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睡一覺後,今笙也來了興致,調了色,準備作畫。
三爺之前畫了她,讓人拿去表。
三爺作畫,可謂是一氣呵成,和他寫的字一樣。如行雲如流水。
在三爺面前,她還只是個學生。
紫衣侍候在一旁,幫她調色,只是想到之前看到的事情和發生的事情,有點心不在焉,又有點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今笙開了口:“有什麼話就說吧。”
她那副欲言又止心不在焉的樣子,向來就極會察言觀色的她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
紫衣猶豫了一會,這才說:“夫人,之前奴婢瞧見古音小姐了,與蕭凌在一塊。”下面的話她說得有些艱難的,因爲就在之前,她也被那個不要臉的抱着親了。
“奴婢瞧見兩個人就站在遊廊下親熱,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好上了。”
今笙瞭然,倒沒有什麼驚訝的,之前就發現蕭凌看古音的眼神有些古怪了。
她繼續作她的畫,那是一幅聽琴圖,撫琴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聽琴的是位年輕的女子。
過了一會,今笙問她:“你對江自成怎麼看?”
忽然提到這個人,紫衣也是一驚,慌道:“奴婢,奴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個人,說起來就是個階下囚,以往幫着旁人幹過對不起夫人的壞事。
今笙說:“你要是喜歡,就在一塊吧。”
她自己身邊的貼身婢女,她怎麼可能會不留意她的事情。
旁的人都成親了,只有紫衣了,她也是盼着她早點成親的,近些日子也瞧見了,那江自成常與她私下打鬧,那人以往雖是跟着她那位三表哥幹過一些事情,但她知道這江自成還是可以的,他只要不傻不愚,就知道該幹些什麼了。
今笙表了態,紫衣也紅了臉,是沒料想到她竟同意她與江自成,不由喃道:“夫人,那個人他……他以往……傷過您……”
今笙知道他的顧慮,瞧了她一眼:“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麼說來,自家主子是信任那個人了?
紫衣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紅着臉:“奴婢憑夫人做主就是了。”既然夫人信任他?真嫁給了他,她一定會更好的看着他,免得他再與之前那些人聯繫,得罪夫人。
她這也是同意了,今笙也就笑了笑:“去把江自成叫過來。”
紫衣應聲,轉身出去喚人。
江自成人正在外面侍立着,只要是她當值,他都會跟着一塊過來。
“江自成,夫人叫你進去。”紫衣站在門口喊他。
江自成瞧了她一眼,她臉上染上一起紅,好似有些害羞的樣子,和以往的兇巴不同,心裡不由一動,忙問:“紫衣姑娘,知道夫人叫我幹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她扭身進去了,臉就更紅了。
江自成擡步跟着進去,顧今笙已坐在那兒等着了,手裡端了杯茶,喝了一口。
“夫人。”江自成彎腰行禮。
今笙也不和他繞彎子:“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對紫衣的想法。”
江自成不由看了一眼紫衣,她紅着臉眼觀鼻,鼻觀心。
既然顧今笙問這事了,且不管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江自成便表了態:“夫人,斗膽請您,把紫衣姑娘許配給我。”
他倒是直接,今笙也就繼續道:“把紫衣給你,你能對她好?”
聽這話是樂意成全他們了?江自成心裡有了底,膽子也就更大了。
“夫人,我不但會對紫衣姑娘好,也會對夫人更忠心。”
今笙笑了一下,看了紫衣說:“紫衣,你這親事,我就給你做主了,擇日,你們把親成了。”
“謝謝夫人。”江自成趕緊彎腰行禮,平白得了個媳婦,能不高興麼。
紫衣有些彆扭,跟着道聲:“是,夫人。”
今笙又說:“江自成,雖然你想不起自己是誰,可到底是江家的人,既然要成親了,總還是要通知一下你的家人的。”
“一切都照夫人的意思。”江自成也不說別的,裝失憶這麼久,也是很辛苦的,這麼久了,他也想見一見自己的家人的。
“這兩天,就請你的家人到府上一趟吧。”
“是。”
這事之後,隔了二天,江自成的奶奶江老太和父親母親都到府上來了。
這一路坐了馬車來到太傅府上,一家人也是七上八下的,根本不知道這閣老夫人怎麼會忽然請他們家到太傅府上來坐了?
府上的奴婢引領着他們往錦墨居來,一家鄉下人,也是頭一次進這麼大的宅子,一邊進來一邊忍不住打量着,暗暗嘖嘴,這府瞧起來可真氣派啊!
