衣的人齊步而進,而領頭的就是敲門的人,他朝冷意晴作了揖,有禮地說道,“對不住了,小娘子,我們是漕幫的人,正在找一個通緝犯,若有打攪,還請多加見諒。”
冷意晴原以爲是什麼大事,雖然嚇了一跳,可還是鎮定地說道,“你們隨意,就是不要驚了屋裡孩子的休息。”
冷意晴說完福了福身,往回走了。
“站住,”一記清冽帶着慵懶的聲音將冷意晴整個人釘在了原地,雖然是揹着身,可她已經感覺到了百里修如炙熱如鐵般的眼神了,她不敢說話,但是他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了。
怎麼辦?冷意晴彷彿覺得自己的腳都麻了,有些要站不住的感覺。
百里修望着眼前的人,緊張地不敢喘大氣,剛剛那聲音可不就是小妮子的,還有她的背影,和自己魂牽夢縈中的別無一二。
“轉過身來。”
聽着這聲音,冷意晴已能感覺,百里修就站在離自己只有一臂距離的地方。她只要一轉身就能與他相認,可她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地提醒着,千萬不能轉身,否則她將要面對很多的是是非非,其中就有玉凌公主。
正在這時,屋裡的張珏兒哇哇大哭起來,冷意晴拔腿就往屋裡跑了,她跑進屋,嘭地一聲關上了房門,然後抱着張珏兒從窗戶縫裡望着百里修。
快十來日不見,他依然風華如初,狹長的眸子永遠都閃爍着輕狂的光芒,讓人望而生畏又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她以爲百里修就此離開,可是,他抿了抿堅毅的薄脣,擡步子進屋了。
“叩叩叩,”三聲頓挫有致的敲門聲將冷意晴慢慢冷靜下來的心又給攪得無比慌亂,她不知所措時,又聽到百里修醇厚好聽的聲音,“小娘子,爲了你的安危,還是開門爲好。”
什麼通緝犯,什麼安危,都是假的,他百里修就是來找她冷意晴的。
“你要是不開門,那我就撞門而入了,”百里修等了有半柱香的時間,顯得有些煩躁,他能清晰地感應到她的存在,可不知爲何,好像有道無形的屏障攔在了他的眼前,令他幾近瘋狂。
冷意晴依舊不敢開門,手心隱隱冒着汗,懷裡的張珏兒伸着手好玩地摸着她的臉,自娛自樂着,嘴裡模糊地吐出一個字‘娘’。
冷意晴剛要激動就看到門閂動了,她急中生智,抱着張珏兒背對着房門,撩起衣裳,假裝在餵奶。
門被打開了,百里修看到一個背,還有孩子的一雙腳。
冷意晴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鎮靜地開口說話了,“大爺,小婦人正在奶孩子,諸多不方便,還請見諒。”
百里修剛要跨進門檻的腳頓了一下,踩了回去,他那銳利的眸光盯着這背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柔和下來,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過於思念所以險些認錯人了。
張珏兒看到那麼多人在門外,興奮地手舞足蹈,冷意晴連忙將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懷裡,隨之他隔着衣物狠狠地咬了自己。
“臭小子,娘可沒少給你吃奶哦,你怎麼還這麼咬娘,娘可要是要疼疼的喲。”冷意晴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緊張得心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似得。
百里修只當眼前的婦人是受驚所致,所以吩咐屬下道,“給這位嫂子留點銀子。”
“是,那麼公子,我們還要不要繼續找?”
“找,給小爺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百里修無比堅定地囑咐,每一字都如尖針一般刺進了冷意晴的心裡,疼得她眼裡浮上一層霧氣,喉嚨緊得像是有東西堵住了一般。
房門被關上了,院門也被帶上了,一切都如之前那般安靜了下來。
冷意晴這才忍不住地掩面痛哭了出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咫尺距離,可她就無法越過那道鴻溝。
“咦,姑娘,你怎麼了?”張大娘什麼時候回來的,冷意晴都沒發覺,她胡亂地抹了臉,要將張珏兒遞給張大娘。
張大娘沒接,而是拿着一錠銀元寶奇怪地問道,“咱們桌上怎麼有這麼大塊銀子?”
“那個……”冷意晴抽泣了一聲,回道,“是漕幫的人來過了,需是大發了善心說才留下的吧。”
“原來是這樣,那你一定是嚇得不輕了,沒事啊,漕幫不會害咱們的,你下次碰上了莫要再害怕。”張大娘把銀子塞進了冷意晴的懷裡,抱起張珏兒逗樂了。
“這個你拿着,”冷意晴拿着銀子問道,“你可以託人去山崖下邊去找大哥。”
“多謝姑娘善心,不用了。”張大娘笑得眼尾多了好幾道褶子。
冷意晴不解地問道,“這是爲何?你不是很想知道大哥的安危嗎?”
張大娘從堂廳拿了個饅頭給張珏兒,讓他自己玩着,這邊她拉着冷意晴的手坐在炕邊,激動地說道,“我正想和姑娘說了,漕幫撥了好幾批去山崖了,很快就有我小剛的消息了,所以你說,這漕幫,這百里修,是不是好人?”
冷意晴還未回答,張大娘又接着說下去了,“你讓我問的事情我拖別人去問了,我這廂不放心你們,所以才着急趕着回來,等明兒我就找那人問問去。”
冥冥之中彷彿註定了一般,自己來到張大娘的家裡,又莫名其妙地給琪王找出了細作,也不知道老天什麼時候開眼,讓她能順利地找到雙親的下落。
“姑娘,今天張府的若心小姐拉着我問白小青是誰,我隨口說是我的侄女,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