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顧燕京幾時離開的江小樹並不知道,反正她是一覺睡到天大亮,醒來後精神倍好,就是覺得腿還有些彆扭。
同時,宮中。
顧湘君行在宮中,準備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
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勢必要問他瀚殿下與錦瑟之事,所以她磨蹭着沒有立刻去,在婢女的陪同下,她磨蹭的在宮裡轉了轉,過了一會,就見瀚帶着皇甫鳴鳳回來了。
顧湘君匆匆迎了過去,皇甫鳴鳳人在轎上坐着便看見她了,奶聲奶氣的直喊:“娘,娘。”
他作勢要下來,擡轎的趕緊停放下來。
皇甫鳴鳳不待人扶他,自個爬下一轎子,邁着小短腿去了。
皇甫瀚跟在他後面,真心覺得他太過纏磨湘君了,也許是因爲自幼和他娘相依的原因吧,他只能這樣想了。
等大一些,應該會好的。
一個男人整天纏着要娘,未免太娘了些吧。
這個兒子,樣樣都好,就是整天纏磨他娘這一點不好,得改。
他心裡這樣琢磨着,自然也暗暗的準備着要擬定一個培養他的計劃了。
顧湘君已蹲了下來,伸手把他抱了起來,他立刻高興的摟住了顧湘君的脖子,往她嘴上親。
冷不防,還真讓他給親了一口,而且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顧湘君怔了一下,之後咧嘴直笑。
平日裡她是極少這樣親他的,偶爾一吻也是在臉頰上。
忽然朝她嘴上親過來,多半也是昨天看見瀚這樣親他,有樣學樣了。
她正這樣想着,皇甫鳴鳳已經從她懷裡被搶走了,並且放在了地上。
“你哦……”皇甫瀚點了她的腦袋。
“鳴兒是男人,別讓他這樣親你。”他正說着這話,皇甫鳴鳳已經非常生氣的站在他旁邊提着他的腿又是打又是踢,又是叫:“壞人,壞人。”
她要和孃親親,他竟然不讓他親。
“別逗他了,鳴兒要生氣了。”顧湘君忙蹲下來安撫小的:“鳴兒,你不能這樣說你皇父,皇父是爹爹,不是壞人。”
“皇父是想樹立你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要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娘,我不要當皇上了。”皇甫鳴鳳投入她懷裡,當皇上每天要好早的起來,耽誤他睡覺不說,現在都不能親自己的娘了。
“娘,我不想住皇宮了,我要回家。”他寧願回他的小屋裡待着,只有他和孃親,沒有皇父,就不會有人和他搶孃親了。
顧湘君正想好言相勸,皇甫瀚已經一把從顧湘君懷裡拽出他:“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哪個家?要回,你自己回吧。”
皇甫鳴鳳一臉委屈,眼淚差點要出來了。
“……”顧湘君看他,不高興了:“你怎麼對孩子這麼兇啊?”她好心疼的,慌忙要抱自己的兒子安撫,但被皇甫瀚阻止了。
皇甫瀚拉她站了起來:“湘君,教育孩子的事情,以後我來做。”她對孩子太過嬌慣,縱容了,一點批評就受不了,就心疼了,這個孩子精得很,很容易就被他鑽空子。
顧湘君張了張嘴,他又吩咐下去說:“送皇上回去用膳,用完膳送到蘇閣老面前,教導他讀書。”
照顧皇甫鳴鳳的宮女太監忙過來帶他離去,皇甫鳴鳳哪肯啊,直嚷:“我要孃親,我要孃親。”
“我們走吧。”皇甫瀚直接拽了湘君離去,非給他斷了孃親不可。
顧湘君被拉着走,一步三回頭的看,皇甫鳴鳳也已經被太監趕緊抱上了轎子,雖是沒哭,但小嘴裡一直嚷着要孃親。
他很快被帶走了,顧湘君甩開皇甫瀚。
“你看鳴兒這樣子,是不是一點不覺得心疼?”
