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教訓得是。”顧瑾汐語氣不鹹不淡,甚至連面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用飯吧。”
呼——
終於蘇怡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瞧着蘇岑、蘇夢兩姐妹的面色也終於恢復了些許血色,她眸色暗了暗,最近這兩姐妹的確做得過分了些。可蘇家到底對自己有恩,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有了今日的教訓往後她們應當也不敢了纔是。
“來,岑兒、夢兒嚐嚐這涼都特有的涼糕。”
瞧着都吃得差不多了,顧瑾汐坐在對面雖然面無表情卻沒有再發作,蘇怡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擡手給蘇家兩姐妹夾了塊甜點。
蘇岑擡起頭,趕緊道,“多謝姑姑。”
“什麼謝不謝的,汐兒你也嚐嚐。”蘇怡轉頭看向顧瑾汐。
“不必了。”顧瑾汐語氣稍冷,眸色暗了暗,視線掃向衆人,片刻之後轉頭看向蘇嬤嬤,“既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就撤了吧。”
蘇嬤嬤點點頭,朝早就侯在周遭的奴婢道使了個眼色,“沒聽到汐小姐的話嗎?”
“是。”
因爲屋內詭異的氣氛,所有丫鬟的動作都異常麻利,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桌上的殘羹冷炙全都消失無蹤,桌上換上了新的桌布,上面擺放着甜點清茶。
瞧着顧瑾汐那模樣,蘇怡的心陡然懸了起來,“時辰尚早,汐兒要不要小憩片刻?”
“呃……”
蘇岑頓覺不妙,趕緊拉着蘇夢朝蘇怡福了一禮,“那我們姐妹就不打擾姑姑午休了。”
話音尚未落地,拉着蘇夢就朝着門邊走去。
雙手捧着茶杯,面無表情,嘴角斜勾帶着邪肆,可仔細看去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一般;蘇怡深吸口氣,眼看着蘇岑、蘇夢兩姐妹就快走到門邊,一直未發話的顧瑾汐卻陡然開口了。
“站住!”
蘇岑和蘇夢本就是做賊心虛,此刻更是腳下一頓,身子踉蹌着險些摔倒在地。
“四表妹,你這是什麼意思?”蘇岑閉上眼深吸口氣,強忍着心中的恐懼轉身看向顧瑾汐,以儘量平緩的語氣道。
蘇夢的心也緊緊地懸着,向來能說會道的她此刻卻只能身子哆嗦着躲在蘇岑的背後。
顧瑾汐低下頭,嘴角斜勾,帶着輕笑,“沒什麼意思,只是今兒半夏出門的時候,回來給兩位表姐帶了點禮物。”
“呃……”
蘇岑不着痕跡地吐出一口濁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四表妹可當真是太客氣了。”
“兩位表姐遠道而來,是我顧國公府的貴客,應該的。”
顧瑾汐的語氣不急不緩,不鹹不淡,只是在說到貴客兩個字的時候卻刻意加重了語氣;聽得蘇家兩姐妹頓時脊背發涼,心裡頓覺不妙。
“這,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要交代給趣兒,姑姑,四表妹……”
蘇岑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眼珠子轉得飛快,找了個藉口就想溜;可惜卻被早就接到顧瑾汐的叮囑侯在門口的丫鬟給堵住了門口。
“四表妹,你這是什麼意思?”蘇岑頓時面色一黑,語氣也帶着不善,“難道這就是顧國公府的待客之道?”
“汐兒!”蘇怡終於也看不下去,朝着那些丫鬟輕喝一聲,“你們這都是做什麼,還不快讓開!”
顧瑾汐輕笑一聲,“兩位表姐何必動怒。”說着她從半夏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這是送給兩位表姐的禮物,正所謂禮輕情意重,難道兩位表姐嫌棄我的禮物太差,所以不願意接受?”
呃……
畫風變得太快,別說蘇岑和蘇夢,就連蘇怡一下子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倒是蘇嬤嬤在看到那錦盒中的東西時,頓時面色變了變,“汐小姐!”
“四表妹真的太可氣了。”蘇岑低下頭深吸口氣,再擡起頭來時,又是一副優雅的貴女模樣,翩然走過來,坐在顧瑾汐旁邊,“姑姑和姑父不嫌我們叨擾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哦?”
蘇岑趕緊點點頭。
“那告訴我,這是什麼!”
