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輕,撩起兩人衣襬隨風翩躚。
顧子騫就這樣眼神灼灼地盯着莫言,甚至連眨也不眨,好像要從他臉上看出朵花兒來般,那麼的認真而又專注,還帶着點孤注一擲的希翼;薄如蟬翼的雙脣輕輕地嚅動,可到底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莫言卻是胸口一痛,那個東西就算他們守護八族都無能爲力,而唯一的辦法……想到這裡,他有些無力的低下了頭,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又好像多了點兒什麼。
“罷了,是我太強求了。”看到莫言那眉頭緊皺的模樣,顧子騫又怎麼會不瞭解。以莫言對自家寶貝妹妹的在乎,但凡有丁點兒希望他定然都是不會放棄的,哪怕是要了他的命;倒不是他自信,只是對莫言的瞭解罷了。
“……”聽到顧子騫的話,莫言低下頭,雙脣微微嚅動,可是到底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心底卻是異常的苦澀;不過很快,他似乎就恢復了過來,擡起頭眸色清明,雖然臉上的笑意仍舊非常的淺淡,看着顧子騫,眸底那樣的堅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又好似透着點兒什麼讓人看不懂的神情。
顧子騫見狀也只是擡手輕輕地拍了拍莫言的肩膀,“妹妹生來經歷坎坷無數,可她都堅持過來了;這次也不會例外;既然註定那個媒介會落到胎兒的身上,那我們就更應該小心,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嗯。”莫言那蒼白的臉上總算恢復了幾分血色。
“對了,這件事情別告訴妹妹。”說到這裡,顧子騫的眸色沉了沉。自己的妹妹自己瞭解,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情,那後果……她的身子本來就虛弱,就算服用了玉雪蓮子,怕是也經不起她幾次三番的折騰的。
“我知道。”莫言自然是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顧瑾汐的,更何況他早已經下定了決心。當初,在無回崖他拋下所有的一切毅然決然的隨顧瑾汐跳下去的時候他就知道,顧瑾汐——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的劫難,可就算是爲了他付出自己的全部乃至生命,他卻仍舊甘之如飴。
不知道爲什麼,感受到莫言身上氣勢發生的隱隱變化,顧子騫總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只是這麼怔怔地凝着莫言。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生怕被他看出什麼來,莫言又低下頭,壓低嗓音說了幾句什麼之後直接就轉身離開了,獨留顧子騫一個人站在原地盯着莫言離去的背影發呆!
“小姐,您感覺怎麼樣?”將顧瑾汐攙扶起來在她的腰後墊了兩個軟枕這才讓她靠在牀頭;半夏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濃;從頭到尾視線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肚子,臉上一直帶着癡癡的笑意;如果不是瞭解半夏的性格,怕是她們都會以爲這人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瘋掉了傾城王妃邪魅一國。
顧瑾汐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我沒事,感覺已經好多了。”
“嘿嘿,小姐您怎麼會沒事呢。現在您可是雙身子,貞娘都說了您的身子太弱了,往後您可不能再任性了,不然小主子會長不大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半夏眉頭緊皺,反手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啊,我怎麼忘了,孕婦喝人蔘烏雞湯最補了,小姐您等着,奴婢立刻就去廚房!”
直到聽到門邊傳來“哐當”的聲響,顧瑾汐和站在旁邊的青黛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點點無奈。
青黛低着頭又仔細地給顧瑾汐掖了掖被角之後,這才壓低嗓音,“小姐您要是餓了這裡有點心您先吃點,墊墊肚子,奴婢去廚房看看半夏。”如果不去看着,以哪個丫頭現在的情況,廚房肯定是一番雞飛蛋打的場景。
“嗯,我知道,你去吧。”顧瑾汐輕輕地朝青黛罷了罷手,轉頭看向剛纔從外面回來的葉貞娘;眼瞼低垂。從她口中,她已經知道自己三位哥哥所做的事情,當然葉貞娘並沒有告訴她全部的情況。雖然並不知道顧家三兄弟商量的結果,但有一點,顧瑾汐卻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還有三位哥哥定然不會任由自己這樣不管的。
背靠軟枕,單手攏着小腹,顧瑾汐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淺淡,剛纔自己半清醒的時候似乎感覺到有人喂自己服用了什麼,想到這裡,她轉頭雙眼灼灼地凝着坐在繡墩上,慢條斯理看似在縫製嬰兒小衣的葉貞娘,“剛纔,是不是有人來過了?”
