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寺廟妘州歌跟忠勇侯府的老夫人說了話之後一直又過了三天她才收到了忠勇侯府派人傳來的消息,收到這個消息妘州歌心裡就已經有計量了,她不急不緩的回了信,然後第二天就出府到了忠勇侯府約好的地方,一座位於城南的院子。說是院子,但其實說白了就是一處食莊,只是接待的都是洛邑的富貴人士,而且還需要提前預定纔有位置。
她之前也曾經來過這裡,這裡的食物做得很好,很地道,甚至比洛邑最受歡迎的食肆還要好。只不過是因爲價格昂貴,規矩又多,主人好像還是個脾氣不定的人,高興了就多接待幾個客人,不高興了,一整個月不開門也是有的事,所以洛邑也只有少數真正喜歡吃的人還堅持每個月來幾次,享受享受。至於那些追求表面的人就不太熱衷來這裡了。
她也是有心情的時候纔會來這裡靜靜的享受一頓美味。
今天忠勇侯府的人將她約到了這裡倒不算是意外了。這裡雖然位於城南,卻不是最熱鬧的地方,又是一處不小的院子,私密性還是做得很好的,不用擔心被人瞧見了。
妘州歌帶着周南和衛風過來了,身邊的婢女就是舜華一個人,到了的時候忠勇侯府的人都已經到了,進了包廂後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忠勇侯夫婦居然都來了,還有一邊的老夫人,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樣子也硬撐着來了,還有魏採葭……
嘖嘖嘖,來這麼多人是擔心她會做什麼還是想嚇唬她?
看到妘州歌,忠勇侯府的人面色頓時就變了變,幾乎維持不了面上的客套,最後還是忠勇侯先呵呵的笑了兩聲說道:“賢侄女來了,快坐快坐,這食莊的食物味道很是不錯,賢侄女看看有沒有想吃的,儘管點,今天本侯做東。”
忠勇侯夫人暗暗咬了咬牙,心道還跟她客氣什麼,如果她真的是好心,那就應該悄悄告訴他們這件事,而不是用這種態度,明顯就是想威脅他們忠勇侯府,絲毫不看在兩府現在都要成爲親家的事實,簡直就是可惡至極!
老夫人更是連眼皮都懶得擡動一下了。
妘州歌將忠勇侯府幾人的神色看在眼內,在心裡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面上也沒有顯露出分毫,儀態萬千的坐了下來淡聲說道:“侯爺,咱們話就不多說了吧,大家都知道今天在這裡見面是爲了什麼事,我也不想說太多沒有必要的話了。而且我今天是以巫靈宮首席巫女的身份前來的,不是妘家的小姐。”
所以他的那聲賢侄女可以免了。
忠勇侯面色微微一僵,眼底迅速的閃過了一絲羞惱,可是很快又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那天首席巫女殿下和本侯母親說的話……”
妘州歌微微側目看着他,“侯爺今天會在這裡不就是已經知道我說的話是真話了嗎?想必令公子還記得當日犯下的大錯,也都如實對侯爺說了纔是。我不妨跟侯爺說實話好了,這件事權司大人已經知道了,她沒有心情處理這種事,所以纔會交給我來處理。”
忠勇侯神色一凜,其他人也是面色一變。
忠勇侯想了想才又說道:“權司大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如果權司大人知道了,哪可能會如此的平靜?”
忠勇侯對妘州歌的話很是懷疑。
“侯爺,那名被魏敏德玷污了的人是巫靈宮的巫女,權司大人是巫靈宮的主人,還有主人不知道自己家裡發生了什麼事的?權司大人之所以沒有立刻就發作不過是顧慮到巫靈宮的名聲,這事要是傳了出去,縱然是魏敏德的錯,但巫靈宮的聲譽多少會受到損害。這不是權司大人想要看到的,若不是因爲顧慮到巫靈宮的名聲,侯爺覺得以權司大人的性格來說,魏敏德的命還能留着到今天?”妘州歌語氣裡暗藏着一股逼人的冷意。
“胡說八道!不能光憑你們一個人說的話就斷定這件事我們敏德的錯!”忠勇侯夫人心裡一氣,忍不住脫口而出的說道。
妘州歌神色一冷,“夫人是覺得我們巫靈宮的巫女會自甘下賤的去勾引男子,而且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莫非夫人覺得我們巫靈宮的巫女是那青樓低賤女子嗎?難怪貴府的公子會做出此種惡行,原來是府中有人縱容,按照夫人所說,這件事還是我們巫靈宮的錯了是吧?要不要本殿下回宮讓師父給你們忠勇侯府一個說法!”