顧瑾汐猛然從那錦盒中掏出一把當票仍到桌子上,她面色很是難看,轉頭從半夏手中將那副剛從當鋪中贖回來的紅玉頭面扔到桌子上,發出“吭”的一聲脆響。
“娘如果真的缺錢可以告訴女兒。我顧國公府的主母,什麼時候也淪落到典當首飾度日了?這換了那不知情的怕是以爲我這做女兒的苛待生母呢!娘難道不需要給我解釋一下?”
“汐兒,我……”
蘇怡張了張口,語氣艱難。
“兩位表姐又要如何解釋這些當票?”
顧瑾汐深吸口氣轉頭看向蘇岑和蘇夢。
“這……”
蘇岑面色轉得飛快,眼瞼低垂,眸色微微有些暗,這些當票是怎麼落到顧瑾汐手上的。擡手取了一張當票,心裡則是飛快地想着要怎麼解釋。
“砰——”
陡然在看到那當票上的名字時,她面色難看到了極致,“趣兒那丫頭當真是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敢……四表妹你千萬別生氣,表姐回去就懲罰那丫頭。你也知道,我和你夢表姐初來乍到,在雲都也沒什麼朋友,前兒在鋪子裡看到有人教做珠花,就買了些材料想着自己捯飭;這不瞧着姑姑的首飾好看就借了些回去作參考,誰知道竟然被那該死的丫頭鑽了空子!”
“哦?”顧瑾汐面上意味不明,嘴角斜勾,尾音微微上揚。
“表妹你放心,待會兒我就將那丫頭給遣回麗城去,簡直太不像話了。”蘇岑面色難看到了極致,“這件事情,真的很抱歉。”
顧瑾汐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倒是我誤解了兩位表姐。抱歉了。”
“呃,沒,沒什麼。”蘇岑低下頭,心一直懸在嗓子眼兒的蘇夢也沉沉地嘆口氣,心道一聲好險,總算是給忽悠過去了。
誰知顧瑾汐陡然話音一轉。
“既然如此,我瞧着趣兒那丫頭初來乍到也沒什麼花錢的地兒,這三十八張當票合擊九千七百八十四兩,就讓趣兒把它們都贖回來,我也就不追究了。”
顧瑾汐語氣不變。
“什麼?”
蘇岑尚未說話,蘇夢卻首先叫了起來。
“怎麼,有問題嗎?”
顧瑾汐故作不解,清澈的眸底似乎還帶着疑惑,看向蘇岑和蘇夢,“趣兒那丫頭平日裡也沒什麼要用錢的地方,想來這些銀子應該都是還在的。更何況,那些首飾中不少是父親特地爲母親定製的,也不乏我顧家祖輩傳下來的,更有甚至宮中娘娘賜的,那些可都是有規制的;好在現在知道的人也不多,只要提前將東西贖回來,想來那當鋪的掌櫃也不敢說什麼;不然若是徹查起來……”
“汐兒。”蘇怡面色變了變。
近來,蘇家兩姐妹在涼都城內大肆揮霍,再加上蘇堯與那些權貴結交去的也都是花費不菲之地,近萬兩銀子說起來雖然多,但在貴族圈子裡算起來還真的不算什麼;讓她們全都吐出來,自然是不可能的。
顧瑾汐擡了擡眼皮,“娘還有什麼話說?”
“我……”蘇怡低下頭。
“娘應該慶幸這些東西是落到了女兒的手上,若是鬧到爹那裡,或者被人知道捅出去,到時候我顧國公府可真的是要出大名了。”顧瑾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蘇岑和蘇夢頓時面色也有些難看。
短時間內她們去哪裡找這麼大一筆銀子?
“兩位表姐有什麼困難嗎?”顧瑾汐故作不解模樣看着她們,“這,要不我去找趣兒那丫頭,就算給她花了些,想必也用不了幾兩銀子,把大頭還回來,餘下的,我與三哥說說,我們湊上一湊,應該還是能填補上的。二哥快回來了,這可是府上的大事,萬不能因爲這件事情影響了。”
蘇岑聞言,哪裡敢應。
wωω¸ Tтka n¸ c o
“沒,沒有。我,我們這就回去找趣兒那死丫頭。”
“姐!”蘇夢扯了扯蘇岑的衣袖,她們去哪裡找那麼大一筆銀子。
“四表妹放心,我定會讓趣兒那丫頭把錢都拿出來。”蘇岑低下頭面色有些難看,語氣艱難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顧瑾汐臉上終於浮起一抹淡笑,“如此就好。”
“那,我們就先回房了。”蘇岑面色難看,連腳步都帶着踉蹌。
蘇夢心中不滿,可又不能當中發泄,只能追着蘇岑憤憤離開。
“汐兒!”
