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惜柔公主哭成了淚人兒,那樣的撕心裂肺,那樣的痛徹心扉,那樣後悔卻無法的模樣,耿氏眉宇微微顰蹙着,深吸口氣閉上眼,濃妝豔抹的臉上盡是爲難。
惜柔公主悄然擡頭,見耿氏臉上的表情已經鬆動了許多,頓時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精芒,匍匐在小几上,臉上的淚跡未乾,很快又恢復成傷心欲絕的小媳婦模樣,“如果,如果真的因爲我的一時過錯害得兩國百姓陷入戰亂,我,我……與其揹負這萬世罵名,我還不如以死明志!”
“不,惜柔,你別做傻事!”耿氏低頭抿脣根本不忍心睜開眼睛,可聽到惜柔公主的話時,剛睜開眼就看到惜柔公主朝着屋內的紅柱上撞過去;她頓時心下一緊,幾乎是不能地飛撲過去擋在惜柔公主的前面,只覺得小腹陣陣悶痛,然後強忍着雙手託着惜柔公主的腋下,“惜柔,你怎麼這麼傻啊你!”
惜柔公主的神色已近癲狂,雙手不斷的掙扎着推搡着更是,淚珠像是江水決堤了般,“耿姐姐你爲什麼要攔着我,爲什麼要攔着我。你讓我去死,讓我死了吧。”
說話間,整個人癲狂依舊,一把推開耿氏轉頭又要朝着那大紅的柱子上撞過去,聲音撕心裂肺,“你讓我死了,讓我去死啊!”
“不!”耿氏見狀閉上眼,心一橫一把將惜柔公主拽住,“我告訴你!”
“真的?”惜柔公主聞言,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不過面上卻是不顯而是仍舊淚眼朦朧,擡起頭,帶着點點無辜和天真,雙眸已經紅腫的宛若核桃般,那愣怔又可憐的模樣看得耿氏只覺得心裡罪惡急了,她眉頭緊皺,點點頭,“是,我告訴你。”
“算了,耿姐姐你還是讓我死了吧。”惜柔公主狠狠地一把推開耿氏,“那神醫的身份神秘非常,想來是不想讓人知曉的,我也不要再爲難你了;你還是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省得害人害己。”
耿氏見惜柔公主似乎真的生無可戀,張口直接道,“惜柔你別這樣!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那神醫……那神醫是顧瑾汐!”
“什麼?”
惜柔公主聞言,臉上盡是頹然之色,怔怔地坐在地上,雙腿曲着,臉埋在腿間,雙脣微微嚅動着,語氣喃喃,“是她,怎麼會是她。”她癱坐在地上,臉上無助又透着可憐,擡起頭望着耿氏,“耿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這讓你非常的爲難,可是我……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與其揹負着千載罵名,痛苦的活着,我還不如死了。至少,至少不會這麼的痛苦,不用連累那些無辜的黎民百姓,死了……一了百了。”說着她低下頭,眼淚順着眼角緩緩地滑落下來,帶着不甘又透着無助,“原以爲打聽到了神醫的消息會有轉機的,我真的以爲會有轉機的,可爲什麼是她,她不會幫我的,不會幫我的。”
“惜柔你別這樣。”耿氏瞧着惜柔公主那滿臉的頹然,似乎真的有種生無可戀之感,頓時心猛的懸了起來,拉着惜柔公主的手,“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別總將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不管怎麼樣那蘇家對蘇怡可是有着養育之恩的;蘇家人開口,說不定能有轉機。”
“真的嗎?”惜柔公主擡起頭,聲音喃喃,帶着濃濃的希翼。
“嗯!”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似乎爲了增加說服力狠狠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是給誰看的,想到昨日自己方纔將顧瑾汐能夠醫治蘇城的消息透露給蘇家,沒道理蘇家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顧瑾汐那個小賤人真的如此狠心?
惜柔公主自然不知道耿氏心中的想法,將自己想知道的話套了出來;瞧着耿氏那眉宇顰蹙似乎帶着爲難的神色,在耿氏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眼底盡是嘲諷;蠢貨就是蠢貨,自己只是這般逢場作戲就能將她給耍得團團轉,哼!
