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大帝登基後,同年十月份,宮裡發生一場變故,震驚朝野上下。
都統大人顧燕京,以帶兵入宮企圖謀反之罪,被抓捕了,關押在刑部大牢之中。
坐在單獨爲他關押的牢裡,顧燕京忽然想到了今笙的那個夢境。
顧燕京靠在邊上閉了眸,嘴角泛起冷笑。
什麼企圖謀反,全是套路。
就在數日前,登基後的東華大帝皇甫羨把他召到了他的宮殿。
那一日,站在他的宮殿裡,皇甫羨坐在龍案前,對走進來行了禮的都統大人說:“都統大人,你再從軍營調一支軍隊過來,這皇宮裡朕總覺得不安全,要加強戒備。”
“我已經和輔國大將軍打過招呼了,他會給你一支軍隊的。”
輔國大將軍是蘇長離的哥哥,蘇長淵,身爲武將,年紀輕輕便坐到了輔國大將軍的位置,在北國也僅此一例,北國一半的軍隊歸他管轄,聽他調遣。
東華大帝這樣說了,顧燕京也就去了。
朝輔國大將軍要了一支軍隊,帶着那支軍隊他回了宮,準備安插在宮裡,保衛皇宮來着,哪知……
就在他帶着這支軍隊進宮的時候,竟是被皇甫羨帶來的宮中禁軍重重包圍,說他企圖謀反。
這皇宮的禁軍雖是歸都統大人管轄,但都是忠於皇室,保衛皇宮安危的。
新登基的皇帝私下揹着他召集禁軍,揚言都統大人帶兵要進宮謀反,雖是不信,但看到事實的真相後,也就信了。
都統大人當真是帶了兵進宮了。
顧燕京百口難辯清白,就這樣被關了起來,雖然他完全可以反抗,以他的能力甚至逃離,但他不能逃開這個地方,如果他逃了,就坐實了逆反的罪名了。
他被皇甫羨這個狗皇帝設計了,就像當初設計瀚殿下一樣,他用卑鄙無恥的手段,他真是擅於這一套。
下一步,還不知道這個狗皇帝要怎麼做,他不能輕舉妄動,只是想到自己府上的親人,他有些不安,一羣女眷,不知道聽到他的消息後會如何害怕,又是否會受到他的牽連。
國安候府。
那個時候,國安候府還一片熱鬧。
午後,杜姨娘帶着滿一歲的七少爺在她這玩。
江小樹,孟田也都來了。
七少爺已經差不多十四個月了,小短腿滿屋的跑,機靈又可愛。
孟田小姐拿個小鑼鼓逗弄着他玩,他充耳不聞,一個人到處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走到江小樹跟前咧嘴笑笑,跑開了,又走到今笙面前,看了看她,咧嘴叫:“姐姐……”
今笙擡手便把他抱在自己膝蓋上坐了下來,和他說:“我們的七少爺轉眼之間就長這麼大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呀。”再看他濃眉大眼,五官多半是像杜姨娘的,甚是可愛有趣。
杜姨娘便笑說:“是啊,七少爺都一週歲過了,這時間可真快呢,轉眼之間,笙小姐也變成大人了,等再過一陣子,我們府上也該大辦喜事了吧。”
這是指她笄禮過後出嫁一事,等過了年,她就是守孝,也滿三年了。
今笙到底是女孩家,提了大喜一事,麪皮也就稍顯紅了。
近日三爺每次都會說上一句話,恨不得立刻完婚,免得讓她弄得慾火焚身。
孟田小姐打趣說:“蘇大人這一天都等得快不耐煩了呢,最近來府上越加的勤快了。”
今笙開口打趣她:“是啊,我們田妹妹也等得不耐煩了吧。”
大家便掩脣笑了起來,孟田臉上也紅了起來,嚷嚷:“笙姐姐你越來越調皮了。”
說笑之間,外面的婢女忙進來報:蘇大人到。
“看吧,說曹操到,曹操就到了。”她奶孃在一旁樂哈哈的說。
蘇長離隨後就進來了,看了一眼滿屋的人,面色沉沉。
“三爺。”今笙起身迎了過來,其她人也都起身行了禮。
“燕京出事了。”
各人一愣,今笙心裡也是一驚,看三爺面色沉重,聲音也不對,忙問:“我哥出什麼事了?”
