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帶着北茴等人到厚德堂的時候,各房都到了。
一一見過禮後,衆人落座。
今日來的人格外多,各房妾室,嫡庶孩子們,凡是沒事留在家的都到了。
有過一起跪在朝陽殿外的情誼,幾房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熟絡和輕鬆。
於素君顯然也是故意緩和着氣氛,備了茶水點心,讓大孩子帶着小孩子吃吃喝喝。
她也不像上一次那般發號施令,而是先說了幾句閒話,才轉入正題。
於素君讓人將準備好的冊子分發下去,語氣嚴肅卻又不失溫和,“這是分家的詳單,各位都看一看。”
便是有人詫異地問,“還是要分家嗎?”
大家都以爲危機已經度過,就不會再提分家。
於素君道,“分家有分家的好處。分家不離心,纔是咱們建安侯府的初衷。我和世子爺商量過了,還是分家自過的好。大家先看一下手上的詳單吧。”
許多人心裡是不高興的,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一旦分家,他們哪還沾得上半點侯府的光。
雖然這些年,侯府也沒什麼光可沾。但人就是這樣,總心存僥倖。
只是在看過詳單後,又都百感交集。
單子上列明瞭侯府的幾乎全部財產,包括銀兩,田產,房產,商鋪以及各類值錢的物什。
財產總共分成了五份,除去老侯爺那份,剩下的平均分成了四份。有的固定資產折成價,也是算在了總賬裡。
按理說,大房和二房是嫡出,應該佔比要大些。
於素君解釋道,“世子爺說了,這次我們大房給整個侯府帶來了災禍,本就不佔理兒,所以我們願意跟大家平分。至於二房這邊,我也徵求了他們的意見。二叔大義,他也是同意的。”
這是把時成軒架上去了。
時成軒氣怏怏的,一點話都不想說。
能不同意嗎?不同意有人就鬧着要和離!
他不想和離,一點都不想!
他不止不想和離,更不想休妻。
時成軒現在是看一眼唐楚君都害怕,哪敢休什麼妻?可反過來,他害怕唐楚君不假,但有唐楚君在,他日子才過得安穩。
他覺得自己離不開她。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母親是他的主心骨;現在唐楚君不管怎麼吼他,看不慣他,反正都是他的主心骨就對了。
關鍵他的主心骨捶他幾下還要給他顆糖吃,說侯府那點破玩意兒,沒必要拽着不放。
以後有她唐楚君吃口肉,就有他時成軒喝口湯的機會。她不會不管他,哪怕要進冒青煙的祖墳,她也會親自給他一腳,送他一程。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唐楚君看不得他那臭臉,挑眉問,“難不成二爺您如今又改主意不同意了?”
時成軒只得嘆了好幾口氣,忍着心窩窩的疼痛,要死不活應着,“同意,我舉雙手雙腳外加一個腦袋同意,行了吧?”
唐楚君笑笑,很滿意,“腦袋就不必加了,不值錢。”
時成軒:“……”
不想說話了,一說就被懟。他歪東倒西坐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
看着三房四房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裡呲了一聲,一擡頭,對上女兒的眼睛……
就,很不想對上。
說好的血脈壓制,爲什麼到他這兒就反壓制呢?
還是兒子好,兒子樣子不兇。他便偷眼去瞧兒子……這一看,嚇一跳。
兒子是不兇,但冷漠,比女兒瞪他還可怕。
時成軒又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剛參與了退兒子的親事,怪不得兒子冷漠以待。
唉,他就想不明白了。
他分明是想爲家裡做好事啊,分明是盼着大家都好,爲什麼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
錯!錯!錯啊!
於素君沒說的是,分家其實是時安夏的主意。
時安夏說,不破不立,破而後立。唯有先破,各房互相幫扶着動起來,最終才得以立於不敗之地。
分家不是把大家分出去,而是讓大家有更多施展身手的機會。把侯府的資源分發下去,讓他們自己做主。
終有一天,散在四處的小樹苗會長成參天大樹。而它們地底的根是連在一起的,牢不可破。
世子爺被時安夏這番理論說服了,便是毅然決然同意了侄女兒的建議。
這相當於,把他這個世子爺架空了。
但時成逸沒有猶豫,只道,都按夏兒說的辦。
唐楚君又主動過來跟于于素君說,因爲時老夫人以前的所作所爲,纔是真正傷了侯府根本。他們二房也願意平分。
其實全程也就知會了一下時成軒這個擺設。
三房的時成林道,“大嫂,不能這麼分。大哥是侯府世子,以後挑大樑的還是你們大房。你把這些位置好的商鋪良田都分給了我們幾個,你們留着的全是收益差的,這真的不好。我願意用我這份跟你們大房互換。”
他夫人尤晚霜趕緊點頭附和。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從侯府分配到這麼多家當。
看着這份單子,是真的出乎意料。
再對比大房那份家產,讓她滿心羞愧。
因爲她私底下其實還跟丈夫唸叨過,說這一分家,恐怕真就是被仨瓜倆棗打發了。
她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哥大嫂根本不會苛待他們。
四房也是一樣的話,願意與大房互換。
四房得到的東西顯然價值更大些。這是於素君特意分配的結果,因爲老四家有個兒子天生心疾,需要很多銀子治病。
四房夫人王可湘含淚道,“大哥大嫂對我們棉兒這般好,我們棉兒若能活得長久些……”
於素君笑着打斷她的話,“呸呸呸,快把這些晦氣呸出去!棉兒好生治病,定能活得長長久久。我這個做大伯母的,還要看着棉兒娶妻生子,過得幸幸福福。四弟妹快別說這些喪氣話。”
……
時成軒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奇怪地看着衆人笑着你推我讓。
他忽然感覺這個家,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看到唐楚君笑顏如花,與衆人說說笑笑。
一兒一女站在唐楚君的身側,像兩個玉人一樣美好。
這樣的畫面,母親在的時候從未出現過。那時候母親想讓唐楚君露個面都難,更別說是露個笑臉。
再看衆人和諧相處的畫面,更是匪夷所思。
這可是分家啊!竟然沒有出現他想象的面紅耳赤場面!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三房四房常年耷拉個腦袋不說話。
大哥也黑着臉,偶爾會回懟,大部分時間是壓抑着性子。於素君心有不忿,也就忍着。
而他們二房指手畫腳,說一不二。
對,他想起來了!唐楚君確實沒出現,倒是溫慧儀整日趾高氣揚,到處指手畫腳。
他也是這會子才納悶,母親是怎麼容忍一個妾室掌家的?而他當時爲什麼也能容忍,還覺得溫慧儀很辛苦?
今日憶起往事種種,竟是無比刺眼,遠不如眼前景象溫馨和諧。
唐楚君陰陰地問,“二爺,你腦子裡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時成軒:“!!!”就,很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