“咯噔——”
早就知曉那些事情瞞不過自家小姐,卻不成想,他們商量故意挑着顧瑾汐尚未清醒時動作,可誰曾想到底卻還是被發現了。葉貞娘手中穿針引線的動作頓時停住,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她的動作並沒有停,甚至都沒有擡頭,同樣淡淡的語氣,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剛纔莫言公子回來,過來瞧了小姐。”
“嗯。”顧瑾汐微微頷首;低垂的眼瞼下方帶着點陰影,她眼神閃了閃,“我的哥哥們呢?”
聽到這裡,原本心懸在嗓子眼兒上的葉貞娘總算大鬆了口氣,低下頭,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道,“少爺們之前有事商量,現在貞娘卻是不知了。畢竟容城不比涼都,咱們初來乍到定然是需要好好謀劃一番的。”
“這倒是。”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清淺,微微透着幾分從容;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他們的身份在夏涼非常的特殊;但這樣特殊的身份帶來榮華富貴的時候同樣伴隨着危險;尤其是想到自己的身子,她低下頭,“到底是我拖累了他們。”
“小姐您可千萬別這麼說。”葉貞娘猛的擡起頭看到顧瑾汐,趕緊將手上的針線筐放到旁邊,眼底似乎帶着幾分急切,側身坐到牀沿,抓着顧瑾汐的手,“不管是老爺夫人還是三位少爺,您這樣的話可是切不能再說了,如果讓他們聽到,該多難過?”
顧瑾汐的情緒卻仍舊非常的低落,她低着頭,讓葉貞娘根本沒有辦法看到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只能聽到她那比常日更低沉憂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果不是我,他們合該活得瀟瀟灑灑,無拘無束的。”什麼夏涼國主,什麼西楚皇朝,從來都不在他們的眼中。
聽到顧瑾汐的話,葉貞娘眉頭緊鎖,握着顧瑾汐的手微微用力,“小姐,您不能這麼想。人生在世,誰能夠保證自己事事如意;更何況,以少爺們對您疼愛,如果讓他們知道您竟然會有這種想法,怕是也不會開心的;更何況,您真的覺得如果沒有您,他們就能夠瀟灑的活着嗎?”自家小姐做得那些事情,別人不知道難道她葉貞娘還不清楚?從柳姨娘、顧瑾瀾到後來的秦氏皇族,到謝家,再到現在……如果沒有自家小姐,怕是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已經不會是現在這樣了;“小姐,您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你那日之所以會暈倒完全是因爲操勞過度,憂思太重所制;這腹中胎兒好不容易纔安穩下來,如果您的心情再這樣,怕是就算華佗在世也再難救回他的。”說着,視線落在顧瑾汐的肚子上,臉上帶着濃濃的擔憂和不捨,雖然心裡明白,有玉雪蓮子的藥效在,顧瑾汐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會有事的,但只要想到那種可能,她仍舊覺得心驚肉跳的腹黑帝王搞怪皇后。
“我……”顧瑾汐擡起頭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淺淡,薄脣微微嚅了嚅,可是後面的話卻是怎麼都再說不出來;纖細白皙的手掌輕輕地攏上小腹。
“您如今什麼都不需要想,只要好好的養胎,將孩子生下來對少爺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葉貞孃的聲音非常的清淺,帶着幾分說服安慰的味道。
聽到葉貞娘這麼說,顧瑾汐似乎也有了些觸動,低下頭。
頓時,整間屋子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嗯,貞娘你說得對!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孩子。”好久之後,顧瑾汐才擡頭深吸口氣,語氣總算方輕鬆了些,反手抓着葉貞孃的手掌,臉上的笑意淡淡的,可是卻是發自內心的,“之前醒來時,小腹尚有隱痛;現在竟是不覺得,你們可是在我昏迷的時候給我喂藥了?”
葉貞娘聽到這話之後,一直懸在嗓子眼兒上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精神鬆懈之際,竟然沒有察覺到顧瑾汐話中的陷阱,直接張口就道,“是之前楚家主送來的固本培元之物,對小姐的身子的確有奇效。”可話音剛落,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了,可已經晚了!