“耿姐姐,我,我……”
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眼底盡是愛憐當然心底免不了有些虛榮和自傲的,畢竟惜柔公主可是堂堂的金枝玉葉,竟然跟她姐妹相稱,這可不是誰都能有這個榮幸的,“惜柔你可是夏涼國的公主,只要你開口,那顧瑾汐就算再不願意也定然會出手的,只是……你也知道姐姐的身份……”
“耿姐姐你放心,我不會將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惜柔公主拉着耿氏的手,溼漉漉的眸底似乎帶着濃濃的感激,“不管顧瑾汐能不能真的將蘇城的病給治好,我都會感謝你的。我知道你的身份尷尬,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會讓旁人知曉的。”
“惜柔你明白就好。”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對她的通情達理感動得一塌糊塗,殊不知自己是被人給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夏涼國公主邀請謝家大少夫人的事情,雖然明面上知道的人不多,但這涼都明裡暗裡多少雙眼睛盯着謝家,多少雙眼睛盯着驛站,盯着夏涼使隊的一舉一動,此番叮囑不過多此一舉罷了。
兩人又手拉着手,相見恨晚地聊了半晌;待耿氏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戀戀不捨甚至對惜柔公主充滿了濃濃的擔憂;惜柔公主更是表現出一副恨不能讓耿氏就此在驛站住下的模樣,最後甚至將自己隨身的一對紅玉手鐲送給了耿氏,這還不算,更親自將耿氏送到了驛站的門口,直到耿氏的馬車走出了好遠這纔回轉。
“公主您沒事吧?”直到已經看不到耿氏所乘坐的馬車之後,翠枝這才小心翼翼地擡頭睨了眼自家公主那通紅的眼眶,壓低嗓音道。
惜柔公主嘴角微微勾着,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眼角掛着翠枝,聲音冷厲又透着幾分意味不明的味道,“回去說。”
“是。”翠枝小心翼翼地攙扶着惜柔公主。
回到房間。
翠枝沒有驚動旁人,自己打了溫水給惜柔公主淨面,又服侍她沐浴更衣之後這才得閒,將惜柔公主攙扶到已經全都換上了新的被褥、軟毯的軟榻上,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公主,情況怎麼樣?”
惜柔公主慵懶地躺在軟榻上,雙眼微微眯着似乎透着幾分思量,單手把玩着腰間的流蘇,未着寸縷的小腳光潔白皙,微微曲起輕輕摩挲着軟榻;經過打理,臉上的淚跡早已經消失無蹤,只是眼眶卻仍舊有些紅紅的,“耿氏的意思,那將謝逸從鬼門關前來回來,給流楓診治的人是顧瑾汐。”
“顧瑾汐,顧家小姐?”翠枝幾乎是本能地開口反駁;可話音剛落,她的心就猛的懸了起來,緊張兮兮地轉頭看着惜柔公主,發現她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之後,這才稍微將心放了下來,眉頭卻仍舊皺成一團,“可是公主,那顧小姐滿打滿算也才十二歲,怎麼可能擁有這般精湛的醫術,就算她是從孃胎裡就開始習醫,那可是不可能的。”
惜柔公主眉宇顰蹙,略微沉凝,“本公主也是這麼想的,可那耿氏沒有理由會騙本宮。”
“……”翠枝薄脣微微抿着,沉默了。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都跟蘅蕪苑顧家脫不了關係。”惜柔公主說着,沉沉地嘆了口氣;想到之前算計顧家兄妹的時候,如果顧瑾汐真的有那般精湛的醫術,小小的女兒香怕是早就已經被識破了;自己和蘇城之間的事情,怕也是那丫頭早就算計好了的,她倒是小瞧了她,想她夏惜柔聰明一世竟然栽在了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身上。越是這麼想着,越是覺得那個傳聞中的神醫就是顧瑾汐。
翠枝點點頭,“如果真的是這樣,以蘇家跟他們的關係,到時候顧瑾汐出手真的將蘇城給治好了,那公主您豈不是……”
“哼!”惜柔公主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帶着濃濃的不屑,“你當本公主爲什麼要廢這麼大的力氣從耿氏口中套話出來。”
“奴婢愚昧。”翠枝擡頭深深地凝着惜柔公主那通紅的眼眶,臉上還帶着濃濃的心疼,“公主您也太較真了些,不過是個愚昧婦人,您又何必爲難自己自降身份;您瞧着耿氏那副德行,尾巴都快翹上天去了。”
惜柔公主沒好氣地睨了翠枝一眼,“你知道什麼。”
翠枝聞言,趕緊低下頭。