到底蘇怡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着這樣的顧瑾汐竟是覺得有些陌生;這當真是她的女兒嗎?爲什麼,變得,變得讓她都只覺得有些陌生了。
“娘可以縱容她們,但別忘了,首先你是顧國公府的主母!”
顧瑾汐厲聲。
“汐小姐。”蘇嬤嬤頓時面色也有些難看,連帶着語氣都帶着三分不滿。
“再縱容也該有些限度。”
顧瑾汐聲音冷厲,“娘也該好好想想,不到十天的功夫,敗了近萬兩銀子,若是被皇上知道,若是被政敵知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您有沒有想過爹會如何,大哥、二哥會如何?”
“我……”
蘇怡嚅了嚅脣卻到底沒有能說出話來。
“汐小姐,夫人沒有想那麼多,您就少說兩句吧。”看着蘇怡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樣,蘇嬤嬤到底有些不忍。
顧瑾汐面色也稍微柔和了些,“若不是今兒院子裡的下人說漏了嘴,若不是她們對涼都的事情不瞭解,進的當鋪剛好在我的名下,就憑她們這幾日做出的事情,足以讓我顧國公府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你真的以爲我說得過分嗎?自古帝王多疑,淳親王府的前車之鑑,別忘了上一任淳親王是怎麼死的,難道你要讓爹和哥哥們也走上那樣的老路嗎?”
“不,我沒有!”蘇怡壓低嗓音低吼。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顧瑾汐冷聲,轉頭瞧着搖籃中睡得正香的顧子安,“不爲你自己,也爲子安想想!”
蘇家,已經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蘇家了。
前世,柳姨娘和顧瑾瀾在涼都活得風生水起,哪裡會又麗城這一行;蘇家與顧家浭水老死不相往來;更不會有蘇堯、蘇夢等人這一涼都之行。
因爲她的重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很多事情都變得未知起來,這樣的變化究竟是好還是壞,顧瑾汐不知道,也不願意深想。
“蘇嬤嬤,我……”
看着顧瑾汐的背影,蘇怡只覺得胸口撕扯着疼痛,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只是縱容蘇家兩姐妹,給了她們一些金銀首飾,竟然就會引起這麼大的波瀾。
“夫人。”
蘇嬤嬤張了張口,卻到底只能輕嘆口氣,“兩位表小姐的確也做得太過了些;汐小姐說話是難聽,可卻不無道理。”
“可爹孃對我有救命之恩,我……”
淚順着眼角,蘇怡眼眶通紅,鼻頭酸澀,她咬着牙。
“就算如此,您也太縱容了她們些。”
饒是從蘇家出來的蘇嬤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近萬兩銀子,府上的少爺小姐們這麼多年加起來的月例都不到這一半;汐小姐會生氣也在所難免,更何況,汐小姐說得對,帝王多疑,如果被旁人將事情捅了出去,老爺和幾位少爺的仕途,往後怕是越發難走了。”
貪污,自古上位者最厭惡的兩個字。
蘇怡嚅了嚅脣,“那嬤嬤,我該怎麼辦?”
“汐小姐是個聰慧的,您只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蘇嬤嬤擡手輕輕拍慰着蘇怡,“您要相信,汐小姐既然選擇說出來就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嗯。”
蘇怡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只是卻依舊心亂如麻。
蘇家兩姐妹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淺雲居內。
蘇夢面色難看到了極致,朝着蘇岑大吼,“姐,你爲什麼要承認,九千多兩銀子,我們從哪裡去找九千多兩銀子還給她?”
“……”坐在旁邊的蘇岑同樣面色難看,“你以爲我想?可是你看那顧瑾汐的樣子,如果我今天不那麼說,我們能走得出主院?”
蘇夢,“……”
趣兒面色也有些難看,兩位小姐將事情推到她的身上,“小姐何不去求求夫人?”
