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笙回去後蘇長離正與蘇長淵坐一塊吃飯,順便喝了幾口小酒。
既然她不回來吃,自然也就不等她了。
今笙進來看了一眼後,準備再悄悄走了,不打擾他們兄弟吃飯說話。
“笙兒,過來。”蘇長離已喚了她。
聽見喚她,今笙也只能硬了頭皮走過去。
“坐下,跟我一塊好好敬二哥一杯。”蘇長離已擡手倒了酒,今笙也就坐了下來。
“二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他們要敬,蘇長淵也沒說什麼,一樣舉了杯:“早點回來。”
今笙跟着一塊幹了酒,聽蘇長離說:“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我就帶笙兒一塊回去。”
蘇長淵點頭,又對今笙說:“把你送到三弟身邊,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明天我就返京。”
今笙便又倒了酒:“那就再祝二哥一路順風,平安。”
幾個人又幹了一杯,喝過這杯酒,蘇長淵也就起身了:“好了,這裡是軍中,再喝下去便又貪杯了,我去轉轉。”
“對了,你那個火槍,回來的時候,給二哥也帶一把。”
“我儘量。”蘇長離應他一句,蘇長淵回句:“不然,就把你那把送我。”說了這話,轉身便走了。
蘇長離看他離去的身影,給了他一個眼神。
他想得美,不要以爲送了笙兒過來,想要什麼他都會給。
“三爺,你這是什麼眼神看人呢?”顧今笙瞅着他問,分明是一副嫌棄的表情啊!
蘇長離站了起來,順便拉起她:“走吧。”
“不走,走不動。”
她說走不動,他二話不說就把她抱起來了。
她抿脣嬌俏:“三爺,外面到處都是人,你就不怕人看見了笑話你急吼。”
“我抱自己的女人,怕什麼。”
他是真不怕,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了,直接去了自己那邊的屋,至於遇見的將士什麼的,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哪個男人許久不見,見到自己女人後會不關起房門來幹些事。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欲把人放下來,顧今笙雙腿一夾,搭在他腰上不肯下來:“三爺,我腿真要擡不起來了,不做了。”
瞧她耍賴似的掛在自己身上,又可憐又可愛,他忽然覺得好笑,想想……忽然良心發現,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次數太多了,累着她了?
“好,不做了,我們說說話。”他答應了,抱着她一塊往牀上去,把她放下,她雙臂還勾着他的頸,道:“三爺,你給我說說,爲什麼別人都說你戰死了?這數月來,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這就告訴你,你躺好行嗎?”
顧今笙看了看他,確定他不會再壓着她做了,這才放心下來,鬆了他。
他暗暗搖頭,他若是想再來一回,哪裡是她可以說不要就不要的。
兩人並肩躺在一塊,蘇長離這才慢慢和她講:當初告訴你下江南,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後擔心,所以才隱瞞了你哥出事的消息。
有件事情他一直沒有說,當初讓燕京跟着過來,就是爲了監督皇甫瀾。
當初不說,現在也沒有必要說了。
蘇長離挑了一些重點來講:初來江城之時,就被皇甫瀾給襲擊了。
他們在城樓之上,假裝不信他是蘇閣老,並且使用了炮轟。
當時他們的人就正城樓之下,一下子間,所有的弟兄幾乎是全軍覆沒了。
至於他,也是異常的狼狽。
皇甫瀾那時便帶着人策馬出來了,把他們團團圍住,盯睛看他,假裝才發現真的是他蘇長離。
這般,他餘下不多的幾個人便跟着進了軍營了。
從那一刻,他就知道,顧燕京的死絕非意外。
只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軍中皇甫瀾是主帥,將士們自然是聽從他的。即使他帶了聖旨而來,也只是協助他做他的軍師罷了。
說是軍師,最終拿主意的還是皇甫瀾。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皇甫瀾又是皇族血脈,現在在外面擁兵自重,多少是不會把他放在眼底的。