“之前暗子傳回來的消息你也知道,這耿氏可沒表面上看着那麼簡單,自私的人最是狠心,尤其是對別人更狠。”惜柔公主低下頭,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厲色,“只是到底卻是蠢了些,當真以爲本公主會跟她當姐妹,哼。”她堂堂公主之身,金枝玉葉,如果不是爲了套話出來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翠枝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顰蹙,眼底盡是濃濃的疑惑,“那公主,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奴婢總覺得那顧家小姐不像是精通岐黃醫道的人,倒是顧家的少爺……”
“哼。”惜柔公主低下頭,雙眼微微眯着,身上飛快地閃過一抹濃郁的殺氣,“不管是誰總歸是蘅蕪苑顧家之人。很快,你就會知道那精通岐黃醫道的到底是顧瑾汐還是顧子騫。”
“公主,您……”翠枝臉上帶着濃濃的驚訝。
“還記得之前茜月說過的,楚皇派去江南治理水患的欽差使隊快回涼都了。”惜柔眉梢淺淺地揚着,嫣紅的脣微微嘟着,帶着別樣的魅惑;微微吐了吐舌尖;那樣妖媚中又透着清純的模樣,饒是早已經見慣的翠枝都不由得驚了。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自家公主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就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可具體哪裡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她點點頭,“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夏涼使隊遲遲徘徊涼都沒有離去,一方面是因爲惜柔公主跟蘇城的婚事並沒有定論,因爲蘇城已經成爲太監的事情,夏涼使臣近日都在與楚皇據理力爭,當然也彙報了夏涼國主,畢竟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他們能夠做主的範圍了;另一方面就是因爲楚皇在等,等顧子齊回來。在顧淮身上並沒有能得到那神秘的三大悍將的消息,或許能夠從顧子齊身上下手,當然顧子齊本身也很是被楚皇看好,是不可多得的謀臣。
惜柔公主嘴角微微勾着,淡淡一哂,“那使隊爲首的欽差大臣便是那顧家的長子顧子齊!”
“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翠枝不解。
“蘅蕪苑顧家的人,這麼久了難道你還沒有看透?”惜柔公主眼神飄忽沒好氣地睨了翠枝一眼,“他們的弱點就是重情。我不會給蘇城痊癒的機會的。”
翠枝猛然回過神來似乎明瞭了幾分,“那公主您的意思是,您打算……”
“只要顧子齊出事,蘅蕪苑顧家的人肯定會有所動作,到時候那個精通岐黃醫道的人就自然的露出水面。”惜柔公主的語氣清淺,分明說着最嗜血的話,可臉上的表情卻是雲淡風輕,好似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般,“斷肢再生,那可是傳說中的典籍記載的,早已經失傳已久;蘅蕪苑顧家是個變數,本公主絕對不允許自己再同一個地方跌倒第二次;去將茜月請過來。”
雖然同樣是公主,但她卻明白,自己的身份比起茜月到底是低了一分,這次前來西楚出使,她雖然能夠做決定,但更多的卻是要茜月拿主意;這樣的認知讓她非常的懊惱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茜月那可是很有可能成爲夏涼國下一任國主的存在。
接到消息的茜月很快就過來了。
“皇姑姑,聽說你找我?”茜月仍舊一襲火紅的絨毛短裙,上身襯着對襟馬褂,腳蹬鹿皮小靴,整個人顯得幹練非常。
惜柔公主淡淡一笑,下巴朝軟榻對面的座椅揚了揚,“嗯,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坐下說吧,咱們姑侄倆可是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嗯。”茜月公主聞言,眉梢淺淺地揚了揚,自從發生了上次在顧國公府的事情之後對這個所謂的皇姑姑她就極爲看不上眼,這次剛好閒下來回到驛站,接到消息也有些擔心她會在作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來,索性就過來看看,“皇姑姑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我要接你手上的鐵騎一用。”惜柔公主心中比誰都要明白茜月公主對她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尊敬,她也並不打算跟茜月公主客氣,開口單刀直入。
茜月公主捧着茶杯輕輕地呷了口茶,“狼騎鐵兵可是咱們最後的一張底牌,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動用,難道皇姑姑忘了我們離開的時候父王的囑咐了?”