“皇上以謀反之名,把他關押了。”
“……”今笙只覺得眼前一黑,她強迫自己站住,瞪圓了眼,卻是臉色蒼白。
難道這就是前世的那一場事件的發事?
覺得是,又覺得不是。
這些天,她也總是詢問哥哥朝中的事情,聽他的意思是暫時不會有什麼行動的。
難道哥哥騙了她,怕她阻止,便沒告訴她真相?
一時之間,在場的人也都是面色各異。
若是皇上震怒,來個殺雞儆猴,拿國安候府開刀的話,那是會牽連到整個家族的。
“笙兒,笙兒。”人還未到,就傳來了他父親有些驚慌的聲音。
顧才華匆匆走了進來,一看蘇長離也在此,他忙行了一禮:“長離,你來了。”
“我聽說燕京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蘇長離點頭:“是真的。”
顧才華面色大變,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
片刻,他緩過神來,求他:“長離,你要想辦法救救燕京。”
“我會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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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笙的院子裡走出來後,江小樹腦袋發懵。
她向來視爲神明一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讓皇帝給關押起來了,他受得了嗎?
會不會殺了他?
“不長眼的狗東西,走路不看人嗎?”一聲厲喝,江小樹清醒了一下。
她的婢女翠花如意忙把她往後拽,她幾乎要撞上了迎面走來的公主。
剛在今笙那邊聽到都統大人的變故,不只江小樹失神,翠花和如意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啊!他們的主子,怎麼會讓皇上關起來了?
江小樹擡眼看了看公主,她凶神惡煞的瞪着她的樣子,真醜。
初見芊晨公主的時候,那時候是在笙小姐的閣樓上。
猶記得當時的芊晨公主,清純好看得像個不曾被污染過的蓮花。
最近,她的戾氣越來越重了。
這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連一個人的氣質都可以改變了。
江小樹行了一禮,說了聲:“妾身不是故意的,請公主恕罪。”
“我看你就是存心故意的,我不會饒恕你的。”
“你就給我站在這兒不許動,小八,找個婢女在這兒看着她,拿個碗放她頭上。”
“是。”
江小樹冷笑一聲,開口說:“公主,如果你是因爲都統大人一再的針對我,你現在可以結束這一切了,蘇大人剛傳來消息,都統大人因爲謀反之罪,被皇上關押進了大牢,這可是會誅連九族的大罪,你要不要考慮現在離開都統大人,與顧家劃清一下界線?”
“你們之間也沒什麼感情可言,到現在還沒圓房呢,你現在離開了,也不會也不會有人怪你的,笙小姐也會體諒你的苦衷的。”
“你說什麼?”芊晨公主面色微變。
“蘇大人還在呢,你可以去問他。”江小樹放下這話,撥腿走了。
芊晨公主已顧不得和她計較,撥腿跑了出去。
~
人已散去,那時,只剩下今笙和蘇長離兩個人坐着。
聽蘇長離和她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也就瞭然了。
“這麼說來,哥哥是被這個狗皇帝給設計陷害了,一如他從前設計瀚殿下那般。”
“他真是卑鄙無恥得很呢。”
“三爺,如果這個狗皇帝執意要殺我哥,你有辦法把他救出來嗎?”
“會有辦法的,你不要擔心。”事實上,顧燕京現在被單獨關押起來,任何人都不能見他,但他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顧燕京,而是整個顧家,如果牽涉到整個顧家,那是要誅連九族的。
“笙兒,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壞的一步,你要先離開這裡一段時間,等事情結束了再回來。”
“……”今笙望着他,想了想,問他:“你是說,皇上會因爲我哥對我顧家滿門抄斬嗎?”
