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似血,霞光滿天。那片火燒雲籠罩了西邊的天際,似一幅絢麗繽紛的水彩畫。
霍長青在院子裡打拳,落日的餘暉灑落在他身上,好像穿了一身金甲衣。
打完一套拳,霍長青額頭全是汗珠,衣服也都溼透了。看着許武,霍長青問道:“有什麼事?”一邊說,一邊朝着屋子走去。
許武說道:“王爺有信給義父。”
進了屋,霍長青擦乾了手才接了信。看完以後,霍長青面色有些複雜。
許武忙問道:“義父,怎麼了?”王爺應該不會跟義父說什麼難辦的事。
霍長青將信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說道:“雲擎想讓外人認爲黑寡婦是我女兒。”黑寡婦是他所救,也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不過黑寡婦這個綽號,是她自己取的,至於原因沒人知道。
許武啊了一聲,一臉不解地道:“王爺爲何要這般做?”好端端的,讓義父認黑寡婦爲女兒做什麼。
霍長青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雲擎的意圖:“你也應該知道,之前韓玉熙下令不準一粒糧食流出去,否則格殺勿論。現在她要用兩百萬石糧食贖人,若沒有一個充足的理由韓氏的威信將會大損。可若贖的是我的女兒,那這事就與韓氏無關了。”說完,霍長青忍不住笑了起來:“爲了韓氏,雲擎還真是煞費苦心。”
許武弱弱地爲雲擎辯解:“義父,王爺這也是爲了大局。畢竟王妃威信有損,不利於大局的穩定。”
霍長青轉頭望着許武,問道:“你的意思也是要我認下這個女兒了?”
許武也很糾結:“義父,要不跟王妃商量商量,咱們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霍長青搖頭說道:“這世上哪裡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若有,雲擎也不會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了。”
頓了下,霍長青無奈道:“算了,當是爲了阿浩跟棗棗吧!”
玉熙正在屋子批閱皺着,聽到護衛說霍長青在外求見,忙起身到門口迎人。
進了書房,霍長青說道:“作戲做全套,我想親自去接了黑寡婦回來。”
玉熙有些不解:“什麼叫做戲做全套?做什麼戲?”雲擎因爲沒得到霍長青的答覆,所以並沒跟玉熙說這事。
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雖然他不是雲擎的娘,可也是他手把手將雲擎調教出來的。現在爲了韓玉熙,雲擎就來坑他,霍長青心裡真不是滋味:“雲擎說出兩百萬石糧食贖黑寡婦,外人不知原因會對你的威信有損,所以他就出了一個餿主意,對外說黑寡婦是我女兒。這樣,此事就與你無關。”
玉熙睜大了眼睛,見霍長青並不像在說笑,有些無奈地說道:“霍叔,這事我並不知情。若不然,我定然會阻止他的。”對於出糧贖人這事會出現的禍患玉熙心中有數,所以她也做好了準備。
聽到這話霍長青心裡舒坦了一些,說道:“雲擎雖然有心維護你,但這法子確實能免除了後患。”
見玉熙要開口,霍長青揮揮手說道:“我明日就前往應州接人。”既然對外說是他女兒,自然是要親自去接了。
玉熙腦子飛快地轉,霍長青出面對她有利無害。再者霍長青對黑寡婦最是熟悉不過,有他去也不怕燕無雙給個假貨。權衡利弊,玉熙說道:“霍叔這次去應州的行程必須保密,不能讓人知道。否則,我擔心燕無雙會得寸進尺。”燕無雙若是得了消息,肯定會提條件的。
霍長青沒有拒絕,說道:“那我喬裝前往應州。”好久沒出去了,這次去應州就當散心了。
玉熙一臉慚愧地說道:“霍叔這麼大年歲該頤養天年,現在卻還要你操勞,是我跟雲擎的不是。”
霍長青望着玉熙說道:“只要你們夫妻能一直和和美美的,我辛苦些也高興。”前段時間夫妻兩人鬧矛盾,讓他一大把年歲還跟着操心。
玉熙老臉一紅,說道:“以後不會了。”
霍長青嗯了一聲道:“這我相信。”就看雲擎現在爲了韓氏連他都坑,就知道夫妻兩人不會再鬧矛盾了。
玉熙很快恢復了神色,說道:“霍叔,要不要收養個孩子以繼承霍家的香火?”對於霍長青的身世,不說玉熙就是雲擎也不是很清楚。
霍長青擺擺手說道:“不用。”人死如燈滅,對於香火傳承這事霍長青並不看重。
也是感念霍長青這次出頭,否則玉熙是不會去管這種閒事的。見霍長青拒絕,玉熙也沒再說什麼了。
用晚膳時,柳兒看着玉熙那高興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娘,是不是爹打了大勝仗了?”要不然,她娘怎麼那麼高興。
玉熙搖頭道:“不是。”前些日子,廣西那邊打了一個敗仗。至於雲南,因爲雲擎剛到不久,要開戰也得過些日子了。
睿哥兒將自己的猜測說了:“那是大姐又升官了?”