“楚凌陽?他也來了?”顧瑾汐眼底似乎帶着幾分意外;畢竟自己現在的情況,雖然並沒有大肆宣揚,這件事情怎麼也算不上什麼喜事;但她心裡比誰都要清楚;自己跟秦睿之間的那些事情,楚凌陽不可能不知道的。她原本以爲,在知道自己清白不在的情況下,他應該就已經放棄了。畢竟,他是什麼性格?那麼的驕傲,又怎麼可能接受現在這樣的她?
可她怎麼而已沒有想到,楚凌陽居然還是來了!
葉貞娘低下頭,閉上眼深吸口氣,知道哪些事情瞞不過自家小姐只能輕聲道,“楚家主是跟莫言公子一起回來的。他……”
“他做了什麼?”看到葉貞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算顧瑾汐再笨也能夠猜到必然不是什麼好事;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聯合自己之前服下的藥;她其實真的非常好奇,以楚凌陽的性格知道自己懷孕之後不是應該恨不能將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拿掉的嗎?又怎麼會給自己送固本培元的藥來?
似乎是看穿了顧瑾汐心中的想法,葉貞娘雙手一攤,臉上也帶着很是無奈的表情;當時她也給嚇了一跳好不好,尤其是……突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看着顧瑾汐那面無表情的模樣,薄脣微微嚅動間,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好久才眉頭緊皺道,“楚凌陽向三位少爺,提親了!”
“轟——”
顧瑾汐頓時只覺得天雷滾滾,自己好像被無數道炸雷劈中了般,身子立時僵在當場;擡起頭看向葉貞孃的時候眼底還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甚至語氣都帶着幾分磕磕巴巴的味道,“這,這怎麼可能?”難道楚凌陽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身孕,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冰清玉潔的顧瑾汐了!
“小姐,貞娘知道你非常的震驚,但這的確是事實。”葉貞娘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暖暖的,反手握着顧瑾汐的手掌,“您如此的冰雪聰明,肯定知道楚家主的用意,是不是?”
用意?顧瑾汐嘴角微微勾着,看到葉貞娘那臉上帶着的擔憂和輕嘆,怕是他們所有的人都被楚凌陽那副表象給騙了。他的用意,如果自己的三位哥哥真的同意了,怕是等她嫁過去根本等不到孩子生下來就會因爲各種意外流產;楚凌陽,或許能夠接受自己不是清白之身,但絕不可能接受給別人養兒子的。
“那哥哥們呢?他,他們……答應了?”顧瑾汐兩隻眼睛都瞪圓了,任是她怎樣都想不到竟然還有這麼個重磅炸彈。提親啊,他身爲楚家家主怎麼可能這麼隨意?
“小姐您在說什麼呢,少爺們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答應了。”畢竟這件事情可是自家小姐的終身大事,就算如今自家小姐有了身孕,可是卻根本不妨礙她在顧家、在三位少爺心目中的地位,又怎麼可能因爲這件事情就將她草草的給許配了出去穿越之誤惹邪惡夫君。
直到聽到這裡,顧瑾汐這才總算是的大鬆了口氣。
看着這樣的顧瑾汐,拉着她的手,葉貞娘在心中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小姐您在擔心什麼?三位少爺對您如何難道您不清楚嗎?”別說自家小姐與西楚的攝政王秦睿是兩情相悅,就算不是,怕是他們也不肯將小姐輕易給許配出去的。
“……”聽到葉貞孃的話,顧瑾汐也只是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帶着幾分苦澀的味道,“如今我有了身孕的消息,怕是知道的人已經不少了吧?”畢竟當時自己在夏涼國母的漪蘭殿中暈倒,那麼多太醫,不可能沒有發現端倪的。前朝後宮,那麼多的黨派羽狗,誰知道那些太醫中有沒有擁護其他人的走狗。
“小姐您不用擔心,知道您有了身孕的只有李太醫和於太醫,不過當時他們給你把了脈之後什麼都沒有說。想來,以他們的性子和威望也是不屑於到處亂講的;不過夏涼國主,應該是已經知曉了的。”葉貞娘歪着腦袋思索片刻,這才以非常嚴肅的語氣道。