說來也巧,那次他考察江城的地勢,一伐木漂流到了他的跟前,仔細一看,上面還有刀雕刻出來的字跡,寫的竟是:燕爺在緬營。
後來到了緬宮才知道,當時顧燕京被推下江城後,林楓跟着跳了下去,帶着顧燕京在水裡飄遊,最終飄到了緬國地界,被公主韓閔給救了上來,公主瞧上了顧燕京,便沒有傷害。
林楓當時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找他們,反正就是寫了這麼幾個字,放在水裡,讓那伐木隨風漂流,沒想到有一日還真順風漂了回去,讓三爺給發現了。
看到這伐木上的字後,他才確定,顧燕京真的沒死,他人在緬營之中。
當時,他就作了個決定,帶着蕭凌和閻生一塊走水路,趁着夜深的時候潛過去,當夜的江上又起了極大的風,這一路過去,也是驚險無比,可也正因爲這般,緬上便疏與防備了,任誰也不會想到,江上起了這麼大的風,竟還有人敢過江來。
他留下的些人回去稟報皇甫瀾,就說他帶了二個人隻身闖緬營去了。
再後來的事情,顧今笙是知道的。
皇甫瀾直接對外宣稱,蘇長離戰死了。
那晚江上起了狂風大浪,能不死嗎?再則,就算真活下來,他也不會讓他再回北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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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料到,蘇長離去了緬宮。
去緬營那邊打探一番後,他知道顧燕京被公主帶回宮了,他當時就以北國閣老的身份去了緬國。
他是北國的閣老,廢過皇帝,立過幼主,他的名聲早就傳遍全天下的大小國家,緬國大王自然是知道他的,也正因爲知道他,所以一看到他,便非常的親切友好,好酒好肉,各色美女的招待,有意拉攏他,哪知酒色都不能讓他爲之所動,他執意要帶顧燕京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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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今笙躺在一旁聽着,聽他輕描淡寫的把事情給說完了。
轉身個,她面朝於他,擡手,摸摸他的臉。
三爺雖沒有鬚鬍子,但下巴上的胡根有點扎手。
她在手裡磨了一會,聽他說:“是不是很佩服你夫君的智慧,對你的夫君更加崇拜得五體投地了。”
“哎……”話才說完,耳朵忽然就被揪了起來。
耳朵多脆弱的地方啊,即使是三爺也忍不住被揪得臉都扭曲了。
“你還好意思這麼說,你知不知道,我在家裡都擔心得快要死了。”她一心盼着他回來,他一直沒有回來,她孩子生下來了,是早產生的,他還是沒有回來。
“以後,你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們怎麼辦?”
“放手,放手說話。”蘇長離伸手拍拍她的手,她越激動還越用力了。
顧今笙看了看自己的手,慢鬆開了。
一個激動,有點用力了,再看三爺的耳朵,都抓紅了。
“疼不疼啊?我給你吹吹。”假裝沒看見三爺扭曲的臉,她忙湊過去給他吹了吹,當哄孩子呢,蘇長離臉黑了一會。她又湊上了親來親,他心情好一些。
“好了好了,不吹了不疼了。”他伸手撈過她,摟在懷裡,道:“笙兒,是爺沒照顧好你。”答應要在她生孩子前回去的,可當時的答應他也知道,只是敷衍她。
讓她受了這麼多委屈,他知道後心裡不知道有多疼。
低首,吻吻她的眉眼。
“再休息一天,等明天,我帶你去看看這銀川的景緻。”
“嗯。”她答應,仰臉他,他一個大男人睫毛都趕上她一個女人的長了。
眉眼又被他給親住,他已翻身上來。
“三爺,不是說不要了嗎?”她掙扎……
“餓了這麼久,只吃一天,哪裡吃得飽。”
“男人都是愛說謊的豬。”
“不許你這麼罵別的男人,就算罵豬,也只許罵爲夫一個人。”她把所有的男人都罵進去了,罵得好像她經歷了很多男人似的,他聽着怪別耳的。
還有這種人……
顧今笙罵:豬,蘇長離你就是個豬,好吃白菜的豬。