“我已經接到了可靠的消息,出沒謝家的神秘大夫出自蘅蕪苑顧家。”惜柔公主低下頭眼瞼低垂,掩去眸底的不耐和隱怒。
“那又如何?”茜月公主卻不以爲意,那將謝逸、流楓從生死邊緣拉回來的神醫她早就已經有所耳聞,不過那個神醫居然會出自蘅蕪苑顧家,這個消息倒是讓她有些震驚,“以現在蘇家和蘅蕪苑顧家的關係,我並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威脅。”說着,她眼尾輕挑看着惜柔公主,“當初那件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父王要的東西很有可能就在顧淮和蘇怡的手上,現在還不能動他們。”
“哦?”惜柔公主似乎是有些詫異,她薄脣微微抿着看着茜月公主,“不是說那件東西在顧國公府,怎麼會在顧淮和蘇怡的手上?”
茜月公主低下頭,狠狠地飲了一大口茶,強壓下心頭的惱怒,“縱然顧淮只是柳靜雅的養子,可好歹這麼幾十年的感情;當初老國公過世的時候可不知道顧淮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你難道不知道西楚有些東西和我們夏涼國不同,西楚講究的是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
“可如果蘇家真的去求了蘇怡,那蘇怡是什麼性格你不知道?”惜柔公主說到這裡語氣已經有些不善,“如果到時候蘇城真的被治好了,那打的可不是我夏惜柔一個人的臉,這可是我們整個夏涼國的顏面!”
堂堂一國公主被許配給有婦之夫也就罷了,偏偏這個有婦之夫還是個被切了的,雖然這件事情她並不是故意爲之,但事情的的確確已經發生了;到時候傳了出去讓他們夏涼國如何立足,這讓她情何以堪?
茜月公主聽了,薄脣微微抿着,雙眼微眯,“你確定那神醫出自蘅蕪苑顧家?”
“千真萬確!”惜柔公主低下頭。
“那你想怎麼辦?”茜月公主眉宇顰蹙,“就算狼騎鐵兵全部出馬也未必能夠接近蘅蕪苑半步,上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
跟秦睿認識這麼多年,她從未見到過他對一個女人這般的上心。不,談不上女人,不過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女娃娃,她更是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會輸給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就如同她根本不相信秦睿會真的愛上別人一般。可當事情實實在在發生的時候,當他們夏涼十數名精心培養出來的暗子全都折在蘅蕪苑的時候,她就明白,秦睿是真的動情了,那樣狠戾的手段,狠絕不留餘地的作風,除了他,她不做他想。讓狼騎鐵兵對蘅蕪苑出手,那隻能是雞蛋碰石頭,自取滅亡!
惜柔公主聞言低下頭,“茜月,我雖然是不聰明,沒有你們的城府算計,但我還不會笨到會直接對蘅蕪苑顧家出手。”
“哦?”茜月公主倒是有些好奇了。
“蘅蕪苑顧家是被人保護得鐵板一塊,可難道他們能一輩子呆在蘅蕪苑不出門了不成?”惜柔公主低下頭輕聲笑着,“可巧了,我的人已經查到,蘅蕪苑顧家長子顧子齊正是楚皇派去江南治理水患的欽差,如今已經到了岷縣,應該就是這幾天就要到涼都了。”
“所以你是想在顧子齊身上做文章?”茜月公主本就聰慧,一點就透。
“不管你怎麼想,我不可能會嫁給蘇城;所以要麼蘇城死,要麼蘇城就一輩子不男不女。”惜柔公主說着,面色有着片刻的扭曲;顯然已現在的情況看來想要暗殺蘇城是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光說蘇家在涼都並沒有什麼仇家,更沒有給誰結過不死之仇;如果蘇城在這種事情發生了什麼意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會是誰。她還沒有那麼笨,如果蘇城真的死了,那可就是她們跟楚皇徹底撕破臉了。
茜月公主眉宇微微顰蹙着,“所以?”