一進錦墨居,繞進遊廊裡,就瞧見自家的孫子在這太傅府上,和一個姑娘下在打情罵俏的。
遊廊裡沒有旁人,再則,閣老夫人答應把紫衣姑娘許配給他了,那江自成也就更大膽了,四下無人就忍不住動手動腳的去逗她,紫衣臉皮薄了一些,也不比以往了,不再對他兇,但一碰臉就紅。
遠遠的,看見有人過來了,江自成這才收斂一些,只是心裡一愣,這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家奶奶和爹孃。
江自成張了張嘴,想喊,又閉了嘴,他還在裝失憶。
裝失憶,是一件痛並快樂的事情。
快樂的是,不用對以往的事情負什麼責任,還可以抱得一個媳婦回家。
痛快的就是,看見家人也得假裝不認識。
人漸漸走近了一些,江老太心裡也詫異着,她怎麼記得自家的孫子是在津衛城當差來着?
江老太心裡驚訝着,再看這孫子,他竟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好似壓根不認識她這個奶奶似的,連他爹和他娘也不認識了,招呼都不打一聲的。
紫衣倒是認識這江家的人,畢竟當初跟着自家主子去過江家爲江小樹的事情而提親過的。
現在,這江家的人日後也算是她的家人了,紫衣也就行了禮,喚了聲:“奶奶,您來了。”旁人不清楚,她自然是清楚的,這江家的人來,是自家主子請的,爲她的親事而來的。
江老太瞧她一眼,也認出了她,知道是閣老夫人身邊的婢女,便笑了笑:“姑娘好。”又看自家孫子:“自成?”江老太喊了他一聲,想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家孫子,要是自家孫子,怎麼會不搭理自己?怎麼會在這太傅府上啊?
江自成看了一眼紫衣,他想紫衣幫他解釋一下,紫衣一旁微笑,她纔不幫他解釋,就要看他自己怎麼和家人解釋他失憶一事。
江父江母也驚訝的喚他:“自成,你怎麼在這兒?”
“你不是在津衛城嗎?”
江自成抹抹鼻子:“奶奶,我認識您嗎?”
“……”
後來,江老太江父江母被請進那邊的客堂,今笙招呼他們坐下來,上了茶水。
江自成跟着站在一旁,聽着顧今笙對江老太解釋說:“奶奶,本來早就想請您來把這事告訴您了,只是怕您擔心,才一直隱瞞着沒說的。”
“前段時間江公子因爲一些意外,失憶了,就一直住在府上調養着,由紫衣照顧着,原本想着等他恢復記憶的,哪知他這記憶還沒有恢復,倒是與我們紫衣產生了感情,互生愛慕,我瞧他們年紀也都已經到了,就想作主給他們把這婚事給辦了,今天請奶奶過來,正是爲了他們的婚事的,您看如何?”
江老太有些緩不過勁來,江父江母也緩不過神,前一個才說失憶,下一個就說成親,這驚喜太大了啊!
過了一會,江老太看了看紫衣姑娘,姑娘人是長得標緻的,又是閣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她們家也是普通的家庭,就是一鄉下人,比不起那些高門,給自家孩子找媳婦,只要人過得去,都會同意的,自然對紫衣姑娘也沒什麼可挑剔的。
江老太說:“只要夫人同意,我老太也是同意的。”
今笙也就含笑說:“既然奶奶同意了,他們的婚事,我就作主給辦了,只是有一件事情還是要和奶奶商議的,成親之後,江公子會繼續在府上當差,紫衣姑娘也跟着繼續在府上當差。”也就是說紫衣不會到他們農家生活了,即使是成親,也會把她放在身邊,跟着自己的。
去農村下田種地,怕紫衣也吃不了那個苦頭。
說是商議,哪有給她們什麼商議的機會,她分明是早有打算了。
孩子們都願意的,江自成還是個失憶的,說不好聽的就是個有病的,江老太也不能說什麼,再則,他們家的丫頭不是還有一個嫁給了顧今笙的哥哥做夫人的麼。
江老太也就同意了:“照夫人的意思便是。”
說好了這事,顧今笙也就帶江家老太一塊出去走一走,逛了一個院子。
遠遠的,太傅夫人瞧見這邊一大羣人跟着過來,有些詫異。
古音當時正陪在她的身邊,這些天來古音常來陪她。
太傅夫人迎着那些人走了過去,她今個沒往輪子椅上坐,在府中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她的氣勢上瞧起來有些凌厲的。
“這都什麼人呀都往府裡帶。”太傅夫人眸中有些厭煩,一眼就瞧得出來,那幾個人的打扮,就是鄉下的土包子。
這顧今笙,怎麼什麼人都認識,都結識,也不怕丟人。
顧今笙回她:“母親,這是我嫂子的孃家人。”
聽顧今笙喚母親,江老太也就知道她是誰了。
她雖是鄉下人,但她並不笨的。
“見過太傅夫人。”江老太行了一禮,江父江母也就中彎腰行禮。
今笙打量了她一眼,詢問一句:“母親今天可以走路了?是腿好一些了嗎?”