“求她有屁用!”蘇夢輕哼一聲,“你是沒看到今天,在那顧瑾汐面前她連個屁都不敢放,真是不知道誰是娘誰是女兒!”
趣兒眸色閃了閃。
“好了別說了,還是快想辦法吧。”
顧家二少爺就快回來了,她得在這之前將事情給處理了,不然若是耽誤了她嫁入顧家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想辦法想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蘇夢癟癟嘴。
“作爲顧家的當家主母這麼多年,又掌管府中中饋,難道姑奶奶就沒有一點兒私房?”趣兒低着頭壓低嗓音。
蘇夢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對啊!姐,我們去找姑姑吧。”
“行了。”蘇岑面色難看,“如今這顧國公府上上下下,什麼事情不在那顧瑾汐的掌控之中,就算姑姑有私房,難道還能拿出來補貼我們不成?”
“那可是她欠我們蘇家的。”蘇夢昂着下巴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蘇岑面色難看,瞪着蘇夢,“先湊一湊,快把你們身上的銀子都拿出來看能湊出來多少吧。”不管如何,必須在顧子楚回來之前將事情解決掉。
“我就這些了。”蘇夢不情不願地從袖袋中取出兩張銀票。
蘇岑見狀,眸色閃了閃,擡手一把將蘇夢腰間的荷包扯下來,“全都交出來,現在可不是藏私的時候。”
“哼。”蘇夢癟癟嘴。
“你這丫頭,等我嫁入顧家,到時候這些東西還能少得了你的?”蘇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看看蘇家,光是那蘇怡就這麼有錢,聽說那顧瑾汐名下就十多家商鋪不止;這顧家必然更多;待我順利嫁過來,往後你出嫁時,嫁妝不也好看些。”
蘇夢頓時眼前亮了亮,“姐姐你此話當真?”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蘇岑擡手輕輕戳了下蘇夢的額頭,“好了,還不快點。”
“好嘛好嘛。”蘇夢說着又從袖袋中掏出幾張大額的銀票,“就這些,沒有了。”
蘇岑將自己身上的銀票也都翻出來,細細地清點了,甚至連幾個丫頭的碎銀子都沒有放過,可滿打滿算也才三千兩出頭。
“怎麼辦,還差這麼多?”蘇夢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要不我們去找二哥?反正那些銀錢大部分都是供給二哥了的。”
蘇岑搖搖頭,“先別去。”
“爲什麼?”蘇夢不解。
“蘇堯可是二房的人,他和咱們可不是一條心的。”蘇岑說着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那姐姐你爲什麼還要花那麼多銀子供着他?”蘇夢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他要是能出頭,不管於你、於我、於蘇家自然都是有好處的。”蘇岑擡手輕輕地揉了揉蘇夢的額頭,“你還小不懂;但蘇家的大權必須掌握在我們大房手中,可如今我們大房無後,蘇堯如果膽敢有二心……我們必須未雨綢繆。”
“孃的意思不是讓咱們家抱養顧子安嗎?”蘇夢面帶不解,“姐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姑姑說?待二表哥回來,子安的滿月禮也該開始了。”
滿月之後便是要入族譜的,這入了族譜的兒子想要抱養可就不太容易了。
“你以爲我不想嗎?”
蘇岑面色難看到了極致,“可你看看顧瑾汐對顧子安那寵愛的模樣,還有顧家父子對她捧在手心的樣子,她能同意我們家抱養顧子安纔怪了。”
“她敢不!”蘇夢癟癟嘴,“不如我們乾脆告訴祖母,當初蘇怡的命可是祖母救的,祖母開口了,她定然會同意的。”
“祖母若是會同意,爹孃爲什麼要悄悄跟我們說?”蘇岑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算了這件事情容後再說,當務之急,是想想該怎麼把銀子湊齊纔是。”
“……”
頓時蘇夢宛若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那可是六千多兩,不是六兩銀子,我們要去哪裡找?”
