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崖的半空墜落下來,她雖毫髮無傷,可這個男人是被摔得不輕。
萬幸的是,當時掉落的地方是在水草之中,總算沒要了他的命,只是那條胳膊,傷得不輕,箭撥了之後,上了些隨身攜帶的藥,他那條手臂目前基本上都擡不動了。
薄葉望着他,鼻子一酸。
“我沒事的,別哭喪着臉。”
“趁着天還未黑,我們趕緊離開這兒,找個地方先隱藏起來。”
“上面那夥人,找不到我們的屍體,是不會罷休的。”
時光閣的人,萬青自然是最瞭解的。
交給的任務,不死不休。
他帶着葉子一塊逃了,怕是因此也激怒了太傅大人了吧。
薄葉起身扶她,帶了些許的哭腔問:“你還能走嗎?”
他被摔了下來,又被她壓住,怕是一身的骨頭都快要斷了。
“沒事。”他到底是個硬骨頭,非尋常男人。
她扶了他一把,他強撐着站了起來。
“我來揹你。”薄葉轉過身來,把背給他。
“不用,我可以的。”
“我揹你。”她固執的堅持。
“行了,別耽誤時間了。”萬青沒讓她背,她喜歡逞強,要揹他,這個時候他還不忍心呢。
“去那邊,那邊有個山洞,一般人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因爲我不是一般人。”往年,他也常出任務,爲了追殺一個人,也可以不死不休幾天幾夜……
這京城方圓數百里之內,沒他不知道不熟悉的地。
果然,趟過這片水草,前面真有一個類似於水簾的洞口。
萬青帶她從嘩嘩的流水中趟過,進去,便是一個空曠的洞口。
有些潮溼,卻是別有洞天。
萬青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眉宇之間有些許的隱忍。
薄葉看了他一眼,他的衣裳都溼了,當然,她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坐一會,我去去就來。”她飛快的轉身,跑了出去。
趁着天還未黑,怕他涼着了餓着了,她飛快的跑出去撿了一把柴火。
即使是山野間,野生的果子便到處都是了,她又趁機摘了些果子抱在衣裳裡。
做完這一切,薄葉匆匆跑了回來。
回到洞中,就見萬青靠着石頭閉了目,她慢慢走近,看了看他,見他臉色有些慘白。
這裡的條件並不好,他受了傷,如果能儘快出去就好了。
薄葉把柴放下來,先生了一些火。
“萬青,你衣裳都溼了,把衣裳脫下來,我給你洗一洗,烘乾了。”
薄葉走近他身邊蹲下,輕聲喚他。
他沒言聲,薄葉輕探了一下他的氣息,還有氣息。
她輕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甚燙。
原來,是發熱了。
薄葉想了想,轉身把自己的小包袱拿了過來,裡面也就是裝了一套她與萬青平日裡換洗的常服。
萬青病了,他不能穿着溼的衣裳,這樣會更難受的。
她輕輕幫着他把衣裳給換了,和他講:“我去外面找些車前草過來給你退熱,你再忍耐一下。”來不及給自己換下衣裳,便又匆匆出去了。
車前草……她要找車前草……
薄葉跑到外面找了一圈,萬幸,讓她找到了。
取回來後立刻找了石頭給搗碎了,這裡什麼也沒有,只能湊合着讓他用一用了。
她擠出些汁來,滴在萬青嘴巴里,和他講:“嚥下去,嚥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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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許是車前草起了作用,萬青回了些神,精神了些,喊她:“葉子,把火熄了。”
“哦……”
“以防萬一。”
薄葉應聲,站了起來,去把火給滅了。
再次回身過來,她自己去換了乾淨的衣裳。
“萬青,我剛纔還摘了些野果,你先吃些充飢吧。”
“有些果子有毒的,你摘的是什麼?”
“你放心,就是一些野生的桃子,沒毒,你咬一口。”
萬青咬了一口。
薄葉靠近他坐了一些,伸手抱了他的腰,問他:“你冷不冷?”