“他剛登基,爲了穩固自己的位置,殺雞儆猴,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做的,一防萬一,我會先安排你離開一段時間。”
“我離開了,我的家人怎麼辦?我不會離開的。”
這裡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還有父親、江小樹、杜姨娘和那個剛會跑的七少爺,還有六少爺……孟田……
還有二叔家……
如果要牽連整個顧家,她怎麼能丟下他們一個人跑呢。
“笙兒,你要聽我的。”
“我不聽。”
正在那時,芊晨公主匆匆跑了進來。
“蘇大人。”
“今笙啊,我聽說你哥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今笙站了起來,回她:“嫂嫂,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芊晨公主瞧了瞧蘇長離,問:“蘇大人,都統大人真的謀反了嗎?”
今笙答她:“真然不是真的,我哥是讓那個狗設計的,就如當初設計了瀚殿下一樣。”
芊晨公主明白了,點頭冷笑:“他真是慣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呢,但卻屢試不爽呢,怎麼會這麼笨,讓他給設計了。”真是讓人恨呢,這可是要誅連九族啊!雖然她是公主,但也是他的妻子,要被他給連累到死。
她到現在,還沒有圓過房,就這樣陪他去死?陪這個無情無義只知道寵妾滅妻的男人去死?
她當然也好不甘心啊!
“我要和你哥和離了。”
“……”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今笙也是好生吃驚的。
“嫂嫂……”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責備她嗎?
“你不要再叫我嫂嫂了,我到現在還沒圓過房呢,算哪門子的嫂嫂,你也不要怪我無情,說什麼夫妻本是同臨鳥……他從來也沒有對我有義過,自從有了江小樹,他幾乎整天都在幹寵妾滅妻之事,幾時拿正眼對待過我。”
今笙只好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你不知道我的委屈,你若是知道我受了委屈,就不會積極的給你哥張羅姨娘。”
“你不曾勸過你哥哥讓她對我好一些,和我圓房,你只會數落我的不是,讓我處處謙讓你哥,我一個公主嫁到你們家,你卻讓我處處讓着你哥,容忍他寵妾滅妻,就算他是你親哥,你也不能這樣不顧我的感受……”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了,就如你哥什麼都知道了一樣,你們兄妹都恨我,恨我以前喜歡過蘇大人,我喜歡蘇大人有錯嗎?我雖然他,也只是放在了心裡,並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蘇長離微微挑了眉,今笙不由得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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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要把事情挑開了說麼,當着三爺的面,都說開了,表白她的心跡,讓三爺知道她入府到現在,還是完璧之身……她還喜歡他。
“你們恨我,所以你哥一直不肯和我圓房,你也一直不肯拿真心待我,明知道我們沒有圓房,還一直慫恿着你哥納江小樹這麼個小婢女爲姨娘。”
“你們兄妹聯合起來欺負我,我雖爲公主,卻也沒有辦法拿你們怎麼樣,我要忍受你們的欺負,但現在,我不忍了。”
今笙點頭,慢慢的說:“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我也很抱謙,只是,你和我哥的婚事是先皇所賜的,卻不是想和離就能和離的。”
提到皇上,公主眸子泛紅:“父皇已經不在了,知道我沒了依靠,你們更肆無忌憚的欺負我了,他如果知道我受的這些委屈,他會同意我和離的,不但會同意,把你們都殺了都不爲過。”
說得她自己萬般委屈,只有她自己最善良,別人全是惡人。
今笙也不與她辯解,隨便她怎麼說。
“如果你執意要和離,覺得和離後會過得更幸福,我會和父親商議,同意你和離的,我相信哥哥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好,你去說吧,商議好了把和離書送給我,這個地,我一刻也不想待了,我已經受夠了你們的欺凌了。”說罷這話,她轉身走了。
今笙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
她幾乎可以預見,和離之後,她要做些什麼。
當着三爺的面說了這麼一番話,以她現在的性情,和離之後,恐怕是會找三爺的吧。
轉眸,她看了一眼面無波瀾的蘇長離,冷哼一聲:“她若是離開這裡,以後一定會找你的,是不是很期待?”