“對了上次你不是說與韻寧郡主談得挺好,不如找她借一點?”蘇岑轉頭看向蘇夢。
“這不太好吧。”蘇夢眉頭緊皺。
蘇岑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提議有些過頭了,遂閉口不言。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岑搖搖頭,“待會兒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從哪裡賺到一點銀子。”
“你怎麼賺銀子?”蘇夢沒好氣的。
“奴婢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快速弄到錢。”站在旁邊的趣兒頓時眼前亮了下。
“什麼法子?”蘇岑和蘇夢同時眼前一亮。
趣兒臉上帶着淡笑,俯身壓低嗓音在蘇岑耳邊,“奴婢前兩日聽到院子裡的下人說……以那顧小姐對顧家小少爺的疼愛,定然是不會吝惜那點錢的。”
“可……”蘇岑眸色閃了閃。
這件事情做得隱蔽了的確是來錢的快路,可如果暴露了,到時候她嫁入顧家的事情定然是泡湯了,不僅如此,蘇怡對蘇家的情分,祖父、祖母定然不會繞過自己的。
“你讓我想想。”
“顧家在涼都並非沒有仇家,小姐可以不用自己動手。”趣兒語氣微微變了變,“聽說顧小姐往日對七皇子一往情深,前兒七皇子還特地來了顧家,您說如果韻寧郡主知道這個消息……”
蘇岑眸色閃了閃,“你的意思是……”
“借刀殺人,就算到時候被查出來,您也完全可以否認。”趣兒點點頭。
“我覺得這個好。”蘇夢點點頭。
“可是……”蘇岑還是有些猶豫。
“沒什麼好可是的。”蘇夢深吸口氣,“我這就去找韻寧郡主。”
蘇岑頓時有些惱了,“夢兒,你站住!”
“姐!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真的要自賣自身不成?”就算把自己賣了也湊不夠六千兩銀子吧。
自賣自身?
蘇岑聞言,猛然想到自己之前在涼都城內聽到的消息;左相府給自幼智力缺損的嫡長孫聘妻,聘禮很是豐厚,定然是不止六千兩銀子的。因爲那嫡長孫是個傻子,涼都城內的貴女都不願意嫁過去,所以左相府這才請了媒婆往外地的大族說;只要是嫡女,便是身份低些也成的;她們蘇家可是麗城的大族,身份也不算差了。
更何況,以她的身份嫁給左相府的嫡長孫,也不算辱沒了;至於傻子,傻就傻了些;對她好不就行了。
想着她上下打量着蘇夢,越想越覺得對,點點頭。
被她打量得全身發麻,蘇夢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姐姐,你在想什麼呢?不會想着怎麼把我給賣了吧?”
“你說什麼呢!”被說中心思的蘇岑頓時面上有些緋紅,眸色暗了暗,“姐姐拿到還能爲了幾千兩銀子將你賣了不成?”
俗話說長姐如母,現在娘不在,她這個做姐姐的做主給她找個婆家,不算什麼吧;更何況,這可是段好姻緣呢。
……
回到慕汐閣。
半夏低着頭,瞧着捧着茶杯半倚在軟榻上發呆的顧瑾汐,“小姐,您沒事吧?”
“嗯?”顧瑾汐擡起頭,面色有些難看。
“您已經發呆兩個時辰了。”半夏有些無奈地輕嘆口氣。
顧瑾汐,“……貞娘還沒回來嗎?”
“沒呢。”半夏搖搖頭。
“罷了,時辰不早你也先回房歇會兒吧。”顧瑾汐罷了罷手,半夏還想再說什麼,想了想點點頭,“是,奴婢告退。”
只是半夏還沒來得及離開房間,顧子騫就來了。
看到面色難看的顧瑾汐,他眸色閃了閃,“怎麼,這是誰又招惹到我們家的小公主了。”
“三哥!”顧瑾汐輕喝一聲。
“怎麼還在想着莫言?”顧子騫眉梢淺揚。
“你說什麼呢!”顧瑾汐面帶不滿,“我和莫言,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你說我們想的是哪樣啊?”顧子騫淡笑着,“想就想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顧瑾汐頓時面色沉沉,“莫言不是凡人,這樣的話大哥往後也不要再說了。”這輩子她是不打算再嫁人的。
“好,好,好。不說,不說還不行嗎?”顧子騫癟癟嘴,想到自己調查到的事情,面色暗了暗,“聽說今兒在主院發飆了。”
顧瑾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明知故問。”
“那蘇岑和蘇夢也的確是太過分了些,好了,我回來是告訴你,二哥後天就回來了。”顧子騫也不賣關子。
顧瑾汐頓時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顧子騫頓時一副拈酸吃醋的表情。
“……”顧瑾汐頓時有些無語地看向顧子騫,心裡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頭,“三哥,你快說,快說嘛;二哥到底什麼時辰進城?”