“你抱着就不冷了。”
“你們幾個去那邊看看……”外面忽然傳來了喊聲,薄葉整個人也就坐了起來。
這麼快,這些人就找過來了。
時光閣的人,果然不可小覷。
萬青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過了一會,外面沒什麼聲音了。
薄葉有些沮喪:“萬青,我怕我們還沒見着三爺和夫人,就……”就讓這些人給殺了。
萬青看她一眼:“就算死,有我給你開路,不怕。”
薄葉撇了撇嘴:“我不想你死。”
“我也不想你死。”萬青單手攬過她。
他這輩子還從未這般逃命過,且是被自己人追命……
~
又趕了一天的路,在下一個站口,天黑之前,也就又停了下來。
路過的客棧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蘇長離下了馬車,隨後扶了下馬車的今笙說:“這個地方客源少了些,客棧看起來簡陋了些,夫人今個就先湊合一宿吧,明個晚上找個好點的客棧住下。”
“我覺得挺好的,能住就行了。”她這個人並不是一個挑剔之人,挑剔的一直都是三爺好吧。
不過是暫住一宿,明早起來就離開趕路了。
“嗯,知道夫人不挑剔。”是他一直想讓她住好的,白天在馬車上已經夠累了,晚上睡覺,自然是要睡得舒暢一些了。
主僕一行進了客棧,果然是不太寬敞,侍衛們一跟着進去,就把客棧給擠滿了。
閻生已走過去和老闆講了:“今晚這裡我們包了,關門。”很豪氣的,把定金放了下來。
“好好,各位爺,樓上請。”
閻生又囑咐:“挑出最好的一間房,給我們家公子和夫人用。”
“有,有……”店家趕緊先上了樓帶路。
“這個房間,是最好的了。”
門被打開,蘇長離和今笙一塊跟着進去了。
所謂最好的一間房,也就是一個比平常單間稍大一點的房罷了,一張硬板牀上鋪了個草蓆和一牀被。
蘇長離吩咐一句:“去馬車裡把被子抱來。”
閻生趕緊去辦這事。
他們男人隨便怎麼着沒有關係,但不能委屈了夫人不是。
今笙看了看,其實她不甚在意。
紫衣忙走過來收拾了一下,拍打了一下,這是多久沒人住了,一拍打,都起了一層灰,差點嗆死她,她忙屏了呼吸,收了草蓆。
“夫人,我拿水過來擦一下。”紫衣忙出去準備水。
這種小地方,也不能指望他們的衛生環境有多好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紫衣很快把水端了過來,把硬板牀給擦了擦,草蓆就不需要了,閻生從馬車裡抱來了他們的席子和薄被,給鋪了上去。
蘇長離四下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到處都是灰塵,這都什麼破店。
紫衣忙着四下又擦了一番,今笙忙道:“住一晚就離開了,別忙乎了。”
蘇長離吩咐:“晚飯豐富一些,要是這店裡沒有,就去附近買一些。”
閻生已出去辦這事了,今笙拽了他:“三爺,咱們住一宿就走了,不用這樣勞神費力的,我來的時候條件比這更差呢,好多晚上都是直接住在馬車裡的。”
“……”好多晚上都是住在馬車裡的……
聽她這樣說,他心疼了。
蘇長離擡手攬過她的腰:“以後不會再讓你住在馬車裡了。”
“讓你跟着我,爲的就是要讓吃香的喝辣的。”而不是受罪的。
今笙噗的笑了。
紫衣悄悄退出去,三爺和夫人說情話的樣子,真有趣。
誰部想到,高高在上的閣老大人竟是一個情種,對自己的夫人竟是捧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般的愛護。
看夫人如此幸福,她也覺得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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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高興?”門口,一旁的蕭凌悄悄問她。
“要你管。”她低聲回了一句,看都不看他,回嗆過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蕭凌神色的落漠,一雙鳳眼垂了下來,她心裡又有一陣難受。
她不想傷害他,但在話語上又忍不住的想嗆他一句。
她怕他,離她太近,太近。
誰讓他沒經她的同意,朝她表白,又偷偷的親她,撩得她心猿意馬,她覺得這樣不好,她不想這樣子,可又情不自禁受他吸引。
轉身,紫衣悄悄走到旁邊去了。