“是好吃肉的公豬,專吃你這隻母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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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自顧今笙走的這些日子來,孩子被放到老太君這邊後,二房的李氏便帶了自家的榮盛常來看望。
榮盛已經會走路了,常常是一個人跑在前頭,奴婢們跟在後頭。
他雖看起來瘦弱,身體尚且可以,沒病沒痛的。
蘇羽和往常一樣,還是吃了睡,睡了吃,不吵也不鬧,倒也讓人省心。
榮盛從小喜歡抓人,以前抓過蘇遊,現在看見蘇羽睡在那兒不動,也喜歡伸手去抓她,好在奴婢們看得緊,忙給阻止了,老太君知道了這事,就說:“盛兒喜歡抓人,咱羽兒還小,以後少把盛兒往羽兒面前帶。”
李氏答應着,連連自責,心裡是惱得不行,但從那以後,也就不再帶人往蘇羽面前去了。
這天,李氏在旁人午睡的時候又出了門,來看望老太君。
老太君每天都有午睡的習慣,女人嘛,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養成午休的習慣,不這然一天的精神都不大好了。
午休的時間,服侍的奴婢也各自坐在一旁打起了盹,李氏便一聲不響的走了進去,來到搖籃裡,看了看蘇羽,小傢伙忽然就睜了眼,也不哭也不鬧,就那麼望着她。
這眉眼兒,越長越像顧今笙。
男生女相,必定好看。不得不承認顧今笙確實長得好看,這孩子隨了她。
再看看自己的兒子,都會走路了,還是那麼瘦弱,即不隨二爺,也不像她。
想到二爺,她心裡也是疼得很。
他本就對顧今笙有那種好感,現在竟是送她去了江城,兩個人一路作伴,日子久了,誰知道會不會生出什麼事情來。
這個賤人,自己有丈夫有兒子,還要處處勾搭她的丈夫,把她的丈夫拐到遠遠的。
擡手,她拿了自己的帕子,撫向蘇羽的臉蛋。
上次放火,沒燒死她,被二爺救了。
現在二爺又帶她去了江城,留下她兒子在府上,如果她殺了這個孩子,誰還能救?顧今笙回來之後,若發現這孩子死了,應該會很痛心吧?還有那老不死的,處處幫着顧今笙,若不是她出的注意,二爺會被顧今笙帶走嗎?
這孩子,五個月都不到,生得白白胖胖的,真是讓人討厭。
沒事,長這麼好看,將來還不是禍害別家的姑娘。
看着那孩子一動不動了,李氏轉身走了,只是腳步有些的急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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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李氏離開後,沒有多久,老太君也起來了,坐在門口侍候的婢女也跟着坐了起來,睡了這麼久,羽少爺應該醒了吧。
同一時間,老太君也來到蘇羽面前。
即使是交給下面的婢女照顧,她也不放心的,所以蘇羽平時就睡在她屋裡,只是隔了個屏障,方便她醒來後好看他。
“我的羽兒寶貝,還沒睡醒啊?”老太君來到搖籃前唸叨着。
“喲,這被子怎麼掩了嘴了。”老太君的貼身婢女這時也過來了,伸手忙把薄被往外拉了拉,就見蘇羽那張小臉早就蒼白如紙了。
“羽少爺,羽少爺。”寶珠忙摸了一下小傢伙的臉,才五個月不到的羽少爺已長胖了許多,瞧起來白嫩嫩的,但這會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一動也不動的趴在那。
“老太君,羽少爺好像讓被子掩着了。”
老太君也是嚇了一跳,忙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氣息,好像沒什麼呼吸。
“快,快叫華大夫過來。”老太君慌忙吩咐下去,彎腰,把那孩子抱了起來。
“羽兒寶貝,羽兒寶貝,你睜睜眼,你可別嚇太奶奶啊……”
“都是太奶奶不好,太奶奶不該睡覺,不該睡,該陪着你一塊玩的。”老太君抱着他在屋裡轉悠,她怕啊,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讓她像今天這樣怕過。
笙兒把孩子託負給她,她以爲這只是小事一樁,這麼多人呢,照顧一個孩子怎麼了,她自己也是當孃的人,並非沒有照顧過孩子,哪知這孩子……
兩位婢女看了看,從未見老太君這麼失神過。
寶珠派人去傳了大夫,回頭過來,也不知如何是好,忙走來道:
老太君,要不讓羽少爺先躺一會?
