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裸的登門挑釁了……
顧今笙望了兩個人一眼,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蘇長離面無波瀾,語氣卻是帶了幾分的溫和:“那晚,的確是本官冤枉了你,本官理當向你賠罪。”
蘇長離又吩咐下去:“準備酒宴。”
“……”顧今笙瞧他,大概也意識到他們幾時有的交集了,就在自己被抓的那一晚,三爺還是趕到津衛城了吧。
“白都尉,請吧。”
白候軒看着他,一時之間倒也吃不准他賣的什麼藥。
以着他的閣老的身份,會願意屈尊道謙?
他瞧起來一副心善的模樣,但這個人,實在不是個善類啊!
白候軒擡步,跟着他進去了。
既然來了,他自然是無所畏懼的。
跟着進了客堂,一塊坐了下來。
顧今笙有些不放心,索性就跟着一塊進來了,只是一邊望着,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兩個男人坐了下來,白候軒說:“笙兒,你可能還不知道,前幾日,有人夜闖到我府上,拿指劍着我,要挾我,交出你。”
蘇長離答:“是的,就是我。”
白候軒又說:“你不在我這兒,我又如何交出你,有人答應了說,如果證實你不在我這兒,會當着你的面朝我道謙。”
蘇長離拿了酒,說:“我自然是說話算話的。”
“拿酒來。”蘇長離吩咐下去,侍候在外的婢女立刻送了酒水過來。
“冤枉了你,我自罰三杯。”他倒是痛快,給自己斟了三杯酒,一飲而盡了。
“……”白候軒看着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他倒是真痛快。
以他的身份,不是應該彆彆扭扭的,反咬他一口,或者羞辱他一番,無論如何也不會道謙的嗎?
喝了那三杯酒,蘇長離又說:“說起來,咱們也算是自家人了,這也叫不打不相識吧。”
怎麼聽着就像與他攀親來了?
白候軒瞧着他,這個人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但他能廢掉前皇帝,能爬上這個閣老的位置,怎麼可能人畜無害?他這雙手,不知道要沾了多少鮮血了吧。
“酒宴已經命人擺上,一會你我痛快喝一場,喝過之後,新仇舊恨,都一筆鉤銷了,你看如何。”
白候軒看着他,目光飄向別處,掃過顧今笙的臉。
顧今笙她嫁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來之前,他準備了很多的話,現在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這麼久了,第一次,與蘇閣老大人面對面的交鋒。
既然閣老大人話裡盡是溫和,他自然不好咄咄逼人,針鋒相對。
“好。”
他答應了,蘇長離也就說:“笙兒,你病剛好,不宜吹風,更不宜操勞,去歇息着吧。”
“好。”
顧今笙到底是無話可說,縱然有什麼話,她也暫且壓下了。
她轉身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屋。
三爺與候軒相見,有一剎那以爲,他們會針鋒相對,現在看來,卻是相處融洽。
她默了一會,喚:“紫衣。”
“夫人。”薄葉匆匆走了進來。
“紫衣人呢?”
“紫衣,她剛還在的,奴婢這就去把她找回來。”
“你悄悄看看,三爺那邊都在幹些什麼。”
“是。”
今笙又坐了一會,過了片時,薄葉過來回話:“夫人,三爺與白都尉正在飲酒。”
今笙默了一會,又問:紫衣呢?看見紫衣了嗎?
“奴婢這就去把她找來。”夫人已經問過她兩次了,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紫衣看見都尉大人,會想起丈夫之死的。
~
薄葉快步跑了出去,四下看了看,恍然之間才發現,不但紫衣沒了,連襲人也不在門前侍候了。
這兩個人……
薄葉快步跑開,往蘇長離那邊尋去,果然,兩個人這時正一塊行至到遊廊之中。
紫衣的確想爲夫報仇,明的自然是不行的,她想來陰的,襲人一眼看出了她的打算,就攔了她。
“你不能去,萬一被識破,你就沒命了。”她們奴才的命,賤得很,到時候那白候軒殺她,纔不會有所顧及的。
“這個機會千載難逢。”
“襲人我求你了,你不要攔我,你快去夫人那兒,萬一夫人要尋我,你就拖住她。”
“你快去啊!”