“你根不愛我,所以你也不愛我所生的鳴兒,你要鳴兒,只是因爲你需要有一個孩子。”她鼻子一酸,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怎麼這麼狠心呢,她看着鳴兒嚷着要她,她急得不行,他非拉着她離開。
“你胡說什麼呢。”皇甫瀚盯着她。
“你就是不愛我,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所以你知道我懷上鳴兒後,就想趕我離開,對我就沒有絲毫的捨不得,後來生下鳴兒,我雖讓大哥帶話給你,想來陪你,你還是拒絕了,你非要我留在外面照顧鳴兒。”
他看着她,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他愛她嗎?他不知道。
不愛她嗎?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些年來,她不在身邊,他會時常想起她。
對於母后送來的女人,他再沒有絲毫的興趣,可當她回來了,他所有念想又被激發出來,他只想要她,只想和她發泄。
他委屈的指控,他無法辯解。
看他沒有解釋,她更是覺得難過,轉身欲走,他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
“跟我去太皇太后那邊。”
“我不要。”她倔強,還是非常委屈,卻也是第一次想要忤逆他。
他無語的冷笑:“脾氣漸長了。”
“你欺負我兒子。”
“那也是我兒子。”
“你沒陪伴過他,你不愛他。”
“顧湘君,你若再說一句這話,爺就翻臉了。”
“怎麼翻?”
“……”他竟拿她沒辦法了?
怎麼個翻臉法?打她一頓嗎?或者是罵她一通?
猛然,扳過她的腦袋,狠狠的吻上去。
這樣會更好!
唔……
顧湘君冷不防備,掙扎,沒掙開。
男人的愛和女人的愛是不一樣的,他的愛和她的愛更不一樣。
那個孩子,他對他有更多的期待,他不僅僅是他的兒子,還是一國之君,他必須培養他成才,沒有別的選擇。
她是個女人,又是那孩子的母親,常陪在身邊,看他訓斥,難免心疼,心軟。
他明白,也理解。
身旁的婢女都垂眸避開視線,不敢直視。
皇父攝政王與太后在這青天化日下就親了起來,太不好意思了。
遠遠的,太皇太后帶着芊晨公主和錦瑟小姐而來,婢女們前呼後擁,排場威風,但眼前的一幕辣眼睛。
“太皇太后到……”開路的公公開了嗓子吆喝起來。
皇甫瀚這纔算放開了她,顧湘君面紅耳赤,太不好意思了。
太皇太后是氣得不輕,迎面走來掃了兩個人一眼。
“你這請安的時辰可是越爲越晚了,哀家正準備去給你請安呢……”她話裡帶着諷刺。
皇甫瀚開口:“是我要湘君等我一塊去給您請安,您就別怪他了。”
顧湘君看了看他,他倒是爲她說起好話來了?
以往的時候,不論太皇太后如何爲難她,他都是閉口不言的,永遠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既然都來了,那就去一道過去吧,我剛好也看看我的皇孫。”
“他吃過早膳就會送到蘇閣老那邊學習,您若想他,晚會我帶他去看您。”
兒子這麼說了,她也就又作罷了,看了看垂眸的顧湘君,說:“錦瑟的事情,她都和你說了吧?”