老太君沒搭理她,只是一個念念着:“羽兒寶貝,羽兒寶貝只是睡着了,一會就醒了對不對,一會就醒了以示對。”
片時,華歌匆匆趕了過來,一塊趕來的還有薄葉。
華歌喊她:“老太君,羽少爺怎麼了?來讓我看看。”
“快,快給羽兒寶貝看看,他怎麼不醒了。”一看是華歌來了,老太君忙把孩子給了他。
華歌給檢查了一下,沒了脈博,不由震驚:“老太君,羽少爺沒了呼吸。”
一旁的薄葉神色大變,怎麼會這樣子?羽少爺向來好吃好睡,雖是早產,但身子還從未生過病,怎麼就沒了呼吸了?
沒了呼吸?
真沒了呼吸?
老太君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本以爲她的眼淚再也不會流出了,這一刻,她老淚縱橫:“羽兒,羽兒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老太君再也沒有了任何矜持,不顧形象的,躺在地上捶着地,大哭起來。
羽兒,她每日都在精心照顧他,看着他一天天的長大啊……
他怎麼能說沒就沒了。
羽少爺……
她的婢女跟着跪了下來,抹眼淚,一塊哭。
羽少爺是她們陪着老太君精心照顧的,剛生下來的羽少爺又瘦又小,但這幾個月來,他長胖了不少。他現在已經快五個月了,是那麼的可愛,任誰看了他,都會忍不住逗上一逗的,現在說沒就忽然沒了,誰都受不了。
華歌也受不了,縱然是他這麼一個大男人,眼睛都溼了。
這可是三爺的長子,三爺甚至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他仰了仰臉,抹了把眼淚,跪下來,把老太君扶起:“老太君,節哀順變。”
老太君本就年紀大了,哪受得了這等刺激,她怔怔的望着華歌,忽然問他一句:“還能不能把羽兒救活?”
華歌知道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得不狠着心再次說:“老太君,節哀順變。”
“噗……”老太君忽然就噴出一大口血來,之後,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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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羽少爺讓被子不小心給掩了,死的消息悄悄傳遍了太傅府了。
太傅大人匆匆趕了過來,看了看牀上那個小小的人兒,那麼可愛的一個人兒,說沒就沒了?他還有點不敢相信。
這個孩子,自從她娘走後,他也是常來的,他每次來都會抱上他逗一逗,他越看,越覺得喜歡。
“羽兒。”太傅大人來到牀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那麼的冰涼。
他微微仰了臉,他是個男人,自然是不能和女人一樣哭的。
再次把目光盯格在這個孩子身上,他仔細的看着他,這個孩子的臉,他想記在心裡。
忽然,他吩咐一聲:立刻去請個畫師過來。
他的父親母親都沒有看見過他,他想他們一定會想看看他最後的模樣,留一份念想的。
他聽說,他那個兒媳婦每個月都會給擎蒼作一幅畫,留住他兒時的模樣,寄給他的母親看。
女人的心思與男人不同,但這一刻,他懂了。
所以,他吩咐人請個畫師,把蘇羽的模樣畫下來,給她的母親留個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