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書桓驚恐地躲過了白摺扇,待他站穩後,手裡只有半截旗杆了。
“凌書桓,你給小爺聽清楚了,”百里修正色以對,毫無玩笑之意,“這東江水淺,你若是強行過來,明王這兩艘船隻會困在這裡而不得行,這是皇上頒佈聖旨的用意,就是怕有人寫急功近利貿然進來,明王的船被困也就兩艘船的事情,可是江裡停着兩艘船的話,讓民衆如何過日子。”
凌書桓一怔,然後百里修吼道,“百里修,本將軍清楚你的爲人,除了狂妄之外,沒什麼可取之處,現在還危言聳聽,你以爲我會怕了你不成。”
“那你試試看,你要找死小爺不攔着你。”
“阿修,”琪王也不知東江爲何一直未有官船來過,此時聽了百里修的話,也是疑惑不解,“這是真的嗎?”
“你不相信我?”百里修第一次覺得琪王離自己很遠。
“不,不是……”同時,琪王第一次覺得百里修深不可測。
百里修招來剛落水的幾個人,問道,“你們和王爺說說,水底是什麼情形?”
“不用了,”琪王面露慚愧,對百里修,他總以爲是玩伴,可今日才知道,他的心思遠遠比自己掩藏的要深,“阿修,要是凌書桓現在離開,那這批糧食早晚會到南疆的,你……”
“玉琪,你太不瞭解我,也太不清楚凌書桓了,”百里修淡淡地回道,可語氣分明多了幾分生疏起來。
就在兩人說話的片刻,迫不及待的凌書桓已經悄然吩咐下屬全力以赴開進東江,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率領的兩艘船隻行了沒多遠就開不動了。
於是,從船上跳下好幾個人,打探了水裡的情形之後,爬上船後向凌書桓彙報。
凌書桓聞言,嚇得是雙腿發軟地跌在了地上,他還沒來得及想到萬全之策,就發現船身在動,等他爬到船沿一望究竟時,驚得屁滾尿流了。
雖然隔得遠,但冷意晴可以分辨出百里修再一次將凌書桓耍得無路可退了。就在剛剛,百里修吩咐了一羣漕幫幫衆在民衆之中游走,向他們說出這兩艘官船堵住東江的害處。
淳樸的民衆尤其是熟識水性的知道後,紛紛脫掉衣裳跳入江中,挖去官船龍骨其中一邊的淤泥,這樣一來,官船勢必會朝一邊傾倒,而上面的糧食十有八九會落在水裡,船一輕,自然可以退出去了。
凌書桓眼見着一袋袋糧食掉進水裡而束手無策,但是官船得以安然退出東江,對他而言,已是萬幸了。
“百里修,你給本將軍等着,明王肯定不會放過你的。”臨行前,凌書桓甩下狠話,可百里修充耳不聞。
“沒想到阿修你這麼有辦法,這下子玉明肯定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了。”琪王的臉色較之前稍顯放鬆,他友好地拍了拍百里修的肩膀,背手踱步下臺階。
“儉叔,”琪王看到路克儉迎面走來,打了招呼,又說道,“本王可要重重賞阿修了,白白讓本王得了那麼多糧食,你說,他會要什麼獎賞?”
“玉琪,你太客氣了,這是阿修的本分,”路克儉面帶危險,可是卻有明顯的疏遠之意,“這東江水裡的秘密只有我們爺倆知道,他不說的話,我也是要說的。”
琪王無聲笑了笑,愉快地轉身離開了。
“阿修,爲父猜的沒錯,玉琪看起來還年輕,可已經有了皇上一半的睿智了,他剛剛完全可以用權力壓迫凌書桓離開,可還是讓你當了出頭鳥。”身爲皇上的拜把子兄弟,路克儉很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收下琪王五載,教會了他所有的本事,卻教不會他如何顧念別人,這就是帝家出來的人,爲了達到目的將他人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義父,所以我想和你一樣,寧願當個普通人也不要享受宮裡的錦衣玉食。”
“阿修,你和我不一樣,”路克儉與百里修並肩齊站,“你有晴兒,而我孤寡一人,這就是爲何你要謀得一官半職的緣故。”
“爲什麼?”百里修參不透路克儉留了一半的話,輕蹙眉頭,說道,“義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了,好了,我想去漕幫了,你趕緊去找晴兒,”路克儉到底是沒有說透,他不說是因爲時候未到。
百里修氣惱第一掌拍在了橋身上,望着江裡忙成一團的人,忽然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及冷意晴的回眸一笑,晴兒,你到底去了哪裡?爲何到現在你還是不信我?