“說了,我沒同意。”
“你怎麼能這樣子對錦瑟,這兩年多她不在你身邊,可都是錦瑟一直在照顧你……”
“太皇太后,她照顧我什麼了?我這麼大個人需要人照顧麼。”
“你……”太皇太后被氣住,一旁的錦瑟眼睛紅了一圈。
“不要再作一廂情願的事情了,我不會爲任何人負責的,太皇太后,若沒什麼事我先帶湘君回去用膳了。”
“……”
顧湘君直接被他拽走了,太皇太后氣得乾瞪眼。
以往是皇后的時候拿他沒辦法,現在是太皇太后了,他又是攝政王,忽然就有種更拿他沒辦法了感覺。
自己生的兒子,真是一點都不肯聽自己的話,這種感覺,可真不會讓人太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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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國安候府,今天可真是又熱鬧了。
聽說這顧今笙回府了,被封了楚湘王的三皇子能不來拜訪她麼。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顧今笙的門前今天就和寡婦一樣,是非多。
楚湘王今天一邊八面威風的進來一邊直喊:“快,把顧今笙給我喊過來。”這個小妖精,設計勾引了他,把他趕出宮,這事得和她算算。
當時他是沒想到這一層的,後來皇甫羨被廢后,他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果然不是真心待皇甫羨的,不然,就不會在朝堂作證說那人搶強臣妻了。
楚湘王來這國安候府像來自己家裡一樣隨意,大步流星的就進了前院,翹着二郎腿坐在客堂裡等着。
等了一會,顧今笙就帶着她的婢女一塊來了。
她一進來就瞧見這楚湘王翹着二郎腿坐在那兒晃啊晃,像個沒骨頭的蟲子似的,軟在圈椅裡。
“見過楚湘王。”今笙彎腰行禮,楚湘王一時之間沒說話。
她今天的穿着不似在宮裡的那樣鮮豔,那鮮紅的大紅衣袍甚是醒目,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嬌豔欲滴。她今天穿的是素淨的白,頭上也沒有繁重的頭飾,一隻金簪便托住了她厚重的頭髮。
打扮雖是簡單,穿着雖是素淨,恍然之間卻有種不似人類,天外來仙的錯覺。
這妖精,不論打扮成什麼樣,都讓人驚奇,都這麼的嬌嫩可口。
楚湘王打量着她,慢慢站了起來,一步步逼近她,顧今笙不得不往後退,輕聲說:“不知楚湘王駕到,有何貴幹?”
“老相好,本王當然是找你來重續前緣的啊。”
“……”老相好?不僅顧今笙聽得腦袋轟的一聲炸裂,在場的她的婢女更是摸不清狀況。
“你胡說什麼啊。”顧今笙腦袋炸裂之餘立刻輕聲斥責,這人太不相話了,這種話是隨便說的麼?
楚湘王一把抓住她的雙肩逼近到她臉上:“老相好,在宮裡的時候你百般勾引我,可惜那時候咱們不能明正言順的來,只能偷偷摸摸的幹,現在你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了,本王特意來找你再續舊情,這次咱們可以光明正大的來了。”
顧今笙是真被氣住了,這楚湘王可真敢胡說八道,毫無顧忌啊!
“你休要胡說八道。”她用力掙扎一下,他摁住她的雙肩,她竟是掙扎不掉。
“小姐,古音小姐來了。”外面的護衛匆匆進來報,忽然看見屋裡的陣勢,愣了愣。
“請她進來。”顧今笙答應一聲,扭臉使勁往他手臂上咬下去。
嗷……
楚湘王冷不防,也是沒想到她竟然敢咬自己,立時撒了手。
顧今笙人已脫身,衝他說:“楚湘王,你我之事日後再說,我現在有朋友要招待,恕不奉陪了。”轉身,她匆匆走了出去。
古音來了,不但她來了,還帶了位她的表哥一塊過來了。
那表哥今笙是認識的,就是一直仰慕她字畫的那位朱公子朱雲雀。
“重樓。”古音已迎着她高興的跑了過來,好友相見,甚是激動,古音伸手拽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直言:“好久不見,你瘦了些,哎,我真是太想你了。”
今笙望着她,她何嘗不是瘦了些。
古音忙又側身看了看身邊的表哥說:“我表哥,聽說你回來了,非要纏着和我一塊來看你,你是知道的,他喜歡你的字畫喜歡得不得了。”
今笙當然知道,他望了一眼朱公子,他已開口說:“重樓弟的女兒裝扮一樣楚楚動人。”他還一口一個重樓弟,自然是記得她當初女扮男裝的樣子。
古音便噗的笑了,說:“現在不是重樓弟了,你要改口重樓妹妹了。”
“是是,重樓妹妹。”
“老相好,這都誰呀。”
楚湘王可不管都誰在場,他吊兒郎當的走了過來問這話,朱公子一愣,古音看他。只見這人俊美絕倫,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異常俊美,只是外形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啊!但眸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顏色讓人不敢小看半分。
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玉冠高束墨發,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風流,多情。
一件鵝黃鑲金邊袍子,貴氣非凡。
顧今笙猛然轉眸看他,這個人當真是故意要弄得人人皆知啊!