太傅夫人有幾分炫耀似的說:“這都是古音的功勞。”
今笙瞭然,看來是古音找了什麼神醫醫治她了吧,這幾天古音經常在陪太傅夫人。
“阿音,改天我要好好謝謝你了。”
古音溫婉的說:“你和我還分彼此麼。”
“嗯,你陪母親吧,我們先去轉轉。”今笙也就帶了人走了。
顧今笙領着人走了,這態度讓太傅夫人有些生氣,她雖是態度柔和,可部覺得這顧今笙真的是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架式,忍不住冷笑一聲。
古音在一旁輕聲喚她:“夫人,您的腿今天才剛舒適一些,還不宜久站,咱們先回去吧。”
太傅夫人也就點了頭。
昨個古音過來說有認識一個江湖神仙,神得很,很會鍼灸,可以幫她恢復腿疼的病,太傅夫人本來是不心動的,畢竟這些年來她什麼樣的神醫沒看過啊!可古音說得神乎其神,她就又心動了。
果然,幾針下去後,腿上真的舒服了一些呢,竟然不疼了。
今天又鍼灸過了,覺得真的舒服,以往很多時候是疼得睡不好覺的,現在覺也睡得香了,腿也可以走路了。
因爲腿不疼了,太傅夫人走起路來都有精神了。
古音跟着她一塊往回走,嘴角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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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麼江湖神醫,哪有什麼鍼灸,但太傅夫人信任她,這就足夠了。
只要她的腿不疼了,她會更信任她的。
那會功夫,江老太心裡也就又高興起來了,對於顧家的這位小姐,她本來就是信服的,這會更是打心眼裡喜歡,她雖是候府富貴之人,眼神裡可絲毫沒有看不起她們這等鄉下人的意思,還熱絡的帶着她們到處看一看,瞧一瞧,午時留下來一塊用了豐富的膳食,也是讓她們受寵若驚了。
吃過喝過,算是把她們高高興興的送了出去。臨上馬車前,江老太又對江自成交待道:“自成啊,你人在太傅府上,我和你爹孃也就放心了,好好做事。”
江自成只能點頭:“奶奶,您放心吧。”
江老太又瞧了瞧一旁的紫衣,說:“咱們家雖是不富貴,但也不能虧待了人家紫衣姑娘,需要什麼回來說。”現在因爲江小樹這個女兒的幫忙,她們家也不窮了,在村裡可是富戶了,爲兒子娶一房媳婦,自然是娶得起的。
江自成連忙應:“好的奶奶。”
送走了江家老太江父江母,主僕們也就轉身回府了,接下來,也就是操辦紫衣的婚事了。
第二日。
和往常一樣,今笙一早總是要去神壇祈福的。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時間也就縮短了一點,有時間不到半個時辰,她也就帶着丁月一塊從神壇下來了。
迎來的秋天,樹葉片片落下來。
薄葉這時也已迎着她行來稟報說:“古音小姐已經來了,在夫人那兒。”
“確實是帶了個人,說是個郎中,給夫人鍼灸,神得很,幾針下去,夫人的腿真的不疼了,可以走路了。”
說話之間,主僕一行也就往那邊去了。
夫人的腿多年不見好,各種神醫也是求遍了,現在讓個人扎幾針就好了,不疼了,大家也是稀罕得很,顧今笙也不例外,便要去瞧個究竟。
這不,古音已帶着那人來到太傅夫人跟前了。
那人一身藍色長袍,中等身材,相貌端正,四十歲的年紀,須了鬍子,頭髮不扎也不束,瞧起來甚是高深的樣子。
他見了人並不行禮,有幾分的清高,孤傲的站在太傅夫人面前道:“夫人,可以鍼灸了。”
太傅夫人也就跟着他一塊進了屋,古音也跟着一塊進去的,只是站在門口,一樣不得入內,其她人也一樣都不得進去,包括太傅夫人的貼身婢女。
顧今笙進來的時候婢女們都在屋外侍立着,她瞧了一眼,夫人的貼身婢女悠然也在這兒,便問了句:“你怎麼不在母親跟前侍候着?”
悠然回她:“神醫正在給夫人看病,也有個規矩,看病的時候任何人不得入內。”
“阿音呢?”
“古音小姐在夫人屋內的門口站着。”
今笙也就又站了一會,片時,裡面便有人出來了。
太傅夫人、古音和那神醫一塊出來了,太傅夫人沒有坐在輪子椅上,是自己走出來的,看起來精神格外的好,嘴角也揚起了笑容,是那種很高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