冷意晴看了這一出鬧劇是麻了腿僵了腳,但百里修沒離去,她只能繼續蹲下去,肚子餓得咕咕叫也只能忍着。正當她忍無可忍的時候,看到了阿薩跑上橋頭找百里修,兩人說了什麼,卻不得而知了。
“公子,”阿薩火急火燎跑到百里修的身旁,喘着大氣說道,“奴婢快馬加鞭去了東州府的驛站,那裡的驛丞說沒見到大小姐,您看,她會不會還在東洲城內。”
百里修神色一斂,採納了阿薩的意見,“走,再去東洲的客棧茶樓酒肆找一遍,另外郊外的破廟乞丐窩都不要漏了,還有我吩咐你找人去南洲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公子放心,奴婢已經把話傳過去,說總舵爺就在南洲,到時候大小姐打探到消息後,就算躲過我們的尋找也會去南洲的。”
“那好,再等一日,若還是等不到,啓程去南洲。”百里修說完,頭也不回地下了東江橋。
冷意晴見人走了失落之餘又滿心雀躍了,百里修一走,她就有機會出東洲城了。
天黑了之後冷意晴纔出來活動手腳,順便找個人來問問,能否搭個便船出去。可忙得一心扛米袋的人沒一個回答她,弄得她十分失望。
“小乞丐,你別在這裡晃悠了,小心被擠到江裡去。”
在此時此刻能聽到這般關心,也是讓冷意晴倍感溫暖,她轉身看到一個蓄着小須的男子正朝她憨厚地笑着。
看起來很面熟麼,冷意晴暗忖,靈光一現,想起他好像是之前被成爲小四的人,而且看他穿着,好像是個管事。
“大爺,你能不能行行好,讓小搭個便船去南疆啊?”冷意晴微微彎身,爲了就是不讓小四看清楚她的臉。
“小乞丐,你怎麼還在這裡?我昨晚就看到你蹲在這裡了。”小四看上起還算和善,看着冷意晴身上沾污,也沒嫌棄。
“昨晚風大雨大,小的不敢一人前往南洲,您看今日這麼多船出去,總有一艘是經過南洲的吧,能不能行個方便,捎上小人呢。”冷意晴儘量使自己看上去卑微一些,但是腦袋裡對乞丐僅有的一點印象也就這些了。
好在小四沒有懷疑,他摸了摸黑色小須,朝遠處眺望了一下,笑道,“咦,你這小乞丐運氣還真好,我看今日可能不止一艘船去南洲,你啊就等着上船吧。”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冷意晴又是躬身又是哈腰的,弄得小四都不好意思了,“舉手之勞而已,不過你啊別到時候錯過了南洲去南疆,那地界熱得很,就算乞討也要不到多少銀子。”
“多謝大爺提醒,”冷意晴可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她要去找那個叫路克儉的男人,找尋自己身世的真相。
小四把冷意晴安排在其中一艘去南疆的船上,還真如他所言,起碼有十幾二十只小船排着整齊的隊伍,滿載地糧食朝南疆進發。
連着三天,冷意晴都躲在船艙裡,第四天的時候,實在是悶煩了,就出來透透氣,船頭幾個舵手趁着順風,便躺在船板上休息了。
“南洲到了,南洲到了,”水手從高高地帆杆上爬了下來,朝舵手說道,“老大,聽說路總舵爺在南洲,說是要在南洲分舵緊急會和,你看要不要上岸?”
舵手一個骨碌爬了起來,不確定道,“是不是有關這次琪王拿了明王的糧食一事?”
“那屬下哪裡知道啊,”水手繞了繞頭,自我解嘲道,“屬下要是知道,那屬下就是這艘船的舵手了。”
“你小子想得美,”舵手嘻嘻嘻地笑了開來,然後揚聲說道,“方向往右,朝南洲靠岸。”
聽着他們的談話,冷意晴懷疑這路總舵爺就是路克儉,於是,等船一靠岸,她便溜進了南洲城。
東洲物阜民豐,相較之下,這南洲城就顯得窮很多了,此時正值未時,街上才寥寥幾個人在行走,一看到冷意晴這個叫花子來了,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要去討飯得去東洲中洲兩個地方,那裡纔是人間天堂。
冷意晴找了很多人打聽漕運分舵的消息,可沒人知道,就是去南疆的舵手亦是沒了蹤影。冷意晴忽然有種上當的感覺,跑到碼頭的時候,哪裡還有船的影子。
“可惡,”冷意晴氣得直跺腳,本以爲自己運氣來了,沒想到是背到家的。
“快走,快走,去瞧瞧,”冷意晴正頹廢地回到城中,看到那幾個行人奔走相告,便順着他們跑去的方向去看個究竟。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城門口貼着一張尋人告示,而畫像上的人分明就是她,沁眉如霜,含而不露,粉面如出淤泥之青蓮,不染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