“胡扯什麼。”蘇長離站了起來,一吻親在她脣上。
“本來想着給你辦完笄禮後,就迎娶你過門的,看來又要拖一拖的。”
笄禮不但辦不成了,今年都別想把親給成了。
今笙垂了眸,再擡起時和他說:“我先去和父親說一說公主的事情。”
“我哥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蘇長離只能點頭。
“小姐,小姐,宮裡來人了。”
“來了很多人。”薄葉匆忙跑了進來稟報,今笙臉色微變。
她快步往外走,人還沒有走出去,就見有許多的官兵進來了,把整個院子的人團團圍住,其中一個年輕的武將,今笙看着是眼熟的,他拿了令牌命令:“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抓起來,一個不留,全都帶走。”
“總兵大人。”
隨着一道冷清的聲音傳來,總兵大人發現蘇閣老走了過來。
“蘇閣老,您也在呀。”
“奉旨辦事,還望蘇閣老體諒。”
總兵大人與都統大人是同僚,自然曉得這蘇顧兩家人的關係。
“我與笙兒說幾句話。”蘇長離來到今笙面前,伸手順了一下她的墨發,和她說:“不要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真的不會有事嗎?她自己都不知道。
前一世,並沒有這樣的經歷。
有些事情,已經偏離了前一世的軌跡。
微微嚥下心裡的不安,她還是再次說:“三爺,我不要緊,我哥,我哥一定不能有事的。”她重於她哥的生命,遠遠高於她的生命。
“我知道,都不會有事的。”
“總兵大人,就拜託你拂照一二。”
“好說,顧小姐,請吧。”
今笙看了一眼三爺,轉身離去。
上一世,她也被帶走過,但那是云溪的人,並非這位總兵大人奉旨前來。
府裡膽小的婢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有的都嚇得要哭了,全部帶了出去。
同時,公主那邊,江小樹她們也被帶走了。
公主站在空蕩的院中呆了一會,一時之間,國安候府人去樓空,一片冷清。
“公主,我們先回宮吧。”小八輕聲和她說。
自然是要回宮的,發生這樣的變故,不回宮她又能去哪裡呢。
她是公主,先皇生前寵愛的公主,這些官兵在她的威嚇之下,也就沒有帶她一塊離開。
走出國安候府,國安候府的大門隨後也被皇條封了。
~
皇宮。
皇甫羨正站在殿中,他一直在等待消息。
等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常在他左右的護衛之一的青銅匆匆走了進來稟報:“皇上,顧家的人都被壓到刑部大牢裡去了。”
“笙兒也在吧?”
“回皇上,笙小姐也在。”以往青銅和鐵雲是常跟他去國安候府的,所以認得這顧今笙。
“很好,先關上幾天吧。”他安下心裡,轉身在龍椅坐下。
這一切,已經在眼前了,再忍耐幾天便好了。
笙兒,只能先委屈你幾天了。
“皇上,芊晨公主回宮了。”
皇甫羨神色微沉,到底是說了句:“先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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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國安候府的女眷被關在一處,男人又被關在一處。
有膽小的婢女輕聲抽泣,還有才剛會跑路的七少爺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見全是自己人,也並不哭鬧,她掙脫杜姨娘的懷抱,到處看了看,杜姨娘面如死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裡自然是懼怕的。
七少爺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旁人,最後拽了今笙的衣裳角。
“笙姐姐。”她口齒尚且不太清楚,但喊這幾個字卻是相當的清楚了。
今笙低頭,看了看她,慢慢蹲了下來。
七弟這麼小,卻要跟着她們一塊受這樣的罪。
伸手,便把她抱在了自己懷裡,問他:“怕不怕?”
