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玉熙帶着棗棗回了榆城。這幾天,雲擎有寫信過來,但卻都說的一些瑣碎的事,並沒有其他的雜事勞煩她的。不過回了榆城,事情就多了。最先的,就是韓吉送上來那厚厚的清單。
韓吉說道:“夫人,這些東西全部都歸類了,夫人看要如何處置?”這次的東西太多了,而其中很多不是慈幼院的孩子能用得上得。
玉熙說道:“等我看過以後再說。對了,這次去西海,有什麼感想。”她讓韓吉去西海,可不僅僅是買皮子跟藥材的。
韓吉說道:“夫人,西海那邊的物資很豐富,水源也很充足,比陝甘兩地富饒多了。”
玉熙還沒說什麼,韓吉又繼續道:“夫人,西海雖然富饒,但那裡的百姓過得也很苦。官吏盤剝得很厲害,另外吐蕃也經常攻打。”簡單來說,也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
玉熙聽罷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這單子等我看完,再分配下去。”這東西,肯定是要在月底發放下去的。
玉熙花了一個下午,纔將這厚厚的清單看完,合上清單以後忍不住笑着說道:“這可真是,盆胰皁都給收刮過來了。”
紫堇說道:“胰皁,普通人可用不起了。”也只有富裕人家,纔會買這玩意用了。
這可不是一個大工程,玉熙花了三天時間纔將東西細分了。書籍跟筆墨紙硯這些東西,全部都要送到清明堂的;另外那些細布都送到慈幼院去,給那些孩子做衣裳;綾羅綢緞跟皮子等讓雲擎賞賜給下面有功勞的將士;藥材全部都送到軍營。所有的東西就很好歸置,就是傢俱也是放在慈幼院跟清明堂,唯一麻煩的就是那些穿過的舊衣裳,玉熙不知道如何處置了。
韓吉知道玉熙的爲難之處,說道:“夫人,那些戰死的將士家屬日子都很苦難,相信若是能得一兩件衣裳,會很高興的。”
玉熙覺得不大好:“給人家穿剩的衣裳,不大好。”反正玉熙是不穿別人穿過的衣裳的。
韓吉說道:“夫人,這些舊衣裳,對他們來說,比做的新衣裳都要好上三分了。而且,就算她們不穿,也可以自己改的。”要韓吉說,這根本就不算個事,偏偏夫人卻當成大事來對待。
玉熙皺着眉頭說道:“讓我再想想。”這跟玉熙的性子有關係,想她刺繡,明明繡品非常完美了,可她覺得哪裡有瑕疵,寧願毀了也不願意拿出來用。這衣服也是一樣,送人送新衣裳沒問題,可送別人舊衣裳,這多難看。
韓吉也不多廢話了,說道:“夫人,那我現在就讓人將東西送出去了?”東西放了好些時候了,也該發放了。
玉熙點頭道:“你去忙吧!”
晚行雲擎回來,玉熙就跟他說了這件事:“你說將這些舊衣裳送出去,會不會不好呀?”
雲擎聽了這話就知道玉熙的想法了,說道:“有什麼不好的,邊城百姓日子艱苦,一般人家很少做新衣裳。許家那般豪富,就算是一般的丫鬟穿的衣裳,對她們來說也比自己買的新衣裳要好了。”這話跟韓吉說的是一模一樣。
玉熙還是覺得不好。
雲擎失笑道:“她們得了這些東西,只會高興,不會想那麼多的,你放心地讓韓吉去辦吧!”
玉熙說道:“也許是我多想了。”頓了一下又問道:“這得了錢財,你打算如何用呀?”
雲擎沉吟片刻說道:“我原本是想用來發撫卹金,可這樣太打眼了。所以,這些錢財還是先放起來了,等明年日子不好過再拿出來。”
玉熙點頭說道:“這些錢財現在確實不宜露出來。許家家主跟幾個重要的人物雖然都死了,但保不住還有人知道這些秘密。不過,這些錢財不用也有個問題,萬一朝廷要將這些東西充入國庫,那怎麼辦?”許家的幾個家主,在被關的當天晚上就暴斃身亡了。至於是誰下的手,不用說也知道了。
雲擎冷笑一聲,說道:“除非他們是想讓榆城譁變,否則不敢將這筆錢財充入國庫的。”之前一直推脫沒錢,這口惡氣也就忍了。現在有錢還有拿走不給他們,真當他們是沒脾性的。
玉熙卻是憂心忡忡地說道:“可是,就算知府衙門的錢財真給你們用了,加上之前的那些金銀珠寶,也這些錢財最多也就只能用兩年。那以後怎麼辦呢?總要找到一條路子才成呀!”