“想去接人啊?”顧子騫昂着下巴,語氣帶着傲嬌。
“嗯嗯。”顧瑾汐點頭如搗蒜。
“就不告訴你!”顧子騫輕哼一聲。
“你……”顧瑾汐咬牙切齒,不過很快面色就軟了下來,“好三哥,告訴我嘛,告訴我嘛。”算上前世、今生,她已經有十餘載沒有見到二哥了吧;當年二哥可是三位哥哥中最先離開的,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若非因爲二哥如此,三哥也不會毅然放棄從商披甲執槍。
顧子騫被顧瑾汐搖得腦袋發暈,“好了,怕了你了。後日辰時。”
“真的?”顧瑾汐頓時臉上帶着激動的笑。
“你激動個什麼勁,聽說這次隨成親王軍隊回涼都的還有夏涼的惜柔公主和茜月公主。”說到這裡,顧子騫的眸色暗了暗。
顧瑾汐眉宇顰蹙,“什麼意思?”
“據探子來報,應該是夏涼求和的意思。”
顧子騫頓時面色也冷了幾分,“惜柔公主乃夏涼當今聖上的同父異母的胞妹,當年下嫁狀元郎還引起了很大的騷動;只可惜那顏狀元卻是個沒福氣的,每兩年就病死了;惜柔公主至此寡居十餘載;至於茜月公主,乃是夏涼國皇后所出,應該是爲選駙馬而來。”
“你的意思是,一個嫁,一個娶?”顧瑾汐眉梢淺揚。
“嗯。”顧子騫點點頭。
“那茜月公主即使夏涼皇后最喜歡的公主,駙馬的人選自然也不會差了,如果她選上的是皇子,難道陛下會同意皇子入贅?”顧瑾汐搖搖頭,只覺得有些荒唐。
顧子騫輕笑一聲,“你能想到的,人家自然也能想到;可夏涼國如今皇帝並無皇子,所以大家都在猜測這位茜月公主的駙馬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夏涼國主。不過,就算是作爲陪襯,到時候臣子家眷必然也都是要出席的。”
“那你們豈不是也在其中?”顧瑾汐的心頓時猛然懸了起來。
“嗯。”顧子騫的語氣頓時有些暗惱,“不過有傳聞說茜月公主心悅成親王世子,只可惜妾有情,郎無意。”
顧瑾汐眉頭微微蹙了蹙,“成親王可就這麼一個嫡子,應該不會同意纔是;畢竟成親王世子可是已經有妻兒了。更何況,皇帝不可能給成親王世子這麼一個站在他對立面的機會。”
“嗯。”顧子騫點點頭。
“那三哥,你覺得最有可能成爲茜月公主駙馬的人是誰?”幾乎可以肯定那茜月公主的駙馬只會從皇族出,更有甚者,應該是當今皇上的十三位適齡皇子中的一個;畢竟,到時候成爲夏涼國的國主,即便茜月公主成了女皇,那也是皇夫,等同於變相統一了兩國。
顧子騫搖搖頭,“這個不好說。”
“算了不說這個。”顧子騫猛然話音陡轉,“倒是汐兒你,之前爹與皇帝說解除你與七皇子婚約的時候觸怒了皇帝,聽說這兩日不少皇子進宮求娶,我擔心……”
“什麼?”顧瑾汐不解。
前世今生除了秦襄她沒有再招惹其他人了吧,爲什麼那些皇子要去求娶她?
顧子騫搖搖頭,“你當我顧國公府是擺設嗎?眼瞧着你可是咱們顧國公府唯一的掌上明珠,那些皇子但凡是有眼色的都知道拉攏你的好處。”
“……我不嫁!”顧瑾汐眸色閃了閃。
“怕是由不得你了。”顧子騫搖搖頭,“還記得七皇子那日的話嗎?他說不會讓你成功嫁給九皇子。”
顧瑾汐這纔想起來,因爲莫言回來她並沒有在意,“難道?”