“不怕不怕。”他什麼也不懂,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今笙望他,勉強而笑,忽然朝身邊的一些低聲哭的婢女說:“七弟這麼小都不怕,你們還不如我七弟嗎?”
“我們還沒死呢,怕什麼呢?”
“就算要死,我也會死在你們前頭,給你們帶路。”
抽泣的聲音也就忽然止住了。
七少爺就從她懷裡掙開了,稚嫩的嗓音喊着:“不哭不哭,不怕不怕。”
今笙轉過身去,望向外面,眸中溼潤。
“說得像真的一樣,傻子纔信你的話,你有蘇閣老爲你在外面打點一切,救你出去,到時候還不是我們做替死鬼,被送到刑場掉腦袋。”一直沉默的四小姐忽然就開了口,揚了聲,大聲說話。
“笙姐姐,你敢保證你不會撇下我們,一個人逃出去嗎?”
“現在不論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的,與其在這裡浪費口水與我吵吵,不如省點力氣,靜觀其變。”顧今笙別過臉,不想與她多廢口舌。
外面有官兵走了進來,嘩啦開了鎖,喊:“顧今笙小姐,請你出來。”
外面站了幾位提刀的官兵,被關着的女眷看見這類人本能的懼怕,後退。
“小姐。”薄葉忙拽住今笙,也不知道讓她一個人出去幹什麼。
今笙便掙開她的手臂,出去了。
這種地方,也由不得她不出去,自然是識時務好一些。
四小姐見狀不由得叫:“我猜她八成是讓蘇大人派來的人接走了,留下我們去送死。”
就算是庶出的,她也是小姐,婢女們不答話,杜姨娘和江小樹也不啃聲。
那時,今笙跟着出去,她被單獨關到另一個牢獄之中了,裡面的條件相對來說要好許多,有張牀,還有張桌子。
看見這一切,今笙輕輕咬了脣,她能一個人單獨住在這兒嗎?
前一世,襲人、紫衣、奶孃都爲她死了。
這一世,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撇下她們不顧的。
就算再死一回,她也不能丟下她們的。
如果三爺真打點好了一切,單獨把她帶出去,她能不顧一切的跟着離開嗎?
她做不到,她不能扔下她們,還有七弟,那個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有江小樹,還有六弟,尚且不知被關在何處。
如何死依舊是她今生的宿命,她也認了。
“等等。”她伸手摁住被關上的牢門。
“我不住在這兒,我還回我原來的地方,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
“……”怎麼有福不知道享,還非要住在人擠人的地方呢。
她推開牢門,要走回去。
“顧小姐,您這樣我們會很難辦的。”一位獄卒忙跟着她解釋:“小的也是奉差行事,您還是回去吧,您要是在裡面被那些粗人擠得傷了筋動了骨,小的不好交代。”
果然是有人刻意拂照了她,今笙猜測是三爺關照下來的作用,但是,她不能丟下家人。
“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不會有事的,麻煩大哥也拂照一下我的家人,我就感激不盡了。”她福了身,往回走去。
“……”獄卒也很無語,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太傅府。
書房之中,太傅大人坐在一把太師椅上,臉色暗沉。
他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就是那種不怒而威。
蘇長離和蘇長淵這兩兄弟都站在他的跟前,蘇長離是來爲國安候府說情的。
太傅大人聽完了,也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挑眉,問他:“你說了半天,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蘇長離說:“請父親動援你認識的那些大人,連夜上書,直到皇釋放國安候府的人爲止。”
“新帝登基,正謀算着要如何扳倒一些人安插一些自己的勢力呢,你在這個時候讓我出頭去爲國安候府求情?他們犯的可是謀逆之罪,槍打出頭鳥,你是想下一個就論到我們蘇家不成?”