忠勇侯夫人面色頓時一變,眼裡閃過了驚慌和害怕,還有一絲後悔,面色也變了幾變,青紅黑白的輪了一次。
忠勇侯見狀連忙呵斥道:“無知婦人!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給本侯閉嘴!巫靈宮是什麼地方,是你可以非議的嗎?權司大人英明公正,若這件事不是敏德做的,權司大人又豈會讓首席巫女殿下來處理?都是你慣壞了敏德,才讓他犯下了如此大的錯!”
說完又扭頭看着妘州歌態度謙恭,“殿下請不要跟着婦人計較,她頭髮長見識短,又因爲太擔心敏德了,所以纔會口無遮掩,並沒有對權司大人不敬的意思。我們今天過來就是想知道巫靈宮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妘州歌看了眼忠勇侯,心裡暗道了一聲這個忠勇侯倒是能屈能伸的人,魏敏德這點估計就是隨了他。
雖然說她是首席巫女,但到底不是權司大人,年紀又小,朝廷上有一定年紀的官員只不過是看在巫靈宮和師父的份上纔對自己這個首席巫女和顏悅色,態度隨和,不敢擺架子。但說到恭敬什麼的,那還真是沒有的。這個忠勇侯就算是表面上的,也有些令人意外了。
妘州歌笑了笑,像只小狐狸,“侯爺怎麼這樣問,犯錯的人是魏敏德,不是巫靈宮的巫女,不是應該是忠勇侯府要拿出解決事情的辦法和態度來,然後巫靈宮再根據實際情況來處理嗎?怎麼侯爺說得好像是我們巫靈宮的錯一樣。魏敏德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巫靈宮的巫女給玷污了,現在還讓這位巫女未婚先孕,要不是我們攔着,只怕她早就帶着你們魏府的血脈懸樑自盡了。若是這樣,魏敏德恐怕是要填命的。”說到最後,她咬重了最後半句話。
她話裡的森森寒意讓忠勇侯心裡一沉,暗道這件事只怕是不能輕易解決了。
他心思飛快的轉了轉,然後心裡冒出了一個念頭,可是又有些不能接受。潛意識裡還是希望在這件事上忠勇侯府能犧牲最小的利益化解這次的危機。
妘州歌像是看穿了忠勇侯的心思,淡淡的說道:“若是忠勇侯府不想要她肚子裡的血脈,那也無礙,一碗藥的工夫,只是這以後忠勇侯府的血脈恐怕就……”
老夫人面色一變,怒聲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詛咒我們還是威脅我們?”
“老夫人說笑了,我只是實話實說。她既然是我們巫靈宮的巫女,你們也應該想象得到她是有一些特殊本領的,日後在巫靈宮裡若是暗暗的做了什麼事我們也是不清楚的。而且權司大人一向護短,你們忠勇侯府如此欺辱巫靈宮,藐視巫靈宮的威嚴,權司大人一怒起來,恐怕你們承擔不起這後果。你們可要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不是我在威脅你們。”
“若是你們還沒有想出好的解決辦法,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可以再慢慢想,只不過我的耐心是有的,權司大人的耐心就沒有多少了。昨天我進宮師父纔剛問過我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師父似乎對我這樣處理事情的效率不是很滿意呢。”妘州歌事不關己的說着就要站起來,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忠勇侯府的人面色變了幾變,忠勇侯臉上閃過了掙扎之色,心裡在飛快的權衡着利弊,老夫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終究是閉了閉眼咬牙道:“殿下等等!我們忠勇侯府願意爲將那名巫女娶回府,當敏德的正妻,讓孩子順利的生下來,成爲嫡子。將來繼承忠勇侯府!”
“老爺!”忠勇侯夫人失聲尖叫道,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忠勇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閉嘴!現在我們在說正事,沒有你插嘴的份!”
忠勇侯夫人氣息一下子就亂了起來,像是被氣急了,可是又不敢當着外人的面和自己的丈夫爭執,最後只能狠狠的撇開了頭,一副眼不見心爲淨的樣子。
在忠勇侯府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妘州歌勾了勾脣,回過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一片淡然之色,就這麼站着,居高臨下的望着忠勇侯,“侯爺的意思是讓魏敏德迎娶那名巫女做正妻了?魏敏德只怕是不願意吧?若是前腳你們纔將人娶進門,後腳就讓她一屍兩命的暴斃了……這該如何是好?”