顧瑾汐就任由葉貞娘這麼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表情也鬆懈了下來,低着頭;嘴上雖然並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心裡卻是想了很多很多。就算他們已經離開了夏涼皇宮,但以顧淮的身份,以她所做的事情,他們顧家的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會成爲那些人的焦點。就算是如今這個別院,內部會不會有她不知道,但別院的外面,她敢保證,定然有不止一方的人馬在外面監視着,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怕是整個容城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夏氏皇族的身份,就算他們不承認那又如何?那些人早就已經將他們看做了夏雲楓一脈的傳人;血濃於水,血脈相連的關係是想斷都斷不掉的。他們就算走到任何一個地方,稍微行差踏錯就很有可能爲皇室抹黑;更遑論如今自己這樣明晃晃的未婚先孕,怕是讓外面那些人知道,就是*裸的傷風敗俗了。想到這裡,她深吸口氣,臉上似乎帶着幾分凝重。倒不是她擔心別人說什麼,前世今生,被人說什麼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只是讓她擔心的是,會不會因爲自己而讓自己的爹孃,自己的哥哥們和弟弟都陷入衆人的指責和無窮無盡的流言蜚語中。
“小姐,您別擔心;這些事情少爺們定然會處理好的。”葉貞娘又怎麼會不瞭解顧瑾汐心裡的擔憂;握着她的手又輕輕地拍了拍。
“沒關係,我明白的。”顧瑾汐擡起頭朝着葉貞娘微微笑了笑,她自然不願意給自己的孩子隨便找個爹;可是現在秦睿的狀況她……就算心裡再擔憂,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也不可能回去找他,只能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但就算是爲了自己的爹孃,爲了自己,她不能讓他們爲難。
離開……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真的很難抹去。只要她離開了,神不知鬼不覺的脫離衆人的視線,到時候尋個地方隱居避世;安安穩穩的將這個孩子給生下來,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想到這裡,她那原本黯然的眸色猛然亮了亮,嘴角微微勾着,原本壓抑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不少。
只是她那變化如此之快的表情讓坐在旁邊的葉貞娘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她眉宇微微顰蹙着,兩隻眼睛深深地凝着顧瑾汐,像是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可讓她失望的是,顧瑾汐的表情從頭到尾都非常的正常,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破綻可言;她眼底帶着濃濃的疑惑看向顧瑾汐,“小姐,您……”
“我沒事!”顧瑾汐輕輕地拍了拍葉貞孃的手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懷了這孩子的緣故,精神頭總是差了些;剛纔醒過來沒多時,現在又有些困了!”
聽到這裡,葉貞娘那顆懸着的心才總算是沉了下來,拉着顧瑾汐的手,臉上也再次掛上了淡淡的笑意,拉着顧瑾汐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這女人懷孕可不就是如此。您看這天底下哪個孕婦不是貪吃嗜睡的,倒是小姐您……”說着視線落在顧瑾汐那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帶着憐惜輕輕地拍撫着,“當初您爲了給夏涼國母研製七仙子的解藥不眠不休,就連進食都是極少的;他能夠撐到您研製出解藥,可見是個極有孝心、心疼母親的,這往後您的身子可得好好的調養着,不然往後小主子的身子不好,心疼的不也是您自個兒?”
“行了,我自個兒的身子我還能夠不知道?我既然決定更要留下這個孩子,自然會好好照顧好他的我心安處便是君。”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清淺,透着從容;順着靠在軟枕上的力道,直接就溜到了被窩裡,擡起手慵懶地打了個呵欠,“貞娘你也回房去休息會兒吧,這幾個月,你也累得夠嗆的。如今孩子的月份還小,孩不怎麼折騰,到月份大了,你想休息怕也是不成的。”
“貞娘可是巴不得呢!最好啊,小姐多生幾個,趁着貞娘還能動,幫你多帶帶。”葉貞娘笑得花枝亂顫的,她和葉岸前半生忙着逃命,後來她身中奇毒,如果不是因爲葉岸怕是早就已經魂歸離恨天;而後,在她都以爲自己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遇到了自家小姐;只是毒雖然接了,可是她的身子卻被那毒性險些掏空,懷孕生子,自然更是不敢想。至於葉岸,心性本就不全,此生將所有的感情全都傾注在了葉貞孃的身上,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那些抱着葉貞娘四處求醫,日日夜夜都擔心葉貞娘會就此死去的恐懼,他怕是此生都沒有辦法忘懷。
顧瑾汐頓時只覺得臉頰通紅,沒好氣地瞪了葉貞娘一眼,“貞!娘!”