玉熙仍然笑着搖頭說道:“不是。”玉熙已經寫信給杜崢讓他壓一壓棗棗,別讓那丫頭升得太快。現在放她出去主要是鍛鍊,立軍功升官這些以後有的是機會。
浩哥兒忙說道:“娘,那是什麼好事?說出來讓我們也跟着高興高興。”
玉熙笑着搖頭說道:“不可說。”也是這事不好跟孩子說,總不能說雲擎爲了護着她將霍長青拖下水。
佑哥兒一下明瞭:“娘,這不會又是你跟爹的秘密吧?”反正爹跟娘之間的秘密不少,不差這麼一件。
玉熙笑容滿面地說道:“這次說對了。這是我跟你爹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們。”說完這話,朝着五個人道:“吃飯了。”
玉熙這眉開眼笑的樣子,不說姐弟五人,就是全嬤嬤都有些好奇:“王妃,究竟是什麼喜事?”跟在玉熙身邊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玉熙這般高興。
對全嬤嬤倒沒什麼隱瞞的,玉熙將雲擎做的事說了一下。說完後,玉熙笑道:“和瑞這次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雖然她不懼怕衆人的非議,但云擎這次的維護卻讓玉熙覺得甜滋滋的。
全嬤嬤聽了這話卻是有些感慨:“王爺終於知道爲你着想主動爲你分擔,確實是值得高興。”這表明雲擎真正將玉熙放在心坎裡了。
玉熙笑着說道:“雖然來得晚了一些,但終於還是等到了。”
爲了避人耳目,霍長青是第二天晚上出發的,對外則說是去莊子上避暑了。
許武送走了霍長青就回了自己的家,洗漱好了先去看了下許承澤,然後纔回了主院,將小兒子承泓逗哭了才罷手。
淩氏又好笑又好氣,哄好了孩子才說許武:“你這當爹也真夠可以了,每次回來都要將泓兒逗哭。”
許武笑着讓奶孃將孩子抱下去,然後跟淩氏說起了一件事:“王妃說明年要給二少爺他們選伴讀,問我想讓承澤跟着哪位少爺。”要給睿哥兒三胞胎選伴讀一事,知道的只有少數幾人。也是如此,許武纔會到現在跟淩氏說這事。
關乎兒子的前程,淩氏哪能不關心:“老爺,那你想讓澤兒跟誰?”跟着世子爺前程是最好的,只是兒子比世子爺小太多,已經失去了機會。而對於下面的三位少爺,淩氏對他們的底細也不清楚,所以這事最終還是得許武拿主意。
許武這些日子都在糾結這事:“二少爺好武,志向是成爲大將軍;三少爺好文,志向是成爲大學者。至於四少爺,還沒定性……”
淩氏問道:“那老爺是想讓澤兒跟二少爺嗎?”夫妻多年,淩氏對於許武也是有所瞭解的。在許武心目中,他也是想讓兒子從武的。
許武說道:“三胞胎裡最聰慧的是四少爺,只是四少爺桀驁不遜,將來會有什麼前程說不準。”軒哥兒是首先排除的,許武可不會讓自己兒子從文,所以他糾結的是到底讓兒子跟着睿哥兒還是佑哥兒。
淩氏想了下說道:“那二少爺跟四少爺他們誰跟世子爺關係更親近一些?”