“我不去,你得跟我一塊去。”
“如果你還當我是姐姐,你就聽我一次。”
“自成死得這麼悽慘,我身爲他的妻子,如果不能爲他報仇,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如果是你,你也會像我這麼做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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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看着她,她只是擔心她去了也是送死。
擔心那人認出她,擔心事情敗露了。
紫衣轉身離去。
遠遠的,薄葉望着她快步跑開的身影。
~
找個人,去了這麼久。
顧今笙隱隱有些不安,站了起來,朝外走。
“夫人。”是襲人匆匆回來了。
“襲人,看見紫衣了嗎?”她詢問一句。
襲人有些吞吐:“夫人,紫衣她……她……”她向來忠於夫人,從小就跟隨她,侍候她。
顧今笙望着她,沒說話。
“夫人,紫衣,她想報仇。”原諒她,不能爲她隱瞞。
顧今笙望着她,沒說話。
~
薄葉那時一路尾隨過去,紫衣是去了廚房說:“都還有什麼菜,快點。”
“這個我先端過去了。”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過來要幫着端菜送到三爺那,自然也不會有人敢有什麼異議。
紫衣端了一菜往回走,準備好的匕首藏在她的袖中。
她只要殺了那個人,哪怕是同歸於盡也好。
江自成死的那一刻,她本就沒有打算再繼續活着了。
“紫衣,你這是要去報仇嗎?”薄葉到底是攔了她問。
紫衣看了她一眼:“葉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什麼時候這端菜的活,論到你來廚房幹了?”
紫衣撥腿就走。
“紫衣,你這是在送死,你以爲憑你能殺得了他嗎?”
紫衣說:“你不攔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我這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薄葉就沒有攔她,任由她去了。
~
男人們在一起,酒喝多了,話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由於杯子喝酒太不爽了,兩個人索性就改用了碗。
兩個人又幹了一碗酒後,白候軒說:“閣老大人,說實話,這場宴席是不是鴻門宴。”
蘇長離說:“我並沒邀請你過來。”
已有婢女進來送菜。
紫衣瞧了一眼兩個人,男人們在一起喝酒,也不講究什麼雅緻了,都改用大碗了。
放下菜,她取了袖中的匕首,一個婢女而已,倒沒有人刻意注意到她的存在。擡手,她手中的匕首刺了出去。
這個兇手,她今天一定要取了她的命。
白候軒正又拿碗喝酒,儘管如此,他顯然是真的沒有防備一個婢女也敢來朝他偷襲,但他到底是白候軒,非普通之人,那匕首刺進他肉中的時候,他已經是反手一擊,打了出去。
紫衣到底是禁不住他一擊的,身子飛撲出去。
蘇長離面無表情的看着。
“紫衣,紫衣。”顧今笙已快步跑了進來,襲人一塊跟着跑了來。
紫衣的身子從裡面飛撲出來,摔在地上,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那一擊,傷她不輕。
“白候軒,你已經殺了她丈夫了,你還要殺她嗎?”顧今笙已氣得發抖,衝白候軒喊。
紫衣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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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候軒瞧了她一眼:“我管她是誰,是她行刺我在先。”擡手,他撥了刺進他身上的匕首。
“我來貴府的消息,整個白府的人都知道,我今日要是死在了貴府,既然是閣老大人您,也不好交待的。”
蘇長離看他一眼,到底是吩咐一聲:“傳大夫過來給白都尉上藥。”
~
那時,顧今笙也撫起地上的紫衣,她被白候軒所擊,臉色慘白得很。
華歌很快被傳了進來,顧今笙趕緊喚他:“華大夫,您快來給紫衣瞧一瞧。”
白候軒瞧她一眼,在她眼裡,他連個婢女都不如嗎?
他自己還傷着呢。
白候軒忍着心裡那股子氣,連一個賤婢都比他重要,他在她心裡算什麼?
好在那邊很快給處理好了,蘇長離這才說:“給白都尉看一下。”
華歌:“……”沒想到這邊還有一個傷員。
華歌趕緊過來,又給白候軒上了藥。
那時,今笙也命人把紫衣扶了回去,她自己也跟着一塊走了。
回了屋裡,薄葉也匆忙跟着一塊進來了。
那邊發生的事情,她都看見了。
來到今笙面前,她跪了下來:“夫人,都是奴婢的錯,沒能及時攔住紫衣。”
“這不管你的事,起來吧。”
“是。”薄葉站了起來。
“襲人,你好好照顧紫衣,別讓她再做傻事。”
“是。”襲人應下,退了出去。
今笙又對薄葉吩咐:“你去告訴白都尉,讓他一會過來見我。”
“是。”
~
片時,被處理好傷口的白候軒來了。
站在院中,遠遠的看見她,她瞧起來,單薄了點。
“笙兒。”他走了過來,喚她。
“是你殺了江自成,紫衣的丈夫吧。”
“那是我的人,我有權利處決他。”
“……”顧今笙望着他:“他並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
“他不是已經被你的人用美人計給收買了嗎?”
“你變了。”
白候軒回她:“你也變了。”
“在你的心裡,我是不是還不如你的一個賤婢重要?”
“……”
“你當初,答應過要與我成親的。”但是她讓他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奶奶也因此而死。”
“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你早已經忘記了,但是我,一直記着的。”
“就算是我負了你,我也早已還清了你,至於姥姥,你不要拿姥姥說事,姥姥泉下有知,看見你變成這樣子,纔會更心痛。”
“呵呵……”白候軒輕笑。
“你早已還清了?你欠我的情,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完清的。”
“你當初落魄而來,是誰收留了你?”