這樓上的空間並不大,走了兩,她靠在那邊的牆上,想離他遠一些。
蕭凌看了過她,她總是這樣子,躲着他,若即若離。
明明,他感覺她也喜歡他。
看了看三爺這邊緊閉的門,他站了一會,又朝她挪了過去。
“你別過來。”紫衣立刻作了個手勢,現在蕭凌,可是擡頭不見低頭見,想躲都躲不開。
蕭凌沒聽她的,來到她面前站住。
“你在害怕是不是?”他問她。
“我怕什麼?”她昂了昂頭。
“回去之後,我就帶你去和他說,你往後的人生由我來照顧,讓他放心的把你交給我。”
“……”紫衣看着他,莫名的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他在說,等回去後,要帶着她一塊去見她的亡夫,和她亡夫講清楚,他要照顧她。
她目中忽然有些溼潤,勉強咬了脣。
過了一會,才說:“我只是個寡婦,你幹嘛要盯着我,我們不配的。”
“再沒有比我們更相配的了。”
“若非特別的緣分,怎麼還能讓我們在歷盡千辛萬苦後重逢在一起,在緬宮的時候,我有時候以爲,可能回不去了,再看到你的時候,我特別的高興,心裡控制不住的想和你說話,想要親近你。”
紫衣看着他,他說話的時候都是盯着她的,看得幾次想避開目光,偏又無法把目光從他的臉龐移開,他俊美的臉龐帶了些鋼鐵般的柔情,冷清的眸子染上些許的深情。
“知道你和夫人千里迢迢而來,一路跟着歷盡了艱辛,我就特別的心疼你。”一定是他欠了她什麼,纔會讓他現在如此的掛念她,想要保護她。
是當年欠了她的情嗎?
當年,他幾乎要死在古音的手中,被閻生給帶了回來。
當年,他幾乎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是柔弱得不堪一擊的她,在他身邊和他說了許多的話,又重染了他活着的勇氣。
他是一個男人,鋼鐵般的男人,怎麼能連一個小小的女子都不如呢。
她看似柔弱得不堪一擊,卻堅強無比。
後來,她照顧過他一段時間,直到他傷痊癒。
在太傅府的那段時間,她給予他太多的關心了,他都照單全收了。
現在,重逢在這千里之外,他對她,莫名的就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了,那種情愫,讓他心疼。
他看着她,她緊貼在牆上,幾乎是要屏了呼吸,因爲他離她實在太近了,越來越近了。
猛然,他的脣貼在她飽滿的脣上。
她雖瘦弱,脣的形狀卻是飽滿富有彈性的。
她如被雷電擊中,想逃,無處可逃。
其實,他並沒有控制她,她只要轉過去,就可以逃開了,偏生腳上像被釘在地上一般,生了根似的,動彈不了。
他親了一下,她連睫毛都張開了,看得出來她緊張極了。
他又親了一下,又一下。
猛然,她推了他一下。
“你,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我還沒答應跟你成親。”她回過神來,又羞又惱。
“等回去後,我就和三爺夫人講,我娶你。”
“你,你先走開,我一個人待回。”他在她旁邊,她渾身都不對勁了。
“走啊。”她推了他一下,煩死了,沒事撩她幹什麼,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帥嗎?沒事就會到處招搖。
“好,我走。”
“一會吃飯,我過來喊你。”蕭凌還是忙答應了,轉身走了。
再不走,她都要急起來了。
看他離開的身影,紫衣輕輕吐了口氣。
靠在牆邊,她有些無力。
“怎麼辦……”她低聲喃:自成,對不起……
她怎麼會喜歡上別人呢?
對不起……
她輕輕捂了臉,喜歡上蕭凌,這讓自成怎麼辦?
他雖是她的亡夫,可她並沒有忘記他。
她並不想喜歡上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從未想過再喜歡上別人的,卻竟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被蕭凌勾了魂。
蕭凌,他本也是有妻子的男人,只是讓那個女人傷透了,幾乎死在她手裡。
當時照顧她,也是出於三爺和夫人的意思,她並沒有想過任何其他。
這次的重逢,看見他,她也覺得很高興,可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種感覺,讓她又難過,又害怕。
莫名的有些期待,又覺得對不住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