“瀚殿下被誣陷的時候,您不肯出面求情,您說您忠於皇上的決定,都統大人被誣陷的時候您也不肯出面求情,您依舊尊於新帝的決定,您也不管是對是錯。下一個,也許就論到我們蘇家了,當我們蘇家被誣陷的時候,誰會爲我們蘇家求情?正義被邪惡的勢力壓過,沒有人敢爲正義發聲的時候,這個北國王朝,還能繁榮富強多久。”
啪……
太傅大人的重拳落在桌上,薄怒。
“你少給我在這說些冠冕堂煌的話,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救的不是國安候府,是你那個未婚妻吧。”
“您也可以這樣認爲。”
“那是你自己的未婚妻,你自己想辦法,不要爲了一個女人拉上我跟你一塊送死,我們蘇家旺盛了百年,一旦暴露實力,就會真如你所言,下一個便成爲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您以爲不暴露實力,蘇家就可以安然無恙嗎?就算我們都跪在新帝面前表明蘇家有多麼的忠心,他也不會相信我們的,與其如此被動,倒也不如暴露實力,讓他心存忌憚,不敢對蘇家輕舉妄動。”
太傅大人冷笑一聲:“你給我滾吧你呀。”
“爲了個女人,你膽敢賠上蘇家老小。”
太傅大人態度堅決,沒有絲毫的動搖,蘇長離看了一眼邊上的蘇長淵,他忙上前說:“爹,三弟說的有理,你看新帝的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來了,讓我調一支軍隊給了都統大人,結果卻是爲了陷害都統大人,這麼明顯的陷害,他只差沒給我安個罪名,說我們蘇家與都統大人聯合謀逆了。”
“他這一棋也是走得高明,一來陷害了都統大人,二來也可以試探一下我們蘇家的虛實,如果我們蘇家一直不發聲,新帝下一步還會有所行動的,他一定會再鎖定一個目標,剷除了。”
“就像三弟所言,也許,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蘇家了,他以爲我們蘇家也不過爾爾,便無所忌憚,等到我們蘇家被隱害之日,想要再爲自己辯白,也許已經來不及了,朝堂之上沒人敢爲正義發聲,邪惡就會如日中天,滿朝的忠臣早晚也會因爲懼怕被新帝陷害,閉口不言,將也不會有人爲我們蘇家上書。”
太傅大人微微合了一下眼,聽起來有理,但這卻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一旦動援滿朝文武百官上書,蘇家的勢力就暴露出來了,日後的行事更是如履薄冰,但若一直閉口不言,的確會如他們所言的那樣。
沒人爲正義發聲,邪惡就會一直滋生。
次日。
早朝之時,一道道上書呈了上來,就連不常理朝事的太傅大人蘇長閣老的父親,也上了朝,呈了上書。
“皇上,我們北國皇朝向來以仁愛治國,先皇生前對都統大人信任有加,纔會命其保護皇室安危,都統大人絕無可能有叛逆之心,這一切尚有蹊蹺,請皇上下令明察。”
史部尚書大人也上前一步,呈了上書:請皇上下令明察,萬不可冤枉了都統大人。不然,先皇在天有靈,也難以瞑目啊!
把先皇都搬了出來了。
六部爲代表的幾位尚書大人俱都上前一步,呈上了上書,其中兵部尚書大人的女兒,是蘇二爺的正妻。
據說,蘇二爺的幾位姨娘包括正妻,個個背景雄厚。
都統大人出了事情,蘇大人的未婚妻滿門被押在大牢,蘇大人能不動用自家的勢力人脈給新登基的皇上施下壓麼。
朝中還有許多瀚殿下一黨之人,先皇在的時候還沒有大動干戈,只是把太子的位置廢了,把曲氏一族蘇閣老罷免了,餘下的一些曲氏官員也遞了上書。
不僅是曲氏一族,包括曾經中立的人,都逐個遞了上書,一口咬定都統大人是被冤枉的,此事定有蹊蹺。
皇甫羨坐在龍椅上,壓下心裡的滔天怒意。
他本不是真心要斬顧燕京的,只是萬沒想到,他纔剛關押一個顧燕京,這滿朝文武百官都爲他求情來了。
他當然不會以爲顧燕京有天大的本事令滿朝文武官員都爲他求情。
他自然也知道,是誰在暗中使力。
壓下心裡的滔天怒意,掃了一眼一直沒有開口的蘇長離,喊了他:“蘇閣老,此事你怎麼看?”
