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黑壓壓,漫天徹地的壓過,讓人喘不過氣來。
顧瑾汐轉頭,看着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天,黑色的樹,黑色的院牆,濃密得宛若幕布般。
“咔——擦!”
驟然一道閃電從天際劈開眼前的黑幕,顧瑾汐瞳孔緊縮。
血,水井,大樹……
破敗的宅院,密密麻麻的人頭,空洞無神的眼,嘴角甚至帶着血絲……
“顧瑾汐,你看看,他們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爲你,因爲你!”那淒厲的指責仍舊響徹耳畔,她雙手捂着頭,將自己蜷縮在牆角處,猛的搖頭,“不,不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我!”
……
“顧瑾汐,你睜開眼睛看看,蘇家一百三十六口呢,他們來找你索命了!”
“不,不是,不是!”
顧瑾汐雙手捂着耳朵卻怎麼躲不過那淒厲得好似從地底浮起來的聲音,她不斷地搖頭,不敢擡頭,更不敢睜眼,蘇家一百三十六口,她是罪人,罪人!
黑色不斷地朝她壓來,胸口脹痛着,越發喘不過氣來;她努力地張口想要呼吸,卻不其然看到那張讓她永生也無法遺忘的臉。
“五年未見,姐姐可當真憔悴了很多呢。”
顧瑾汐死死地咬着牙,“顧、瑾、瀾!”
“呵呵,姐—姐—你不是最疼愛妹妹麼,自幼你不是爲彰顯大度,什麼都送給我麼,如今妹妹只要襄王。”那語氣帶着淺笑自得。
“賤人!”
“哈哈,姐姐,你看看你這副模樣。”
顧瑾汐擡頭卻剛好印上那方銅鏡,蒼白的臉,幽白無神的眼睛,血紅的脣,凌亂的頭髮。
“不,不!”
“看看你這副鬼樣子,卻還霸佔着王妃之位,莫怪我這當妹妹的狠心。”方纔好好說話的顧瑾瀾語氣陡變。
“咔——擦!”
第二道閃電自天際劃過,顧瑾汐擡頭迎着光卻只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顧瑾瀾你想做什麼?”
“這破舊的宅院冷清,姐姐日子想必也難捱,何不就成全了妹妹,這王妃之位,妹妹會替你好好坐下去的。”顧瑾瀾咬牙切齒,揮刀而來,“哈哈,姐姐你也別怪妹妹,要怪就怪襄王吧,是他着人斷了你的手筋,讓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妹妹,是幫你。”
顧瑾汐想要反抗,可雙手卻是軟綿綿的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匕首的刀刃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咔——擦。”
第三道閃電響起,顧瑾汐清晰的瞧見那白晃晃的刀刃就在距離自己心臟一公分的地方;“不,不——”
……
猛的翻身從牀上坐起,額頭上密密麻麻盡是汗珠;外間的人似是被聲音驚動,隨着開口的嘎吱聲,一道人影迎面而來。
顧瑾汐大口大口穿着粗氣,好不容易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閉上眼深吸口氣;努力地平復着胸中翻騰的波濤;睜開眼,顫抖着轉頭掃視周圍。熟悉卻陌生的拱月門,拔步牀,紅木金漆小香幾……是了,顧家乃百年望族,這裡就是她的慕汐閣。眼眶中的淚珠不斷地打着圈圈,掀開被褥,她心裡頓時又猛的驚住,垂首瞧着那有力的手腕,淚再也壓不住。
當初因着顧瑾瀾中毒險些身亡,就連御醫都束手無策;只因顧瑾瀾一句話,那個人竟然將一切矛頭對向能醫會藥的自己,雙手手筋被生生挑斷,再也無法拿起自己心愛的銀針。直到後來,她方纔明白,那……只不過是顧瑾瀾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卻是生生毀了她的雙手,毀了她的一切。
十日了,每夜她都睜着眼睛無法入眠,生怕睡過去便發現這一切都是夢。
“小姐,小姐?”