“狼騎鐵兵訓練有素,讓他們半路截住西楚的欽差使隊,只要將顧子齊重傷就行了。”惜柔公主低下頭,“只是重傷,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到時候蘅蕪苑顧家精通岐黃醫道的人必然坐不住。”
茜月公主聞言,略微沉吟,“可如果那個人是顧瑾汐呢?”
以秦睿的性格不可能放任顧瑾汐置身危險之中,如果那個神醫真的是顧瑾汐,她們膽敢對顧瑾汐動手,別看秦睿現在無權無勢不過一個病怏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一命嗚呼了的閒散王爺,她茜月可是親身領教過他的手段,一旦他發起瘋來,到時候別說她們,就算是傾盡夏涼國力,怕都阻擋不住那個瘋子。
“是顧瑾汐又如何?”惜柔公主面色暗了下來,“不過區區顧瑾汐而已,難道比我們夏涼國的威嚴更重要?”
“我說過你做什麼事情我都可以不管,但別去招惹顧瑾汐。”茜月公主頓時就惱了,“她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秦睿暗中的身份是個秘密,雖然她當年任性逃出皇宮誤打誤撞認識了他,雖然秦睿已經非常明確地表態拒絕了她,可她卻仍舊下意識的不想讓別人知道秦睿的身份,哪怕這種保密在秦睿看來並沒有什麼意義。
“哼,不過是個下臣之女有什麼不能招惹的?”惜柔公主有些不服氣,可想到折在蘅蕪苑的暗子,她這話又有些沒有底氣,“再說了那顧瑾汐才幾歲,難道她是從孃胎裡面就開始學醫術不成?”說到這裡,似乎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兒太過了,閉上眼深吸口氣,“更何況我也不是非要殺了她,只要讓她往後不能再行醫就行。”
茜月眉頭緊皺,眼底帶着疑惑,“你想廢了她?”
醫者,望聞問切;不能行醫,除非從此眼不能看,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這樣活脫脫的廢人跟死了又有什麼兩樣;如果顧瑾汐真的成了那樣一副模樣,她不能想象秦睿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光是想想她就不由得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不,不行,不管怎麼樣顧瑾汐絕對不能動。”
“如果真的是顧瑾汐,我只要她的一雙手。”惜柔公主終於鬆口退讓,“斷了她的手筋讓她從此不能行醫,這總行了吧?”
“……”茜月公主薄脣微微抿着,眸色似乎有些暗,仍舊沒有鬆口的模樣。
“手筋斷了並非不可治,我只是想拖延時間讓蘇城的斷肢再也沒有癒合的可能;這樣不是兩全其美。”惜柔公主壓低嗓音近乎低吼,“不然那你說要怎麼辦?”
聽到這裡茜月公主的面色總算是鬆動了些,點點頭,“嗯,那就依你說的辦;如果真的是顧瑾汐,別忘了你答應過過的事情。”
“好。”聽到這話,惜柔公主總是纔算鬆了口氣。
“不過這消息你到底是聽誰說的?”茜月公主捧着翠枝剛換上的新茶小口小口地飲着,轉頭疑惑地看着茜月公主,畢竟這種事情她都沒有聽說,涼都城雖然隱隱有三五個人曾提起過,但都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更何況這麼久以來,顧瑾汐自個兒身子羸弱非常,稍微活動得就了些就氣喘吁吁,那模樣可不像是個精通岐黃醫道的人該有的狀態。
惜柔公主低下頭,“消息怎麼來的你放心,反正不會是無中生有就是。”
“但願吧。”茜月公主臉上也帶着點點的擔憂,“都這麼久了,大皇兄沒有半點消息,連那個東西也好像都沒有存在過一般。皇姑姑,先前你跟顧家的老夫人走得不是挺近的,難道都沒有發現點兒什麼端倪?”