他非要胡說,簡直是給臉不要臉啊!當下也就不對他客氣分毫了。
“你這潑皮無賴休要在人前胡說八道。”
“笙兒還是這麼調皮,你看上的不就是本王的潑皮無賴麼。”
“既然笙兒有客,本王就不打擾了,晚點咱們再來相會。”
“……”他當真是來去自如,說了一番有毀她清白的話,揚長而去了。
不過,轉而又想,她還有什麼清白可言麼。
在世人眼裡,她已經是跟達皇上的人了。
她做小姐的時候,誰敢上門如此放肆?
現在從宮裡出來了,真當她是寡婦人人可欺了啊!
顧今笙暗暗嚥下心裡的那股無名之火,再看古音,她低聲詢問:“你怎麼會和楚湘王?”
這楚湘王京城上下恐怕沒人會陌生,自打被封了王,出了宮,這人越發的名聲大震了,沒事帶着一幫奴婢上街上溜噠溜噠,調戲調戲良家婦女,他這過的是整一個土皇帝的生活啊!
“說來話長,我和他不熟。”
“進來說吧。”今笙暫時壓下怒火,請古音和朱公子一塊進屋了。
好友相見,自是有一番話要說。
兩人一塊坐下,朱公子在一旁喝茶。
“重樓,能看見你真是太好了,你現在回府了,你和你的蘇大人,還有可能嗎?”她自然是知道,那蘇大人還一直未曾成親。
今笙默了一會,搖頭:“我也不知道,一切都順其自然吧。”雖然兩個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但真要問她能不能嫁進太傅府上,她心裡是沒有一點譜的。
不過,她確實也是這樣想的,不勉強,順其自然就好。
說了這話,反問古音:“你現在夫君何家?”
古音笑笑:“我還沒有夫君呢。”
今笙有些驚訝,再過半年就是她十八歲的小生日,古音的年紀和她差不多,也快十八了吧,怎麼就還未嫁呢?
“是不是你條件太高了,都看不上人家?”今笙問她。
“也不是啦,是我無心嫁人。”父仇未報,怎麼嫁人,若是嫁人,只會連累夫家,不如不嫁。
今笙心中驚訝,一個平常的姑娘家,怎麼會生出無心嫁人之事?
即使是她這重活一世的人,還向往有一日能嫁給三爺呢。
但凡生成個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心裡總會嚮往愛情,嚮往嫁娶之事的,那可是以說是上天安置在人心裡頭的一個念想,成親生子,這是自然而然就會發生的事情,不想都難。
湘君這般,莫非是心裡頭有什麼放不下的人和事,使得她無心嫁人?
認識湘君這麼久了,她只知道她喪父喪母,投奔表哥家來的。
今笙瞧了一眼朱公子,他安靜的坐在一旁,偶爾喝茶,偶爾看他們一眼,忽然與今笙望過來的眼神相遇,他抿脣一笑,也是笑得人心神盪漾。
“姐姐,姐姐。”奶氣奶氣的童音傳來,就見七少爺邁着小短腿進來了。
杜姨娘,江小樹主僕一行跟在後頭,一塊說笑着進來。
今笙乍見七弟來了,便笑着招手:“七弟,來。”
七少爺跑到她跟前,被她抱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坐了下來。
江小樹和杜姨娘進來福了身。
“這是你七弟呀,可真俊呢。”古音也笑着伸手摸摸小傢伙的臉。
七少爺看了看她,也伸手往她臉上摸。
女人的臉光滑又柔軟,手感好呢。
大家就着這孩子說笑了一會,有護衛匆匆跑進來稟報:“笙小姐,府外有位小姐拿了信物來求見,說是大少爺的未婚妻。”
“……”顧燕京的未婚妻?竟有這事?
顧今笙怔了怔,江小樹心裡也是一愣。
不會吧,剛走了一個公主,又來一個未婚妻?