“好了好了,貞娘不說了還不行?”葉貞娘也知道,這天底下雖然也出過不少雙胎甚至多胎,但絕大多數的人仍舊是一胎一個的。
連着忙碌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纔將自家主子爺要的東西給找尋齊活了,得了主子爺金口玉言給的一天假期;身心俱疲的楊帆打着呵欠從攝政王府出來,準備回自己的別院去好好的休整休整。
其實,身爲攝政王府的大管家,秦睿的心腹;就算是在攝政王府中他也有着絕對的特權;旁的不說,自己單獨的一個大院還是有的。但楊帆總覺得在攝政王府處處小心,時時警惕,不如自己的別院來得自在,這些暫且不說,更重要的是就在昨日他收到了來自夏涼國都容城傳來的消息。想到這裡,他的面色不由得又凝重了幾分,腳下的步子也越發的快了。
“噗……咳,咳咳!”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別院,雙手捧着茶杯,這纔算是長長地吐出口濁氣,看着坐在自己對面、身着黑衣勁裝,眉眼間同樣帶着疲累的男子;只是茶剛入口,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吞嚥,聽到男子的話,一口茶水猛的就噴了出去,他捂着胸口,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到這樣的楊帆,莫雨眉頭皺緊了,其實他也是累得狠了。從夏涼國都容城到夏涼,兩個多月的路程他應是快馬加鞭將形成壓縮到了十天;此刻,臉都已經累成了醬色,只想着快點兒將事情給辦完了好回去覆命;可誰知道,還沒有來得及喝口茶,頓時就被人噴了一臉。
“抱,抱歉。莫雨,你的意思是,是說,顧小姐懷了身孕?”楊帆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非常嚴肅地看着莫雨,不管是臉上眼底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莫雨沉沉地點了點頭,略微思索了下,從懷中掏出顧子騫的信物連帶着顧子騫的親筆信交給楊帆,“此事非同小可,還請楊總管儘快給莫雨一個答覆。”說完,他擡手狠狠地抹了把臉,轉身就準備離開,他也實在是太累,正準備回蘅蕪商會的地盤上休息休息的;誰知,剛起身還沒來得及離開就看到楊帆急急忙忙的將那信箋拆開,越看到後面,臉色越是難看,然後飛快地擡起頭,“如今涼都比不以往,蘅蕪商會究竟是從商的,爲了安全起見,你就住在這別院裡吧。”說到這裡,他眉頭緊皺擡起頭看着莫雨,“這件事情是三少一個人的意思,還是顧家的意思?”
顧子騫對顧瑾汐的寵愛根本就沒有任何理智可言,他實在是有些擔心;如果只是顧子騫一個人的意思,那他怎麼說也得好好的考慮考慮了;但如果是顧家的意思,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他定然也會辦到的。自家主子爺和顧瑾汐的感情本來就已經臻於穩定,如果沒有那件事情,就算顧瑾汐隨蘅蕪苑顧家去了夏涼國都容城,就算他們認祖歸宗成了夏涼公主,可她西楚攝政王妃的身份是怎麼都跑不掉的。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如今自家王爺的情況……可偏偏顧瑾汐居然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當然,他其實是非常開心的。以自家爺那清冷的性子,前二十幾年都沒有看上的女子,就在他們這些屬下都以爲自家王爺是不是哪方面有問題,註定孤獨終老的時候顧瑾汐出現了,現在她還爲自家主子懷上了孩子,這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顧家閤家!”莫雨低下頭,眼神有些閃爍。
只是沉浸在激動中的楊帆並沒有發現,就算髮現了或許他也根本不會在乎;他連連點頭,“嗯,好!我立刻進宮跟皇上商量,你等着我!”
“等等!”就在楊帆興致沖沖的拿着顧子騫的信物和親筆信準備進宮面聖的時候,卻被莫雨給叫住了;他眉頭緊皺看着楊帆,“安太妃曾經多般籌謀爲的就是讓攝政王留下後代,薛惜的事情想必你們應該都知道的吧?”