惜柔公主搖搖頭,當時她的心思都放在顧淮的身上,哪裡有什麼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當然這句話可是不能說出來的,遂只能薄脣微微抿着;“那個東西皇兄都已經尋了這麼多年,也是前不久纔得到的消息可能出現在涼都顧國公府,如果真的那麼容易找到,皇兄也不會故意吃了敗仗讓我們前來了。”
“嗯。”想想的確是這麼個理。
“狼騎鐵兵我會通知他們竟顧子齊攔截在安城之外但不會讓欽差使隊靠近涼都百里之內。”茜月略微沉凝,涼都往南最近的就是安城,但兩城相距甚遠,想要驚動蘅蕪苑顧家將人給引出去除非顧子齊重傷之後得不到救治,可顧家的手又能夠得着的地方。
惜柔公主同樣也想到了,點點頭,“你看着安排,到時候這個消息怎麼傳到蘅蕪苑去?”
雖然他們並非西楚之人對涼都更是瞭解不多,但顧家兄弟對顧瑾汐的疼寵卻是有所耳聞;就算顧子齊身受重傷怕是也不會想要驚動顧瑾汐的,想到這裡,兩人的面色都不由得有些凝重,想要不驚動秦睿的情況下告訴顧瑾汐……
“或許我們可以從皇家出手。”良久想到上次跟秦睿閒聊時,偶然看到與顧子騫走在一起的某個身影,對秦氏皇族的皇子她本沒有特別的在意;只是因爲顧瑾汐纔會對顧家多一些關注,所以在看到之後,後來不自覺地去查了下那男子的身份,當朝楚皇的九子秦嵐,聽聞素來與顧子騫的關係親厚。
“你的意思是……”惜柔公主不解。
“欽差使隊受到襲擊,爲首的欽差大臣重傷生死未卜,使隊必然會遣人通知楚皇。”茜月公主低下頭,“咱們的人不管以什麼方式通知蘅蕪苑顧家都會被懷疑,只有從秦氏皇族透露出來的消息纔有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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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柔公主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嗯,好,這件事情讓狼騎鐵兵在襲擊的時候稍微動點兒手腳,目的只是重傷顧子齊,拖住整個隊伍的行程,其他的就都交給你安排了。”
“好。”茜月公主點頭應聲,對惜柔公主的行事她是不放心的,自己安排最好不過。
此刻正躺在淺閣臨湖小亭的軟榻上,感受着涼風習習,甚是愜意的顧瑾汐還不知道一場圍繞着她的陰謀正在悄然展開。
“小姐,睿王來了。”半夏清脆的嗓音響起。
半眯着雙眼享受得好似個偷了腥的小狐狸般的顧瑾汐猛的睜開眼,眼底似乎還有些懵懂的色彩,在看到秦睿、楊帆主僕二人的時候,頓時眼底劃過一抹不悅,“你又來做什麼?”
“來看看本王未來的小王妃,不可以?”秦睿也不含糊,眉梢輕挑也不客氣,側身直接坐在小亭周圍的木椅上,雙手張開搭着憑欄,“清茶甜點,微風拂面,你這日子過得倒是愜意。”望着那石桌上擺放的糕點,清香撲鼻,他帶着幾分打趣道。
“嗯哼。”顧瑾汐癟癟嘴,“身爲當朝睿王,難道日子過得不愜意?”
“睿王?呵呵!”秦睿轉頭望着不遠處的湖面,笑聲低低沉沉似乎透着濃濃的疲累,又好似帶着淡淡的嘲諷,“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有時候真羨慕你,自在逍遙。”
顧瑾汐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清淺,帶着從容;只是那原本清澈見底的眸子此刻卻染上而來點點惑色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都說投胎也是一種能力,多少人羨慕皇家的富貴榮華,如你這般倒是少見。”雖然她比誰都要明白身在皇家所需要面對的,但對於秦睿她卻始終都沒有看透過,“怕是王爺您的富貴日子過得太久了吧。”
“也許吧。”秦睿側身坐到顧瑾汐的旁邊,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眼底帶着濃濃的寵溺色。
當兩人開始聊天的時候,楊帆就將半夏和青黛給藉口支走了;兩名丫鬟對顧瑾汐的心天地可鑑,可瞧着顧瑾汐跟秦睿聊得其樂融融的模樣,也就隨了楊帆的小心思。
顧瑾汐有些不自在地躲開秦睿的手,“你幹嘛,我可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
щщщ● тт kǎn● C O “也是。這世上哪有你這麼金貴的貓貓狗狗。”秦睿臉上的笑意略微透着點點無奈,搖搖頭,收回手的時候輕輕地點了下顧瑾汐小巧精緻的鼻頭,“你呀,分明就是隻心懷鬼胎的小狐狸!”
