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擎的七七一過,啓浩就派了鴻琅過來接人。曾孫一輩裡,玉熙最疼愛鴻琅了。
看到玉熙,鴻琅很難受:“曾祖母,鴻琅來接你回家。”曾祖父在的時候,曾祖母精神抖擻的。可現在,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一點精神都沒有。
玉熙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你祖父也真是的,都說了我會自己回去。”
若是以前不管她說什麼,啓浩都會聽。可之前絕食的事,將啓浩給嚇住了。所以,時間一到就迫不及待地讓鴻琅過來了。
鴻琅說道:“曾祖母,是我不放心,求了祖父讓我來的。”
玉熙微微點了下頭,說道:“我讓人收拾下,明日就回京。”
天公不作美,第二天早晨飄起了鵝毛大雪。玉熙看着這天,就不大想回京。
鴻琅說道:“曾祖母,現在剛下雪還能走。等到明天,路結冰想走也走不成了。”
啓佑是贊同回京的。這裡的條件太差了,屋子都沒鋪地龍。等天氣再變冷,他怕玉熙的身體受不了:“娘,鴻琅說得對。趁着剛下雪我們趕緊回京去,晚幾天路更不好走了。娘,我們總要回京的。”
棗棗跟啓睿幾人也跟着一起勸。
玉熙點了下頭:“去你爹墳前上柱香,我們再走吧!”她其實更想留在這裡陪着雲擎,不過她知道啓浩姐弟六人肯定不會同意,也就沒說。
玉熙摸着冰涼透骨的漢白玉石,輕聲說道:“和瑞,我先回京,等天氣暖和了我再來看你。”
回去的路上,啓軒看玉熙無精打采的模樣,說道:“娘,之前在溫泉莊子上爹說想回西北去看看。娘,等明年開春我陪你去西北走走。”他覺得玉熙現在的精神狀態,並不適宜關在家裡。
聽了這話,啓佑狠狠地瞪了一眼啓軒。
玉熙愣了下,然後點頭道:“等明年開春,我們就去西北。說起來也二十來年沒去了,不知道那邊現在什麼樣了?”
啓軒笑着道:“肯定比以前好了。”如今天下太平,他大哥又是明君,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啓佑將啓軒拉到一邊,說道:“娘現在的身體,哪能去西北?三哥,你這不是胡來嗎?”
“不管是待在慈寧宮,還是留在百花苑,娘都會睹物思人。出去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人和事,反而能讓娘放寬心。”他看到過好幾次玉熙站在雲擎的畫像前,喃喃自語的話。每次看到那樣的場景,他心裡就特別難過。
啓佑認真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那我明年跟你一起陪娘去西北。”留在京城,確實容易沉浸在悲痛之中走不出來。離開京城去外頭走走,就當散散心了。
因爲走得特別慢,天黑了纔到京城。因爲守城的將士得了吩咐,見到一行人立即打開城門讓人進去。
到了慈寧宮,玉熙已經很疲憊了。簡單洗刷了下,就上牀睡覺了。
啓佑跟啓軒當下與啓浩說了,兩人開春準備陪玉熙去西北的事。
聽到緣由,啓浩也沒反對:“去西北可以,但必須得安排好。娘年歲大了,不宜露宿野外了。”上了年歲,一場風寒都會要了命的。以前倒不怕,可就怕玉熙一生病又想跟着雲擎去。就怕病倒了一個沒想開,到時候太醫都救不了人了。
啓佑說道:“大哥放心,我會派人去安排。”將路線制定好,這樣吃跟住就能提前安排好了。
一到年下,各府都開始忙碌起來了,當家主母那是忙得腳不沾地。
東宮的事有屬官操勞,而且怕惹來啓浩的不滿,周淑慎並沒有插手。不過康王府內的庶務,大半都是周淑慎在管。因爲康王妃出身低,哪怕她過門已經好幾年孩子都生了兩個,她仍不放心。不過康王妃很聰明,知道跟周淑慎對着幹於她跟孩子都是百害無一利。所以,她事事都以周淑慎爲先。這幾年,婆媳兩人相處還算愉快。如今康王妃又懷上了,府裡的事更是撒手不管了。
周淑慎正在聽管事娘子回稟事,就聽到丫鬟進來說郡主回來了。
見到馨月雙眼通紅,周淑慎說道:“馨月,你怎麼了?”