“你當初被太傅府上百般刁難,是誰毫不猶豫的答應要娶你?”
“我待你如何,你心裡全都忘記了,一個小小的賤婢傷了,你都那麼緊張,我也受傷了,怎麼就沒見你緊張半點?拋開別的情份不說,你我還有兄妹之情呢,你待我,卻是連一丁點的兄妹之情都沒有呢。”
“……”顧今笙無話可說。
她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
白候軒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今笙默默的望他離開,風吹來,有些涼意,她慢慢轉身,回去了。
與候軒當初的那一段孽緣,種下了太多的惡果了。
他也是她至親的人啊!
~
她獨自坐了一會,蘇長離回來了,喚她:“笙兒。”
今笙望着他,站了起來。
“三爺,你爲什麼要留候軒在府上吃飯?”
蘇長離說:“那就,爺的確錯怪了他,算是賠禮道謙。”
今笙搖頭:“不,你是想借紫衣的手,殺了他的吧。”如果不是她及時趕到,都不敢想像,後果會是什麼。
借紫衣的手殺白候軒,當然是殺不死的,但有他蘇長離在,他只要在後面補一刀就可以了,這樣一來,白候軒就死了,對外說是紫衣爲夫報仇,設計殺了他。
這樣,紫衣也得爲白候軒償命,也得死。
~
蘇長離看着她:“胡說什麼呢。”紫衣是她喜愛的婢女,她的婢女,他向來當成寶貝,當初與她定親那會,送他的東西婢女們都會有。
都不知道這些婢女有什麼好的,讓她這樣護着。
“以着三爺的性情,怎麼可能會低頭朝候軒道謙呢?您自然是不會忘記,我當初與他定過親,在成親之日,他還前來射傷過您,以及後來,他也帶了人劫持我的事情,這樣的人,您怎麼可能會原諒他?”還沒有成親之前,她在船尾多與那人說了一句話,他便氣得不成,多次警告她不許與那人往來,這樣的三爺,會是一個心胸廣闊之人嗎?
這樣的三爺,怎麼可能會放過白候軒。
蘇長離看着她:“你還是這麼聰明。”如果他不來,他也不會主動再去找他的,但這白候軒,偏偏就來府上了。
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又有人想要報仇,他何必不給人機會呢,當然要把白候軒留下來吃個飯了。
他承認了,顧今笙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無力的坐了下來。
蘇長離走到她面前,輕聲道:“笙兒,一個婢女而已,你是不是太當回事了?”
今笙擡眼看他:“三爺,雖然只是婢女,但在我心裡紫衣和襲人早就是我的家人了,我從來沒有把她們當過婢女,她們的事就是我的事,還請三爺,以後高擡貴手。”若有什麼仇有什麼怨,也不要拿紫衣和襲人當槍桿使。
蘇長離瞧着她,她認真維護兩個婢女的樣子,讓他真的不太高興。
默了一會,他到底是點了頭:“你休息吧。”他轉身去了。
門口,薄葉侍立在外。
秋風吹來,有些涼意。
她靠在牆邊上,仰着臉看天。
夫人待襲人和紫衣,一直都是最好的,還說把她們當親人一樣。
襲人,紫衣,還有奶孃……
她正想着這事,襲人已匆匆過來了,看來是安撫好了紫衣,便過來服侍了。
“夫人在裡面休息了。”襲人過來,她悄聲說了句,襲人也就沒有進去了。
“我去看看夫人的花。”襲人站了一會,四下看了看,跑了。
~
書房。
閻生過來稟報:三爺,桂花糕房的老闆已經換人了,裡面的夥計也換了二個。
“究竟老闆是誰,裡面的夥計尚不清楚,還沒有人見過老闆。”
“平日裡,倒是有一位管事的偶爾去看看。”
“您看,要不要把人都抓過來,審問審問?”
“盯着那位管事的,找到人,帶過來審。”
“是。”閻生退下。
李侍郎府。
午後,木向晚坐在花廳裡喝了杯茶,有位婢女站在她面前悄聲稟報道:“今天已有人到店裡盤問了。”
這麼快就發現端倪了?
看來,表哥是越來越小心了。
“嗯,暫時不用再有任何動靜,下去吧。”
“是。”
婢女退下。
她自己喝過手中的茶,吩咐一聲:“傳李管事。”
片時,李管事的被傳了過來,那是一位四十有餘的男子,中等身材。
“夫人。”李管事的行禮。
現在的木向晚,那也是侍郎的正妻,侍郎寵她,那在府上,旁人自然也是敬着了。
“安排到桂花房的人,都儘快理乾淨了,一個活口不能留,之後你立刻離開京城,回鄉也成,避一避風頭,等風聲過去了,我會再招你回來。”
“是。”
表哥越來越警惕了,這一招看來是使不得了。
她現在人不在太傅府上,想要對付這顧今笙,還得再想它法。
這個女人,不要以爲嫁給表哥,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斷不會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