楊帆先是有些愣怔,不過隨即回過神來,看着莫雨,眼尾輕挑,嘴角微微勾着;擡手用力地拍了拍莫雨的肩膀,“放心,這件事情安太妃不會知道的。”如果不是曾經他做錯了事情,自家主子爺和顧小姐就不用經歷那麼多的磨難,對顧瑾汐,楊帆心中始終是有着愧疚的。這次,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機會可以補償,他自然不會錯過,更何況這件事情也不單單是爲了顧瑾汐,更是爲了自家主子爺!
“那如果攝政王問起來……”莫雨眉頭緊皺,也不怪他這麼的小心翼翼,實在是秦睿在涼都的積威甚重;秦氏皇族的那些個族老就算秦嵐壓迫他們也未必敢在私自在秦睿的皇家玉碟上刻字;更何況,就算他們刻了,又有誰敢保證他們不會私底下去問秦睿。此事一旦穿幫,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這裡,楊帆也沉默了。
剛纔他只顧着高興,竟然忘了這一茬。以自家王爺的身份,就算自己去找秦嵐恐怕也根本就見不到他的皇家玉碟,更遑論將顧瑾汐的名字給加上去;還有三個月前的那個日子,五月二十七;如果按照顧子騫的意思倒是沒什麼問題,可他該怎麼才能讓那些族老心甘情願的爲他辦這件事情還不回捅到自家主子爺的耳中呢?
“……”頓時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難道,真的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好久之後,莫雨這才深吸口氣擡起頭看向楊帆,漆黑的眼眶中,眸子卻是異常的閃亮。這次回來涼都,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而且看楊帆的意思,莫不是那攝政王真的將自家小姐給徹徹底底的忘記了?
想到顧瑾汐,那天真無邪的笑意,清靈絕美的容顏;蹲在蘅蕪苑淺閣人工湖邊的青石上,歪着頭,那雙清澈的眸子就這麼靜靜的看着自己,“莫雨,如果你是個姑娘,我一定讓莫言娶了你!”
他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當時三少爺聽到這句話之後的反應和表情;帶着濃濃的寵溺,輕輕地點了點顧瑾汐的鼻頭;明明自己應該是氣憤的,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那應着夕陽餘暉的側臉,修長微微扇動的睫毛,他竟然連一點兒氣都生不起來。
楊帆此刻心裡也非常的不好受,自己有了小主子肯定是頂頂好,頂頂值得開心慶祝的大事。如果自家主子爺沒有忘記顧小姐,怕是早就已經快馬加鞭的朝着夏涼容城狂奔而去了;可偏偏現在這樣的情況,手上捏着顧子騫的信物,他的一雙眸子閃爍着微微的厲芒。
“我們蘅蕪苑顧家的身份特殊,就算幾位少爺有心想要保住那個孩子,可是在容城那個地方,他們不一定能拗得過夏氏皇族的族老。”感受到楊帆身上散發出來的糾結還有他那一變再變的表情,莫雨低下頭,心裡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楊總管呆在攝政王身邊這麼久,對皇家的手段怕是再瞭解不過的。”
“……”聽到莫雨這話,原本心裡就糾結至極的楊帆頓時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的確,皇家威嚴不容侵犯,更何況以夏雲楓對顧淮的重視,以顧淮夏涼唯一皇子的身份,怕是走到哪裡都是萬衆矚目;多少雙眼睛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等着,就等着抓住他們顧家人的小辮子發難。畢竟以錯製材,就算夏雲楓再偏心也是不能多說什麼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句空話,但顧家的人在夏涼畢竟根基未穩,偏偏顧瑾汐又在這個時候懷了身孕,如果事情被暴露,怕是不僅僅顧瑾汐肚子裡面的孩子保不住;以顧瑾汐那烈性的性格……光是想着,楊帆就不由得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其實,以現在的情況,自家主子爺看似並不記得顧瑾汐就算她死了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是怕就怕在萬一自家主子爺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得到顧瑾汐的死因,那就真的是事情大條了楚楚玉仙。
看到楊帆臉上那青青紫紫宛若調色盤一般的臉,莫雨低下頭,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戲謔,可又帶着點兒什麼讓人看不透的表情,“楚家主,已經向三位少爺提親了!”