直到半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顧瑾汐這才從愣怔中醒來,勉強扯了扯嘴角,“現在什麼時辰了?”說着,就着丫鬟的手,小口小口飲了些茶,這才終於將胸口的恐悸壓下,以儘量平緩的嗓音道。
“未時,小姐您已經昏睡兩日,可是醒了。”半夏恭謹垂首,一副謙恭順和模樣,“奴婢這就去請老爺和夫人過來。”
“不了,先給我梳妝吧;爹孃若見到我這模樣,該擔心了。”顧瑾汐輕聲道,心裡卻仍舊翻滾着波濤。
半夏應聲,仍舊恭和,小心翼翼將顧瑾汐攙扶到銅鏡前,她卻不敢擡頭,銅鏡,噩夢;那蒼白的鬼臉,幽深無神的眸,一切都好似仍在眼前般。好久,好久她才鼓起勇氣擡頭,入目熟悉卻稍嫌稚嫩的容顏,分明是她十二歲的模樣,頓時,眼淚再次崩塌。
回來了,她是真的回來了。
“奴婢該死。”半夏見狀頓時跪下去。
“姐姐,姐姐,你終於醒了,那日你落水,可是嚇壞瀾兒了。”
顧瑾汐尚未來得及說話,猛的被一個人攔腰抱住;那樣的衝擊,險些讓她沒站穩。垂眸,瞧着那粉嫩的臉,微嘟的脣,晶亮漆黑的眸子,前世便是這樣一副模樣讓自己疼愛到了骨子裡;她心裡翻騰着,斂去眸中的冷意和恨,大方得體地推開她。
落水,是了她想起來;那日正是花宴,她那未婚夫七皇子秦襄出席宴會。對這個未婚夫,她可謂是一心癡戀,只可惜……呵呵,前世的她真的好蠢,蠢到竟然沒有發現原來在尚未成親之時,他便已經對她如此厭棄了。
垂眸,顧瑾汐飛快地斂去眼底的滔天恨意,“妹妹也是大姑娘,可不興這般沒規沒距;若出門讓旁人瞧見,該被人笑話了。”
“姐、姐,你還在怪瀾兒嗎?姨娘已經罵過瀾兒也打過瀾兒了,你別怪瀾兒好不好,好不好?”顧瑾瀾怎地也沒想到她竟是如此態度,擡起頭,怯生生地喚着;左側臉上帶着明顯的巴掌印,被淚水沖刷之後,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她低下頭,心道一聲該死,明明以往只要她這般裝乖賣巧,她都會抱着自己好好心疼一番的,怎麼這次不管用了?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想到姨娘說過的話,嫡庶有別,庶女永遠都只是庶女,所以她需要更努力,更用心,她不甘,不甘心。憑什麼同樣是爹的女兒,顧瑾汐就能萬千寵愛,她就不能,低垂的眼瞼下,一道狠戾一閃而過。
顧瑾汐可顧不得她的想法,當初父親年少得志,與母親情投意合;奈何卻不得長輩同意,父親竟一氣之下帶着母親遠走,在偏遠藍城做了知縣不說,還硬與母親拜了堂、成了親;顧家老夫人聞訊,一句“聘者妻,奔着妾”竟是妄圖將母親下堂;只礙着父母情深,生怕再次激着父親,卻是親自賜下妾來,還放話,若是父親不收,母親便是死了也不準入顧家祖墳;這顧瑾瀾,便是柳姨娘的女兒。
以往因着母親覺着對她們有虧欠,對柳姨娘母女多有寬待;卻不想,竟是養出兩個白眼狼來;若非最後顧瑾瀾自己失口,她或許永遠都無法知曉,蘇家的滅門慘案,竟然便是那不起眼的小小姨娘勾結政敵所致;至於那個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總有一天她會查得一清二楚,血債總要用血才能償還。
“行了半夏你也別跪着了。”顧瑾汐語氣淡淡,“去請我爹孃過來吧。”
“是,奴婢這就去。”話落,半夏匆匆出去;顧瑾汐卻不禁失笑,轉頭時,眼角不經意的劃過愣怔的顧瑾瀾,嘴角斜勾,笑得意味深長。
顧瑾瀾心頭立時咯噔一聲,不知爲什麼,她竟覺得那不經意的一眼,卻好似看進了自己內心最深處一般,緊緊地抿着脣;擡頭瞧着顧瑾汐,眉宇顰蹙,難道這個傻子察覺了什麼?
不,不可能的;那個傻子,難道病一次還真能把腦子給病好了不成。心裡輕哼,視線掃過瞧着屋內的擺設,沉香榻,雪竹椅,博古架,眼底盡是赤裸裸的貪婪;卻被很快掩了去。總有一天,這些都會是她的。
“姐姐。”顧瑾瀾心中得意,只再擡起頭時,卻是淚眼汪汪,“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嗚,嗚嗚……瀾兒只是見到姐姐太開心了……”
那委屈的表情,壓抑的哭泣。
顧瑾汐卻沒有絲毫的憐惜,她雙手死死地掐着手心,鮮血順着指縫滑落也未曾察覺;曾經種種似言猶在耳,“姐姐,妹妹不是故意愛上襄王,更不是故意懷上襄王孩子的。”
一雙清眸充斥着血紅色,她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一聲,滔天恨意盡在胸口,不斷地蔓延,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深深寒意。
往事幕幕,眼前閃過;無怪乎她顧瑾汐初回涼都便聲名狼藉,無怪乎她顧瑾汐最後會一敗塗地,一切早有因緣,只曾經她不曾在意過罷了。如同現在般,瞧着吧。
“怎麼回事?”
一道帶着清嚴的嗓音自門口響起,顧瑾汐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仍不卑不亢,溫和大方地福了福身,“孫女見過祖母,祖母萬福金安,福壽雙全。”
“嗯。”顧老夫人出生高貴,乃太長公主之女,最是看重規矩;瞧着顧瑾汐這般,面色這纔好了些,“還不算太沒規矩。”
許是因着顧老夫人突來,顧瑾瀾的哭聲霎時止住;只臉上卻仍舊淚跡斑斑,瞧着顧老夫人,“瀾兒見過祖母。”
顧瑾汐擡頭,果不其然,在瞧見顧瑾瀾的側臉時,顧老夫人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手上拄着的紅木雕花鑲金的柺杖狠狠敲在地上,發出尖利的聲響,“這到底怎麼回事?”
“嗚,嗚嗚,老夫人您別怪姐姐,不關姐姐的事。”顧瑾瀾低着頭,眼淚卻吧唧吧唧落在地上,溼潤蘊散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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