馨月撲到周淑慎懷裡,哭着說道:“母母妃……”
周淑慎安撫了許久,馨月才止了哭:“有什麼委屈,你與母妃說。”
馨月說不出口。
晴空在周淑慎的厲目下,跪在地上說道:“娘娘,郡馬的貼身丫鬟雨蝶懷孕了,已經三個多月了。太太求了郡主,希望能留下這個孩子。”至於雨蝶,等她將孩子生下來後,周太太怎麼處理由馨月說了算。
周淑慎面色一頓。女兒嫁給孃家侄子快五年了,到現在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她嫂子看來也是急了。
讓晴空下去後,周淑慎握着馨月的手說道:“馨月,你自己怎麼想?”
馨月面色有些白:“我、我不知道。”她內心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可因爲沒能給周敏學生下一兒半女又沒有底氣說這話。
女人沒有子嗣,哪怕身份貴重也矮了一頭。周淑慎的意思,等孩子生下來就抱在身邊養。若是過些年馨月還生不出來,就將這個孩子記在名下。
馨月低着頭道:“娘,你容我考慮下。”她現在心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淑慎拍着馨月的手,輕聲說道:“馨月,娘不會害你的,你聽孃的沒錯。”
回去的路上,馨月有些茫然:“晴空,母妃的意思是讓雨蝶將孩子生下來。若是個兒子,就抱過來養。”她不願意養丈夫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可她又不敢拒絕。
晴空四歲就跟在馨月身邊,對她是忠心耿耿:“郡主,周家人打的主意是去母留子。可是郡主,要真將雨蝶除掉了那孩子長大以後能不爲此怨恨你嗎?既心存怨恨,將來又怎麼可能真正孝順你?說不準,還會反咬你一口。”這樣的先例,不要太多。
馨月也不想殺人,可是她也有顧慮:“可若將她留下,這孩子我養着也養不親的。”
晴空小聲說道:“郡主,既你不願,那就別同意。”
馨月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可是我不能生。”若是她能生的話,肯定就不準這個孩子留下來了。
晴空心裡腹誹,還是郡主太軟了。太孫殿下可是自家郡主的嫡親弟弟,就衝這個,周家人也該將郡主當菩薩一樣供着。結果,周敏學那王八蛋卻是這般糟踐自家主子。
沉默了下,晴空說道:“郡主,太孫殿下說若你有什麼難處可去找他。郡主,要不你去找下太孫殿下,請他拿個主意。”
“我怕母妃知道不高興。”康王當年因爲他變成殘疾丟了太孫之位,後來鴻琅差點也因爲她出事。這兩件事,導致馨月變得特別敏感,膽子也變得越來越小。周淑慎當時殫精極慮想讓鴻琅得雲擎跟玉熙的喜歡,以致忽視了馨月。等她發現時,馨月已經掰正不過來了。
晴空垂着頭,沒有說話了。建議她給了,郡主不採納她也沒辦法。
周淑慎最後跟周家太太達成協議,去母留子。孩子生下來後,抱給馨月養。
馨月一向習慣聽周淑慎的,哪怕心裡不樂意,可最終也沒拒絕。
周淑慎以爲這事到此爲止了,卻不知道此事是瞞着周敏學的。而這個雨蝶又是周家的家生子,家裡不少親戚在周太太身邊當差。自然,也得了消息。
知道周太太要去母留子,她整日惶恐不安。懷孕的人,最忌諱情緒大起大落了。她吃不好睡不着的,沒多久就動了胎氣。
周敏學知道這事以後,認定是馨月容不下這個孩子暗中下毒手。自己生不出孩子他也沒說什麼,可現在連個通房的丫鬟都容不下,這是要讓自己絕後呀!一怒之下,跑到馨月面前,指着馨月罵她是毒婦。
馨月受不了,眼淚汪汪出了周府。每次受了委屈,她都是回孃家哭訴。
早路上,晴空與馨月說道:“郡主,我們還是去找太孫殿下,讓太孫殿下爲你做主。”這事告訴娘娘,最後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自家郡主好歹是金枝玉葉,周敏學敢如此糟踐她一來是自家郡主性子軟,二來也是娘娘太縱容周家人。可她真不忍心看着馨月,再這樣被欺凌了。
馨月緊握拳頭,過了半響後說道:“好。”說完,就吩咐車伕掉轉頭去東宮。
東宮的屬官看到馨月主僕兩人雙眼紅腫,也不敢耽擱,立即讓人遞話到宮裡。
此時,鴻琅正在慈寧宮陪玉熙。聽到馨月找他,鴻琅就知道十有八九又是周敏學出幺蛾子了。
玉熙瞧着鴻琅的神色不大對,朝着冰梅說道:“去看看馨月出什麼事了。”第四輩裡,除了鴻琅跟珸哥兒兄弟兩人,其他的人都她沒怎麼關注。後來雲擎身體不大好,越發沒精力去關注小輩的事了。
冰梅點頭道:“好。”
回到東宮就見到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的馨月,鴻琅面色有些陰沉:“大姐,是不是周敏學又欺負你了?”