“嗯哼?”顧瑾汐眉梢淺揚,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儼然一副“你有意見?”的模樣。
“汐兒,別淘氣!”秦睿沉沉地嘆了口氣,想到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想到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心就沒有辦法安定下來;他低頭,輕輕地將顧瑾汐擁入懷中;不給顧瑾汐掙扎的機會,“給我抱會兒,就一會兒。”
“你……”
不知道爲什麼原本掙扎的顧瑾汐竟然奇蹟般的沒有再動作,只任由秦睿緊緊地摟着,那越來越緊的力道,好似要將她整個嵌入他的身子裡一般;越來越大,越來越用力;很快顧瑾汐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撐在秦睿胸膛上的手也不自覺地微微用力推拒着。
“汐兒!”秦睿那低低沉沉的嗓音又在耳畔響起,似乎帶着點點輕嘆。
“嗯?”顧瑾汐的嗓音依舊清脆,透着從容;那沒心沒肺的模樣,讓秦睿心裡真是百味雜陳;如她這般沒有動情便不會傷心;可心底卻又有些難過,難道她對自己就真的沒有……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秦睿閉上眼,感受着懷中柔軟的嬌軀,深吸口氣,貼在顧瑾汐的耳邊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頭髮,嗓音很輕,很淺,近乎飄渺,可顧瑾汐卻聽得非常清楚,他說,“如果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轟……
很久,很久之後。
顧瑾汐都不知道自己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想法,她已經徹徹底底的懵了;整個人愣怔當場,身子僵硬,好久才強壓下心頭的酸澀,語氣生硬,“秦睿,你胡說什麼?!”
“……”秦睿輕輕地放開顧瑾汐,臉上仍舊帶着慣常的表情,那絕代風華的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可光是那微微的笑,就足以傾城傾國,讓天地都黯然失色;如果此刻對面是任何一名女子怕都早已經淪陷,只可惜他面對的是顧瑾汐,就註定了有些事情沒有那麼容易。
見秦睿這般雲淡風輕,好似剛纔那話不是他說的一半,顧瑾汐頓時面色就沉了下來,“秦睿你到底什麼意思?你耍我是不是?”
“是啊。”秦睿淡淡一笑,“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還沒有將你娶回去好好禍害禍害,我怎麼捨得死。”
“呸呸呸,什麼死啊死的,童言無忌!”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樣的秦睿,聽到他說着這樣的話,顧瑾汐只覺得心裡極不是滋味;對秦睿真的沒有感覺嗎?她不知道,但只要想到他會死,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再也不會這樣沒臉沒皮的粘着自己,再也不會那樣霸道,那樣強勢的護着自己,光是想想就覺得鼻頭酸酸的;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女人!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將已經浮上眼眶的淚給強壓回去,深凝着秦睿,“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沒有,別亂想。”秦睿低下頭,眸底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我這身子,身中皇室秘毒本就沒有幾年好活的,只是苦了你。”
“不,肯定不是。”顧瑾汐何其聰慧,“你今天來到底是做什麼?”
“有時候真的想讓你笨一點兒。哎……”
秦睿低下頭沉沉地嘆了口氣,再看向顧瑾汐時,所有的感慨都消失不見,好似又變得那般的雲淡風輕,“我要走了。”
“去哪兒?”
“去做一件我必須做的事情。”秦睿擡手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見顧瑾汐仍舊緊張兮兮地看着自己,似乎臉色有些不太好;他低下頭很快就掩去所有的憂色,臉上又是那副沒臉沒皮的淺笑,眉梢輕揚,“怎麼,擔心我?”
說着,還有些輕佻地朝顧瑾汐拋了個媚眼兒,“放心本王會留着命回來娶我的小王妃,你是我的!”一如既往的霸道,一如既往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