“轟——”
話音未落,楊帆頓時就被劈得外焦裡嫩;身子僵硬的轉過頭,兩隻眼睛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向莫雨,雙脣微微嚅動着,可嗓子眼兒卻好似被什麼給堵住了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兩隻眼睛瞪圓了,那麼認真而又專注地看着莫雨,越是說不出來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不過是短短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楊帆的額頭上的汗都流出來了。
“罷了,到底是我們顧家強求了。”莫雨上前一步,擡手輕輕地拍了拍楊帆的肩膀,語氣沉沉,“放心,我家少爺說了。這件事情的確是太強求了,其實楚家主也是不錯的。以小姐夏涼皇族嫡系公主的身份嫁過去,再加上楚家主對我家小姐的感情,想必定然會對我家小姐好的。”說到這裡,他沉沉地嘆了口氣。
楊帆記得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眼睜睜的看着莫雨從自己的手中將信箋和顧子騫的信物全都拿走,他趕緊上前攔在莫雨的身前,“莫兄,等等!”
“嗯?楊總管還有其他事情?或者有什麼話需要我帶給我家小姐少爺的?”莫雨的態度非常的平穩,雖然臉上透着濃濃的疲累,可是氣度卻是非常的不凡。
“我家王爺雖然因爲藥力忘了顧小姐,但顧小姐與我家王爺兩情相悅,她肚子裡懷着的也是我家王爺的骨頭。就算現在王爺不記得了,也斷沒有讓自己的骨肉跟別人姓的道理。”終於回過神來,楊帆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之後,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哦?那依楊總管的意思,是讓我家小姐揹負着未婚先孕的名聲將這個孩子生下來?”聽到這裡,莫雨的面色頓時就是一沉,擡起頭看向楊帆的臉色也非常的不好。自家小姐,雖然性子稍微清冷些,但對他們卻是非常的好;蘅蕪苑上上下下的人都將顧瑾汐視作自己的命根子般,那種感覺,最初他也是不明白的。畢竟,他見證過顧瑾汐最“荒唐”的那一段,但是慢慢的她卻是懂了。
針線房的何姑夫君生病在牀,癱瘓了近二十年,家裡的所有都靠何姑一個人操持;到蘅蕪苑做針線活也都是將活兒領回去做,這樣晚上給丈夫守夜的時候還能夠掙點兒錢補貼家用;自家小姐知道後,不僅沒有嫌棄何姑反而主動的給何姑的丈夫開了藥;蘅蕪苑中,但凡誰都有個頭疼腦熱的,根本都不用請大夫,自家小姐直接給他們開了藥方甚至連藥都是準備好的。最重要的是,那些人都以爲這些事是杜仲做的,殊不知,守在暗中的他卻早就將事情給看了個清楚明白。
半夏曾經問過她爲什麼要這樣做?她的回答是那麼的雲淡風輕,因爲他們是蘅蕪苑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個答案真的很自私,身爲醫者,行醫救人,懸壺濟世本就是義務,可她卻根本沒有身爲醫者的自覺,對那些捧着大把大把的金銀前來求藥的,她也只挑順眼的救;遇到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是連看都不看;可對蘅蕪苑的人,她卻是真心相待的;其實連莫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顧瑾汐的態度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大概是在知道,與自己生死相伴多年卻始終冷心冷清,便是對自己都不曾多言半個字的兄弟莫言竟然竟心繫在了她的身上開始吧。最初只是簡單的好奇,好奇那整個涼都人口中不學無術的花癡草包究竟有什麼魅力竟然能夠讓自己那坐懷不亂的兄弟淪陷的時候,想想,那時候的自己可真是好笑。也正是因爲知道了顧瑾汐的好,所以才更不能容忍旁人讓她委屈。
看到莫雨那義憤填膺的模樣,還有黑如鍋底的面色,楊帆哪裡還敢反駁,只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氣擡起頭,在心裡默默的斟酌,小心翼翼的開口,“莫雨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小姐爲我家王爺懷孕,那可是我們攝政王府的大功臣,更何況剛纔我也說過,我家王爺對顧小姐的感情深厚,如今不過是因爲藥性的緣故,待他記起來,如果知道我竟然放任顧小姐嫁給旁人,怕是就算我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王爺砍的。只是,三少說事情,事關重大,這件事情想要萬無一失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