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今笙走在前頭領路。
皇甫羨跟在後頭冷冷的瞅着她的背影,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腰桿挺得很直……
他想起了云溪,那個怯懦的女孩,因爲庶女的身份,總是沒辦法把腰桿挺得直直的,即使周姨娘在府裡受寵,她瞧起來也是可憐巴巴的,尤其是昨日入宮,更是可憐得讓他有想捏死眼前這位的心思。
空有一張絕色容貌,小小年紀竟暗藏了一顆毒蛇心腸,生生的云溪的臉給毀了。本來就是個庶女,再被毀了容貌,就算周姨娘受寵,日後又如何能把云溪嫁得好?即使最後被擡爲了正室,云溪成了嫡女,但沒了容貌,也很難討得丈夫的寵愛。
他是男人,自然瞭解男人,男人都是喜歡容貌俏麗的姑娘的。
“殿下,周姨娘病了好幾日了,這次風寒極爲嚴重,您身子尊貴,暫且迴避一下吧,免得過給了您就不好了。”不知不覺中,便到了周姨娘的院子,奴婢挑了簾子,大家便都進了堂屋。
皇甫羨輕挑了眉,他本想要進去,這時便聽見裡面傳來咳嗽的聲音,是周姨娘的聲音,他認得,聽起來是挺嚴重的,便打消了進去的念頭。
“李太醫,你進去給好好瞧瞧。”皇甫羨吩咐了一聲,這是他帶來的人,自然也是信得過的。
那太醫是個年長的,忙應了下來,今笙便說:“勞煩李太醫了,您請。”
她就這樣跟着一塊進去了,就不怕過給她?皇甫羨瞧着她進了內室,不知可否。
一般來說,遇見這些有可能會感染會傳給旁人的病,都會避着點的,她是真不怕還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戲,假裝關心周姨娘?
那時,云溪已匆匆找了過來。
看見二皇子站在那裡,今笙卻不在,云溪匆匆走到跟前來,先行了一禮,說:“殿下,您來了。”
二皇子點了頭,和她講:“別擔心,李太醫正在給周姨娘診斷。”說了這話,他仔細瞧了一眼云溪,因她戴着面紗,便也只瞧得見一雙眸子生得水靈,雲霧繚繞,瞧着便是一位讓人憐惜的柔弱女孩。
也許是因着臉上受了傷的原因,她瞧起來更怯懦了,微微側了身,似乎不願意直面他,聲音輕柔的和他說:“謝殿下。”忽然發覺奴婢並沒有給二皇子上茶,她心裡微有不悅,覺得這是這些奴婢怠慢了二皇子,便開口吩咐:“都還愣着幹什麼,快給殿下上茶。”
屋裡的奴婢趕緊上了茶,云溪便上前親自沏了茶給二皇子喝,皇甫羨自是不會喝,雖然云溪絕不會害他,但在外面,他沒有隨便吃喝旁人東西的習慣,只是坐在了那裡。
云溪和他說:“殿下,您先坐一坐,我去裡面瞧一瞧周姨娘。”
二皇子點了頭,云溪便朝裡面走去。她知道今笙在此,奴婢前去彙報的時候就告訴她了,說今笙帶着二皇子直接來這邊了,她便急急的趕了過來。
果然,走進周姨娘的內室,便瞧見今笙正站在一旁觀看李太醫給周姨娘診斷。
瞧見云溪過來,她也仿若沒有看見似的,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周姨娘這邊。
云溪忍下心裡的氣,看着她這張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臉,當真是光彩照人,再想到自己的臉,便越加的恨她,恨不得也撕了她的臉,因爲有李太醫這個外人在,她也不好發作,便慢慢走過去說:“笙姐姐,你回去歇息吧,這裡有我照顧周姨娘就夠了。”
今笙這才擡了眼皮瞧她一眼,說:“周姨娘病着,也不適合太多人涌進來,既然你來了,就在這裡照顧一下吧。”她擡步走了出去,卻並沒有離開,而是來到了堂屋。
周姨娘那時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上,她也沒有精力與今笙說好說歹,一直都忍着沒吭聲,她只盼着這身子骨趕緊好起來才能多作計較。
李太醫這時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藥箱子走了出去,準備把周姨娘的病情和二皇子說一下。
眼瞧今笙和李太醫都離開了,云溪便撲在周姨娘牀邊喊她:“姨娘,您若再不好起來,這府裡就要變天了,我的臉讓她弄得到現在也沒辦法癒合,昨個去了一趟宮裡,太醫們個個都說沒有辦法,不能痊癒,我可怎麼辦呀。”