“嗯,秦嵐那臭小子本來是想攪渾這一灘渾水,誰知……”顧子騫眸色變了變,“皇帝已經發話,說你的婚事他已經有了計較;你和莫言……”
“我和莫言不可能的!”顧瑾汐低下頭。
顧子騫低下頭,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放心,汐兒若是不喜歡,就算抗旨又如何。”
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隔天。
天剛矇矇亮,顧瑾汐尚未醒轉,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緊接着半夏和昨夜剛從臨川回來的葉貞娘就忙着給顧瑾汐洗漱更衣。
“到底怎麼回事?”走在前往主院的路上,顧瑾汐揉了揉惺忪睡眼。
“小姐,接旨。”半夏有些緊張。
顧瑾汐聞言,頓時完全清醒了,“什麼旨?”
“聖旨啊。”半夏腳步匆匆,還不忘催促顧瑾汐。
果不其然,在主院,又是早已經密密麻麻貴了一大片。
傳旨公公不是之前的那位已經換了一個,看到顧瑾汐時,上下打量着,臉上似乎還帶着些許的不滿,“顧小姐,接旨吧。”
“臣女接旨。”顧瑾汐跪在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顧氏瑾汐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溫婉賢淑,嫺靜優雅,堪女子典範,特賜婚睿王,擇日完婚,欽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顧瑾汐卻仍舊有些愣怔,睿王?秦睿?怎麼會是他。
“顧小姐還不接旨?”傳旨公公翹着蘭花指夾着嗓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顧瑾汐趕緊俯身下去雙手平舉上頭頂,恭謹地接過那捲明黃。
“另外,太后口諭,傳顧氏瑾汐即刻進宮覲見。”傳旨公公瞧着顧瑾汐,“顧小姐跟雜家走吧,太后娘娘在慈寧宮等着呢。”
顧瑾汐點點頭,塞了個荷包給傳旨公公,“勞公公久等,不知太后召見瑾汐,所爲何事?”
“呵呵,是好事啊。”
那傳旨公公掂了掂荷包,份量不輕,頓時臉上眉開眼笑,“顧小姐,趕緊準備準備吧。”
“好,勞公公稍等。”顧瑾汐眉眼閃了閃。
顧子騫面色難看到了極致,唯有蘇家兄妹看向顧瑾汐的眼底帶着幸災樂禍,睿王,就算他們到涼都的時間不長也知道那睿王的大名,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病秧子,聽說都已經半年沒怎麼露面了吧,睿王府更是在幾個月前就放了皇榜召天下神醫,給睿王治病,可這麼久了一點起色都沒有。
前幾天不是還很橫嗎,活該遭報應,守活寡。
回慕汐閣換了套素淨卻不是華貴的衣衫,髮髻也換上個清爽的,帶了半夏和葉貞娘兩人,在顧家一衆意味不明的視線中上了馬車。
慈寧宮。
蕭太后早已經等在那裡。
“臣女顧瑾汐參見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顧瑾汐趕緊俯身下去。
半夏和葉貞娘也跪在她身後。
蕭太后見了,頓時眼神亮了亮,“快,快起來。”
“謝太后娘娘恩典。”顧瑾汐恭謹地將頭叩在地上,然後才起身,低着頭站在一側。
蕭太后細細打量着顧瑾汐,“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慧的姑娘,阿桂你瞧瞧,這才幾個月不見,當真是出落得越發漂亮了,配得上睿兒那孩子。”
“娘娘說得極是。”桂嬤嬤臉上也堆着笑。
“早前兒還說睿兒還孩子,極少對女子上心,好不容易見着個,卻還是侄兒媳婦;這下可好了。”蕭太后拉着顧瑾汐的手,“這往後啊,可是要改口叫我母后囉。”
顧瑾汐頓時低下頭,雙手絞着手帕,臉頰緋紅,一副害羞小意的模樣。
見她似乎害羞了,旁邊的桂嬤嬤纔開口解圍道,“這聲母后太后娘娘怕是有得等了,顧小姐如今才十二,成親怕是要及笄之後了。”
“哈,哈哈。”蕭太后也連連笑着。
“皇后娘娘駕到,宸貴妃娘娘到,洛妃娘娘、珍妃娘娘到!”陡然門外響起一陣尖利高亢的響聲。