這次不等馨月開口,晴空就跪在地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
鴻琅面上不顯,可心裡卻極爲惱火。不僅惱周家人得寸進尺周敏學膽大妄爲,更惱周淑慎一味地偏袒周家人。
晴空見鴻琅神色不變,咬咬牙道:“殿下,自羅氏事發以後,郡馬就再沒碰過郡主。”既不親近自家郡主,又哪裡來的孩子。
鴻琅看着馨月,問道:“大姐,這事你準備怎麼辦?”
馨月若是個有主意的,也不會被周敏學逼迫到這個地步了。
鴻琅看着她茫然無措的模樣,既心疼又無奈。也幸虧這丫鬟忠心,若不然馨月什麼都不說,他也不好爲其出頭。
嘆了一口氣,鴻琅朝着馨月說道:“姐,既周敏學視你爲仇人,你就別再跟他過了。”都成仇人了,哪還能做夫妻。
晴空聽了這話,真覺得是天籟之音。
馨月眼中閃現過一抹驚喜,不過很快又黯淡下去:“母妃不會同意的。”
鴻琅臉上的神色立即緩和下來,只要馨月不願意繼續留在周家就好辦:“母妃那邊我會去說的。姐,你就在東宮安心住下,和離的事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晴空見馨月面露掙扎之色,急着說道:“郡主,郡馬看你那眼神充滿了殺氣。郡主,你要繼續留在周家,遲早有一日會被郡馬害了。”馨月不離開周家,最後不是鬱鬱而終,就是被折磨致死了。作爲貼身丫鬟,馨月真有個好歹她又豈能得個好。
想到周敏學看着她時那充滿恨意的眼神,馨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阿弟,我、我要跟他和離。”
鴻琅點下頭後叫來了女官,讓她領着馨月去碧瓊苑休息。
安頓好馨月,鴻琅就去了康王府找周淑慎。卻不想,周太太跟周敏學也在。
周太太跟周敏學見到鴻琅,趕緊起身給他行了禮。
鴻琅淡淡地說道:“不知道舅母過來所爲何事?”他直接將周敏學,給忽略了。
周太太面露侷促之色。
周敏學卻是說道:“我跟郡主起了一些爭執,郡主哭着出了周府。我跟娘擔心不已,特意過來找她。”其實是周太太知道馨月去了東宮,這才火急火燎地帶了周敏學來了康王府。
鴻琅面無表情地問道:“那你可否告訴我,你與家姐起了什麼爭執?”
周敏學察覺到鴻琅的語氣不對,心頭一突:“是爲子嗣的。”再多的,卻是不說。
周淑慎也覺得兒子神色不對,說道:“鴻琅,馨月去找你了嗎?”
鴻琅嗯了一聲道:“娘,周敏學的貼身丫鬟動了胎氣,他認爲是姐下的毒手,罵姐是毒婦。”
周太太臉都白了:“殿下,這裡面一定有誤會。殿下,敏學絕不會說這樣的話。”鴻琅跟周家不親,所以她纔想方設法讓兒子娶了馨月。
鴻琅仿若沒聽到這話,看着周敏學面帶冷意:“你的外室被舅母落胎逼嫁,你不敢責怪舅母就遷怒我姐,冷落她不近她的身。如今,又因爲一個通房丫鬟而辱罵我姐是毒婦。周敏學,我想知道誰給你的膽子?”
寒冬臘月的天,周太太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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