“請她進來吧。”顧今笙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大哥還有什麼未婚妻,真是聞所未聞啊!再瞧一眼江小樹,她微微抿了脣,臉上的顏色已不如先前那麼明快了。
聽見了哥哥有未婚妻,心裡快樂纔怪了。
算起來,這江小樹來府上也整整三個年頭了。
還記得,她初到府上是因爲撞上了大哥的馬,那應該是一個端午節,那一天,她還與三爺鬧了些彆扭。
那一年,江小樹還像個只有五六歲的女娃,小小的,卻是異常的機靈可愛。
大哥後來認爲她是故意的吧,總是要罰她。
不知不覺三個年頭過去了,這江小樹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當真是生得極致的美,嬌滴滴的,粉嫩嫩的,就像一朵正要開放的花骨朵。
她現在是大哥的姨娘,自與公主和離後,大哥也一直沒有再娶正室。
顧今笙心裡琢磨着這事,過了一會,就見一位妙齡的女子被引了進來。
那女子一身的錦衣綢緞,但明顯的破舊了許多,應該是穿了不少年月了,洗的都有些發白了,但瞧着是極爲的講究。模樣也是極致的俊俏,明珠生暈,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卻是柔美可人。藍色的長裙,袖口上繡的是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幾片牡丹,下襬密麻麻的一排海水雲圈,胸前是寬片銀白綿緞抹胸,身子輕輕走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之間,優雅得體。
與江小樹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子。
她也不知誰纔是主人,進來後對着正堂的小姐行了一禮,那裡有兩位小姐,各坐一邊,一位古音,一位顧今笙,顧今笙抱着七少爺在膝上玩耍。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顧今笙詢問了一聲。
聽見詢問,她估摸着她的身份,因爲看她又抱着孩子,怕回錯了,便謹慎的說:“小女姓沈,名千尋,今年虛十四歲了。”
今笙點頭,聽她口音不像本地的,便又問她:“你是哪裡人?”
“千尋是江蘇揚州人。”
那可遠了去了,隱記得周姨娘生前,她的孃家便是江蘇那邊的人,據說她與皇上的相識還是緣於皇上的下江南,一眼看中了她,便帶了回來。後來蕭貴妃得了些恩寵,家裡的人就慢慢跟着遷移過來了。
顧今笙便和她說:“父親和哥哥現在都不在府上,有什麼事你就說罷。”
沈千尋看她,有點吃不准她的身份,畢竟她抱了個孩子,難免要琢磨着她是不是這府上候爺的姨娘,因爲她長得年輕貌美。
一個姨娘,能做得了主嗎?
她有些猶豫,和一個姨娘說這事有用麼。
襲人這時開口說:“這是我們府上的二小姐。”所以她們二小姐做得了主。
沈千尋聽這話便點了頭,說:“二小姐,我有一信物,是我爺爺臨終前給我的信物。”她便從身上拿出一個荷包來,裡面裝了信物。
襲人接過,遞到顧今笙手裡。
顧今笙便打開,看了看,半塊麒麟玉,做工非常精緻,一看就是上好的物件。
沈千尋說:“爺爺說,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爲我定下一門親事,是貴府的大少爺,這上面有貴府老爺的親筆書信,還有送與我的定情信物,半塊麒麟玉爲證,爺爺說,另半塊麒麟在貴府。”
竟是有這等事情,今笙絲毫不知情。
這種事情,待等她爹回來問個清楚才能答覆她,便說:“沈小姐,你暫且先等一等吧,等我父親回來再給你話。”
“謝過二小姐。”
“襲人,領沈小姐下去吧,給她安排個地方歇息一下。”
“是。”襲人應聲,招呼沈千尋。
沈千尋跟着她一塊離去,古音這時也就站了起來說:“重樓,我和我表哥就不打擾你了,改日,我再來找你。”
“嗯,送一下古音和朱公子。”今笙和身邊的婢女吩咐一聲,兩個人便起身告辭了。
同一時間,沈行尋也被安排到了原先顧云溪所住的房間。
自從顧云溪不在府上後,這房間就一直空着了,用來招待客人了。
~
那時,等送走了客人,顧今笙和二位姨娘還都坐在客堂裡,杜姨娘笑着說:“這沈姑娘那身上的綢緞倒是挺值錢的,就是舊了些,看起來應該是家道中落了,來投奔咱們府了。”
今笙點頭:“可不就是麼。”
江小樹默然的坐在一旁,這種事情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裡就是有點悶悶不樂的,那姑娘瞧起來生得真好看,萬一都統大人看見了,喜歡了就娶回來了,可怎麼辦啊!