顧瑾汐頓時面色變了變,飛快地擡頭瞧着那迎面而來的幾位貴氣逼人的女子趕緊俯身下去,“臣女參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洛妃娘娘,珍妃娘娘。”
“免禮吧。”皇后瞧着顧瑾汐那知禮的模樣,溫柔地笑笑,在空中虛扶一下。
“謝皇后娘娘。”顧瑾汐起身之後就隻立在一處。
瞧着皇后爲首的幾位給蕭太后請安之後就坐在下首處,似是嘮嗑的模樣。
“妾瞧着這顧小姐面色圓潤,這千百年可無人落入無回崖生還的,這等福氣待給睿王,睿王定能很快好起來的。”珍妃娘娘輕輕一笑,語氣輕輕柔柔,“太后娘娘這次可以放心了。”
宸貴妃面色卻有些難看,不過現在卻沒表現出來,“那可不是。”
“只可惜,有些人卻沒這個福氣。”洛妃捂着脣輕笑一聲。
唰……
宸貴妃的面色黑了下來。
“能得見幾位娘娘,是瑾汐的福氣。”顧瑾汐趕緊開口岔開話題。
“瞧瞧這小嘴兒可真甜。”皇后娘娘輕笑一聲,“我家嵐兒也真是沒個正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取個皇妃讓我抱抱孫子呢。”
“七皇子就要大婚了,到時候生了孩子也得喚您一聲皇祖母呢。”珍妃輕笑一聲。
皇后又怎麼樣,現在的太子也不是皇后所出的;就那九皇子的模樣,瞧着也不像是能繼承大統的人。
皇后頓時面色沉了沉,宸貴妃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蕭太后見狀,面色頓時沉了下去,“好了說夠了沒有。”
“臣妾惶恐。”
“太后娘娘莫要生氣。”桂嬤嬤見狀趕緊上前,“老奴瞧着顧小姐的確是個有福氣的,指不定過兩年,就又該有小人兒喚您皇祖母了。”
蕭太后聞言,面色這纔好看了些,拉着顧瑾汐的手,“睿兒的身子不大好,往後還要勞煩你多照顧了。”
“娘娘言重了,能照顧睿王是臣女的福分。”顧瑾汐低下頭。
“呵呵,聽聽這小嘴兒真是會說話。”皇后娘娘臉上笑着,也樂得打呵呵。
蕭太后見了,只幾句話打發了皇后幾人之後,這才拉着顧瑾汐,“呵呵,之前在潭柘寺匆匆別過之後,已經快半年了;再見面啊,居然成了睿兒的媳婦兒,這可真是緣分。”
顧瑾汐低下頭並不說話。
“這不前兩日皇帝特地從邊塞給哀家送了些特產回來,味道不錯,今兒啊高興,讓你也來嚐嚐。”蕭太后說着朝桂嬤嬤使了個眼色。
桂嬤嬤立刻會意,端上來一盅湯,“這可是用昂貴的雪蓮熬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顧小姐可要好好品嚐。”
“這,臣女惶恐。”只在桂嬤嬤揭開那蓋子的瞬間,顧瑾汐的眼神就暗了下去,趕緊半跪在地。
蕭太后見狀,眸色立刻暗了暗,“怎麼,可是不合胃口?”
“這乃陛下爲娘娘尋來的雪蓮,臣女不敢逾矩。”顧瑾汐仍舊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勢。
“你看你,不就是一枝雪蓮嘛,哀家老了,倒是你,哀家還盼着你給睿兒多生幾個大胖小子呢。”蕭太后滿臉慈祥地拉着顧瑾汐的手,“來嚐嚐,合不合口味;要是喜歡,我吩咐下面的人送些去顧國公府;你這身子,瞧着還是太瘦了些。”
顧瑾汐不再說話。
瞧着桂嬤嬤將湯盛到碗裡,放到顧瑾汐的面前。
葉貞娘站在旁邊,只覺得雙眸通紅,縮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頭,顧瑾汐卻是面帶笑意,在蕭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一口一口將整整一盅湯,喝得一滴不剩。
蕭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又跟顧瑾汐客套了幾句,就稱乏了要送客。
好不容易回到慕汐閣。
葉貞娘着急地看着顧瑾汐,“小姐,您沒事吧?”
“鉢盂。”顧瑾汐罷了罷手。
半夏趕緊捧着個敞口的鉢盂過來,顧瑾汐一張口,“嘔——”
“嘔——”
顧瑾汐雙手撐着桌子,臉上眼淚汪汪的,只覺得快將胃都吐出來了,好不容易吐完之後,閉上眼深吸口氣,“三味、陳皮、蛤蜊、泄葉……快!”
“好,我馬上去!”葉貞娘飛快地將所有的藥材記住,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