周姨娘被她吵得頭疼,她自然知道她昨個進宮的事情,只是她現在病在牀上,沒精力管事,可云溪變成這般,她也是恨的,她還指望雲溪嫁得好呢,如果臉沒了,怎麼嫁得好?強撐着身子,她有氣無力的說:“不是說二皇子來了嗎?他是你表哥,自幼就對你多有關照,你多和他聯絡聯絡,他總會能幫得上你的忙的。”眼下這個光景,除了求二皇子幫助,周姨娘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她的臉恢復。
那廂,今笙出來的時候二皇子還坐在那裡,看來並沒有想要進去瞧一瞧周姨娘的意思。忍下心裡的冷笑,二皇子還是挺惜命的嘛,對周姨娘和云溪的情份,目前來瞧也不過如此吧。
她目光淡淡的望他一眼,他並沒有忘記前世的時候她曾經如何糾纏這個人的,他三番五次出現在他們候府之中,云溪次次通風報信給她,鼓勵她大膽上前示好……
那個時候,她也真的是膽大包天不知害臊了。
前世的事情拿到現在來瞧,她便瞧得一清二楚了。
他一次次的出現在候府,不過是有意而爲之,云溪慫恿着她多次表白,送帕子,他越拒絕,她越覺得他好,越是求而不得,越是想要得着,她的名聲也就被云溪與二皇子合夥敗得人盡皆知了。
前世的事情,她是不會再重來一次了。
猛然,一道冷厲的眸子掃了過來。
皇甫羨瞧向她,她真是大膽得可以,居然敢這般肆無忌憚的瞧着她,那眼神竟是一言難盡,令他也看不懂了。
與他的目光相視,她也沒有絲毫的閃躲,反是行了一禮,說:“讓您久等了,周姨娘病情反覆,還勞您費心了。”
“周姨娘不是外人,照着輩份我還要尊她一聲姨娘。”他說這話自然是要故意擡高周姨娘的身份了,今笙自是聽得懂,立刻說:“周姨娘有您這樣的皇親國戚,那也是我們安國候府的榮幸,您瞧您的到來也立刻令府上蓬蓽生輝起來了。”
她說得一本正經,這話聽起來應該是有恭維的成份,但皇甫羨就覺得她話裡好似含着譏諷一般。
正說這話,李太醫便走出來了,對皇甫羨行了禮後說:“周氏這是因爲落水受了風寒,寒氣入體太過嚴重,恐怕是要調養上一段時間了,我先給開個方子,您照着方子上的抓藥,煎藥便可。”
今笙點頭答應:“有勞李太醫了。”
李太醫便去一旁寫藥方子,待他寫過藥方子,準備把方子遞給今笙的時候,皇甫羨忽然就把藥方子給搶了過來說:“這等事情還是讓下人去做吧。”他掃了一眼四周,竟也不知道哪個是周姨娘的人,這人都死哪去了,這個時間云溪怎麼還不出來?這麼重要的方子能讓今笙這等人拿了去?
今笙忽然就噗的一聲笑了,他知道二皇子在防備什麼。
“你笑什麼?”皇甫羨有點惱火,說不出的惱火,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她看穿了一般。
“常桂,還愣在那兒幹什麼,還快把方子收下,去給周姨娘抓藥。”
一旁的常桂忙上前,二皇子瞧她一眼,覺得有點眼熟,應該是周姨娘身邊的人,他正想要把方子給了她的時候,就聽有人說:“二皇子,您就把方子給她吧,她是周姨娘陪嫁過來的,信得過。”
那種被人看穿一切的感覺,很惱火。
皇甫羨把手裡的方子給了常桂,冷冷的瞧了今笙,說:“你知道什麼樣的女孩最惹人討厭嗎?”
今笙聽這話立刻認真的求教:“不知道,還請二皇子賜教。”她那一本正經求教的樣子,令皇甫羨覺得像吞了一個蒼蠅一樣難受,那種感覺,一言難盡。
他是很討厭她的,多年前云溪進宮和他提及過一個叫今笙的女孩時就討厭她了,雖然並沒有過交集,卻從云溪對她的描述裡,慢慢總結出來她的特性。
以前云溪口中的今笙,不可一世,蠻橫無理,因爲自己是嫡出小姐,便對庶出的妹妹們吆五喝六,毫無尊重可言。現在他卻莫名的覺得,她攻於心計,處事沉穩老練,且手段毒辣。但是,她面相純良,容貌絕佳,光彩照人,甚至讓人有點不能直視,她瞧起來單純無害,就像一個無辜的小白兔,滿眼天真的朝他求教……
這與深入他心底的形象,太過格格不入了。
“自以爲聰明……”既然她求教了,他還是把這幾個字說給她聽了。
今笙聽了便嚅嚅的說了一句:“你好像是在說我。”
“本來就是說你。”皇甫羨脫口而出,他也不需要給她留面子。
今笙忽然莞爾,沒有絲毫的尷尬,她聳肩表示:“既然我這麼惹人討厭,我告退便是,您請便吧。”說了這話,她當真是轉身便走了,走得那是一個自在,絲毫沒有被他討厭後的沮喪或是難過。
好似,也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底過。
“……”皇甫羨便直視着那個遠去的身影,擰眉。
他知道,那個瞧起來純良無害的女孩,實際上,她是一個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