女人都是自私的,打心眼裡,她當然不希望都統大人還娶別的女人,這輩子就讓她一個人侍候他就夠了。
幾個女人就着這事閒聊一會,又逗弄了一會七少爺,沒多久,顧才華就回來了。
他一回來七少爺就高興的迎了過去,奶聲奶氣的直叫:“爹,爹爹……”伸着小手要他抱,顧才華看見這孩子便心情大好,把他抱了起來。
孩子總是天真無邪,惹人憐惜的。
“爹,我們都在等您呢,府裡有件事情要等您回來解決呢。”
“什麼事哦?”顧才華一邊抱着兒子坐下來,一邊詢問。
“剛纔府裡來了位叫沈千尋的姑娘,說是從江蘇的揚州而來,現在虛歲十四歲了,她拿了半塊麒麟玉,說是在她還未出生的時候她爺爺爲她與大哥訂了一樁婚事,現在她爺爺過逝了,她尋親來了。”
“這位沈姑娘,現在哪裡?”
“還在府上。”
“快請她過來。”
今笙便示意一下,襲人就派別的婢女去請人了。
顧才華這才說:“這事得從二十年前說起了,你奶奶那時候還活着,只是病重,幾乎要死,你爺爺爲了你奶奶的病四處尋醫,偶然得識一位神醫,就是這沈姑娘的爺爺,他前來爲你奶奶醫病,竟是真的給治好了,你爺爺想要報答他,給他重金,他拒收,惟獨看上了剛滿週歲的燕京了,揚言如果將來他兒子爲他生了孫女,就把孫女嫁給他,你爺爺當場答應了,還把咱們的祖傳麒麟玉拿來了,一分爲二,一塊給了那神醫,以此爲信物。過了些年,那邊傳來了消息,當真是生了一位小姐,說是起名叫千尋,你爺爺也答應等這位千尋小姐長大之後就迎娶過來給你大哥,但天有不測風雲,前些年你奶奶爺爺相繼去逝了,這江蘇離我們又甚是遠,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的,你爺爺逝後,那邊也再無音訊,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都統大人與人還有這等淵源,江小樹在一旁聽得心裡發酸。
雖是滿心的不高興,可也沒有辦法。
沈千尋很快就被請了過來,知道這當家的候爺回來了,她進行來便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千尋見過候爺。”
顧才華看了看她,人倒是沒什麼可挑剔的,但做他兒子的正妻,他是不滿意的,做個姨娘供他兒子玩樂還差不多。與公主和離之後,他還想着兒子將來再尋一門好的親事呢,至少要對他仕途有幫助的。
顧才華打量她一眼,問她:“那麒麟玉呢?給我看看。”那是他家的祖傳,他心裡當然是想收回來的。
沈千尋便拿了出來,恭恭敬敬的送上麒麟玉。
顧才華拿在手中反覆看了看,確實是他家的麒麟玉,另半塊,在他那兒放着。
“沈姑娘,就你一個人來的嗎?”
沈千尋聽到詢問,微微垂了眸,有些悲傷。
“回候爺,前年些,爹爹和孃親相繼去逝,我原本與爺爺相依爲命的,誰知後來爺爺也染病而逝,爺爺臨逝前,一再交代我,一定要來京城完婚,這是他老人家臨終前惟一的遺願了,千尋沿途走過千山萬水,近一年的時間,才找到京城來。”說罷最後,她眸中含了淚光,要哭不哭,卻是分外的惹人憐惜。
顧才華心裡猶豫了一會,琢磨了一會。
“沈姑娘,這是老爺子生前定下的親事,我也不太清楚,老爺子前些年已經去逝了。”又說:“燕京已經成親了,也有了姨娘,這位江姨娘便是燕京的妾室,你若是不嫌委屈了你,就做燕京的姨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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