許武明白淩氏的言下之意,搖頭:“世子爺對三胞胎一視同仁,都很親近。”等於是說,兄弟感情非常好。
淩氏這下也不知道如何抉擇了:“反正還有半年多時間,我們再慢慢考慮。”
許武嗯了一聲道:“只好這樣了。”
韓建明將籌集到的糧食送到下邑。這麼一大批糧食送到下邑,行蹤根本隱藏不了,得到這個消息的人都在猜測是是不是準備攻打山東了。
鎮守下邑的將領是陸斐,他得了雲擎的信知道這批糧食的用途。所以第一批糧食送達下邑時,他並沒有入庫,而是尋了個大的民用糧倉存放。
趙步偉知道這一情況,問了陸斐:“將軍,爲何不將糧食入了軍庫?”他感覺這批糧食的用途,不像是爲攻打山東做準備。
陸斐掃了趙步偉一眼,說道:“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在交易之前,他可不敢泄露這批糧食的用途。
趙步偉也不傻,聽到這話就知道有問題了:“糧食送到下邑,又不是爲攻打山東做準備?這批糧食是不是準備送往京城?”
陸斐一臉不悅地說道:“我說了,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趙步偉忍着氣說道:“將軍,若這糧食真是給朝廷,那等於是在減弱自己的實力強大敵人。將軍,你一定要阻止。”
陸斐聽到這話,冷着臉說道:“趙步偉,王爺要怎麼做還輪不到你我來置啄。上次以下犯上沒罰你,你這次若再敢衝動壞了事,別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
見趙步偉還要說話,陸斐冷聲說道:“滾出去。”雖然趙步偉是員悍將,但犯起牛勁來也是讓人頭疼。
趙步偉縱然不甘,可在盛怒之下的陸斐面前也不敢造次。其他人沒趙步偉這般衝動,都還在觀望。畢竟,現在糧食還在下邑,並沒有送出境。
七月初,霍長青抵達下邑。不過他沒有露面,而是隱身在一棟民宅之內。沒幾天黑寡婦也在顏少秋的押送下,抵達到應州。
出面交易的是陸斐,沒辦法,這是雲擎吩咐的,他不想出面都不成。
也是在雙方交易的時候,霍長青才現身。一來是驗明正身不讓燕無雙弄假,二來也是讓衆人知道黑寡婦的身份。
雖然是燕無雙提出用黑寡婦換糧,但他不可能將一個完整的人交回來。黑寡婦如今不僅全身傷痕累累,手筋跟腳筋也都挑斷了,若不是黑寡婦生命力強悍,早就死了。
霍長青伸手摸着黑寡婦的額頭,輕聲說道:“妍兒,你受苦了。”
只剩下半條命的黑寡婦聽到霍長青的話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以前每次見霍長青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進的樣子,什麼時候這般溫情過。還有,妍兒是什麼鬼。不過黑寡婦腦子轉得也快,沒有提出心中的疑問,只是露出愧疚之色道:“我受苦不算什麼,就是連累了王妃。”用兩百萬石糧食換她,想來王妃要承受很大壓力了。
陸斐見狀,低聲問道:“老太爺,人沒錯吧?”他並不知道黑寡婦的身份,而霍長青也沒明說。有些事讓衆人猜測比直接說出來,更好。
黑寡婦是霍長青一手調教出來的,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認出。霍長青點了下頭說道:“人沒錯,是妍兒。”
已經送過去五十萬石糧食,現在確認人沒錯那剩下的一百萬石糧食在這之後的幾天也要送出去了。
顏少秋在不遠處看着霍長青,問了鎮守應州的將領黃安:“這老頭你認識嗎?”雖然霍長青名氣很大,但他深居簡出,見過他的人並不多。燕無雙那邊的人,認識他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黃安搖頭說道:“沒見過。這人應該是從鎬城過來的。”看陸斐對那老頭這般恭敬,這人的身份定然不低。若在下邑,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顏少秋心頭有些不安地說道:“派人去打探下這老頭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