“回皇上,各位大人的意思,正是臣的意思。”
“……”一句話,表明了他的立場,也讓皇甫羨看明白了,這蘇家的勢力如日中天呢,不知不覺就漫延了整個朝廷了。
長此以往,這皇甫家的江山,倒要被他們蘇家給架空了。
在一片文武百官的上書中,皇甫羨慢慢的說:“朕也不相信都統大人會幹出叛逆之事,這件事情朕會查明,給各位大臣一個交代,也給朕自己一個交代,無事就退朝吧。”他站了起來,轉身離去,實在不想看見這幫大臣的嘴臉。
這些老東西,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天下,竟是像着蘇家的人說話。
來日方長,他不急,他會慢慢收拾了他們的。
皇甫羨沉着臉回到寢宮,慢慢吐口氣,看不見那幫老傢伙,心情會好一些。
“皇上。”云溪這時迎着他出來,有些高興的問:“皇上,您把顧家的人都下到牢裡了啊?”她也是才聽說這個消息,這麼大的事情,皇甫羨沒和她說一聲。
“說得好像你不是顧家的人似的,真要滿門抄斬,你以爲跑得了你。”
“……”顧云溪被僵了一軍,尷尬之餘還是忙笑着說:“我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了,算不得是顧家的人,我現在是皇上的人。”
“你不知道是多少男人的人了,少在這兒噁心朕。”
顧云溪臉色難看,被噎得一句話不說了。
看來,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皇甫羨轉身坐在了龍案前,昨天這幫老東西就遞了許多上書了,今天一早,又繼續上書,看着龍案前的上書,他拿了起來,又重重的推了出去。
雖然身爲一國之主,卻感覺被架空了一般,凡事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什麼以仁愛治國,好像他若殺了這個人,就不仁不愛了,不能治國了。
他雖怒,卻不能翻臉,他生母的勢力本就單薄,他在宮中也沒有什麼勢力,有心想要拉攏一些勢力,但一出了事情,個個都偏向了蘇大人,現在登基爲帝,到了關鍵時候,身邊竟是沒有什麼人能爲他站出來說話,即使是昨天被他派出去的總兵大人,也只是奉旨行事,並不是真的忠心於他,他把人給抓了過去關押起來,然後就溜了,今天上朝,也沒有爲他這個皇上辯說一句,反而順從了蘇家的人,爲都統大人求起了情。
從現在起,他必須要培養自己的勢力,找個機會,勢必要剷除一些人。
曲氏一族的人應該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們本是先皇的眼中釘,瀚已被廢,蘇家也沒有說什麼話。如果找個機會剷除曲氏一族的人,各位大臣的反應便不會有這麼激烈了,至少蘇家不會有這樣大的反應,蘇家沒反應,別的人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皇甫羨閉了一下眼,計劃已在腦子裡形成了。
因爲蘇大人成爲蘇閣老一事,曲氏一族的人心裡對蘇大人便有了意見了。
但是,這幫不知所謂的東西,竟然在站在了蘇家這一邊,一塊爲都統大人求了情。想來,是瀚殿下在暗中使的助力吧。
如果不是瀚殿下在暗中使了力,曲氏一族的人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與蘇家達成一致,現在的蘇閣老,可是曲氏一族的眼中盯呢。
都被扔在那個地方了,還不肯安分。
父皇生前交代要留下瀚的性命,他也有心想放過他。
他想饒他不死,他卻在暗中給他腳前放石頭,這怎麼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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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看看男人之間的較量哈O(∩_∩)O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