雲擎聽到這話,面色有些陰沉:“夏先生說,可以販賣鹽跟布匹到關外去。”
玉熙張了張嘴,沒想到夏先生真跟雲擎提議了這事。玉熙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同意了嗎?”其實看雲擎的臉色就知道他沒同意了。
果然,雲擎搖頭說道:“沒有。”
玉熙很清楚雲擎的脾氣,若不是被逼到沒辦法,他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的。玉熙也相信,當年的秦元帥也一定是被逼到沒辦法,所以才走的這條路。而不想讓雲擎也走這一條路,只有尋其他的法子。
想到這裡,玉熙跟雲擎說道:“其實,我有一個辦法,不過就是很難罷了。”
雲擎眼睛一亮,問道:“什麼辦法,你跟我說。”
玉熙說道:“這次韓吉去西海,我發現各地的東西差價非常大。若是能組建一支大的商隊,將西海的特產賣到江南或者京城,再將京城的東西販賣到其他地方,定然是暴利。”
雲擎搖頭說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組建商隊其他不說,若是碰到馬賊土匪,那就得血本無歸了。”除了馬賊土匪,還有其他得風險,比如說領隊必須眼光精準,時機也得把握好。
玉熙說道:“這個我知道,不過,若是你能將陝甘一帶的土匪盜賊都清掃乾淨了,那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雲擎一愣,問道:“玉熙,你知道的,我沒有這個權利。沒有調令,我是不能出兵。”若是他能調兵,哪裡還容得了這些馬賊盜匪在西北一帶橫行。“
玉熙說道:“這纔是根本問題。”
雲擎沒明白這話的意思:“根本問題?什麼根本問題?”這話雲裡霧裡,讓他真的摸不着頭腦。
玉熙望了雲擎一眼,說道:“你說你沒有權利出兵剿滅那些馬賊跟盜匪,你就沒想過你可以坐上那個有這個權利的位置上嗎?”
雲擎搖頭說道:“能調動西北軍的只有陝甘總督,朝廷是不可能讓我任陝甘總督的。”這樣他的權利就太大的,朝廷是不能准許的。
玉熙說道:“沒有條件,你可以自己想辦法創造條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事還沒做就說不成。若你一直這樣想,那什麼都做不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出身武將世家,雲擎行事很死板,不會變通。就如秦釗三番四次殺他,他卻礙於秦元帥的恩義沒出手對付秦釗。要是換成她,在知道秦釗要殺她,她就不會放過秦釗了。
這話有些重,雲擎的臉色不大好看。
玉熙說道:“夏先生說的法子,雖然是不大妥當,但他出發點也是好的。現在你手頭上有錢,你可以不聽夏先生的話。但若是以後沒錢了?那時候你還要堅持嗎?可若是你的堅持是讓很多的將士在寒冷之中死去,你還會堅持嗎?”
雲擎咬着牙說道:“我不會讓那一天發生的。”
玉熙聽了這話,說道:“一年之內想要賺取上百萬銀子,正常的渠道根本不可能,其他的法子你又一概否決,你怎麼保證這樣將士能吃飽穿暖?”頓了一下,玉熙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沒有說。你明明知道秦釗不管是能力跟品性都不適合擔當榆城的首將,你也有機會上位,爲什麼不跟秦釗爭取?”在當年秦釗上位之前,於家就跟雲擎接觸過,可是雲擎卻拒絕了。
雲擎啞着聲音說道:“我不能跟他爭。”
玉熙說道:“我知道你礙於秦元帥的恩義不跟秦釗爭。可是你就沒想過,爲什麼秦元帥會要培養你接替他的位置,而不是讓他秦釗接替?那是秦元帥知道你比秦釗更適合。他都能拋掉個人的利益,從大局出發,你爲什麼會怕你接了秦元帥的位置就會揹負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若是你當年沒有讓,而是藉助於家的勢力上位,開春這一仗榆城就不會死這麼多人?”看着雲擎陰晴不定的神色,玉熙說道:“和瑞,秦元帥爲什麼會容忍許家販賣物資到關外?難道他不知道這事泄露了以後會有什麼後果嗎?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和瑞,秦元帥才真的是大公無私的人。”不論是眼光還是胸懷,雲擎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論口才,十個雲擎都不是玉熙的對手。
玉熙重重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去看棗棗。”有些事,必須讓雲擎自己想通,逼迫是沒有用的。
紫堇看着玉熙臉色不對,問道:“夫人,你跟將軍吵架了?”以前兩人都是黏黏糊糊的樣子,這還是第一回看到玉熙這般難看的臉色,所以,百分百吵架了。
玉熙說道:“哪那麼多的話,做你的事去。”太平盛世,雲擎這樣死板的性子會很得上位者的喜歡。可是現在卻是亂世,在亂世若是雲擎若還想着忠君報國、流傳千古,那他們一家肯定得全都賠進去。也是基於這個考慮,她剛纔纔會將話說的那般重的。也是沒有辦法了,她不能任由雲擎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