忠勇侯登時被氣紅了臉,一臉的憤怒,“殿下請慎言!我們忠勇侯府可是正經的人家,不會做出這種、這種天理難容的事情!既然我們答應將人娶進府,自然會好好對待!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有敏德的孩子,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忠勇侯府的血脈,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們又豈會做出那樣沒人性的事情?”
“再說了,這樣對我們忠勇侯府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是嗎?既然沒有好處,我們爲什麼還要那樣做?這個辦法是最好的辦法了,既能爲那名無辜的巫女負責任,又能瞞住此事,成全了巫靈宮和忠勇侯府的名聲,兩全其美不是嗎?”
妘州歌微微蹙着眉頭,像是在思考忠勇侯的話,臉上閃着猶豫之色。
半響才收斂起了臉上的表情說道:“此事我還需要回巫靈宮,問問師父的意見,若是師父覺得可行便可行,若是師父覺得不可行……”
忠勇侯咬着牙道:“這是我們忠勇侯府給出的最大的誠意了。若是巫靈宮逼得太緊,大不了本侯就將敏德交給你們巫靈宮處理!可是到時候你們巫靈宮的名聲只怕也是要毀了,還請殿下回宮後跟權司大人說清楚其中的厲害干係。”
妘州歌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難看的忠勇侯說道:“自然了,我們只希望忠勇侯府到時候不要反悔了,或者是耍什麼手段,畢竟機會只有一次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我會盡快將這件事回稟給師父聽的,有了結果也是第一時間告訴你們。你們靜候我的消息吧。”
妘州歌說完輕彈了一下裙襬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準備離開了。
“等等!”一直沒有說過話的魏採葭忽然出聲叫住了妘州歌。
妘州歌停住腳步微微回頭,“還有事?”
“你總得告訴我們這名巫女是誰吧?”
經過魏採葭這麼一提醒,忠勇侯府的另外三個人才想起了他們差點就忘記這麼重要的事了,現在他們還不知道這巫女是誰呢!敏德那逆子連人家長得什麼樣的都忘記了,更別說是名字了。
“現在只怕還不能告訴你們這人是誰,等事情定下來了,你們自然就知道她是誰了。”妘州歌扔下這麼一句就離開了,把忠勇侯府的人氣得七竅生煙,老夫人差點又暈了過去。
忠勇侯暗暗磨了磨牙,可是又毫無辦法,誰讓自己的兒子有這麼大的一個把柄捏住別人手心裡呢?
再一次,忠勇侯有了想要狠狠懲罰一下自己那個逆子的衝動。更是再一次後悔以前沒有好好管教他,讓他到了現在的這種地步。
可是再後悔也沒有用了,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要想的還是怎麼挽救事情更實際一些。
原本他們是沒有這個想法的,後來是老夫人捨不得孫子,覺得又是巫靈宮的巫女,娶了也沒有什麼。巫靈宮的巫女都是各大家族的嫡小姐,這一屆的沒有平民的小姐中選,既然如此,那進了忠勇侯府也是夠資格的了。
所以忠勇侯想了想也覺得唯有這個辦法最實際了,巫靈宮的人不是好欺負的,敏德做出了這樣的事,巫靈宮沒有立刻就發作,只怕也是存了這個想法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們提出這樣的辦法就正合權司大人的心意,或許這樣還能消減一下權司大人對忠勇侯府的怒氣。
再加上母親又想着抱曾孫……那就唯有這個辦法是可以兩全其美了。
妘州歌說回宮告訴權司大人當然不是說說而已,她是真的將這件事告訴了權司大人,權司大人也沒有什麼意見,只是擺了擺手,讓她看着辦就是了。若不是想成全她一番,按照她的意思,魏敏德這次是死定了,竟然敢玷污了巫靈宮的宮女,簡直就是不把巫靈宮放在眼裡,嚴重的藐視了她的權威,還從來沒有人的膽子這麼大的,找死。
就算她要了魏敏德的命,忠勇侯也奈何不了她。現在讓他娶了崔雁回倒是便宜他,便宜忠勇侯府了!別給臉不要臉。
權司大人是不耐煩處理這些事的,妘州歌知道這一點也沒有煩她太久就離開了,然後去了一趟崔雁回那裡,將事情大概的跟她說了說,提醒了她一些要注意的事項。崔雁回這個時候是沒有其他心思的了,妘州歌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她就是有些擔心自己的肚子要大起來了,可是這婚事……
對於嫁入忠勇侯府她要是說不擔心,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唯有勇往直前,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就像她曾經說的,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上魏敏德!
另一邊岐國的烏大人最後終究還是不得不低下了頭,接受了軒轅鳳暖的建議,因爲他後來送來了一封信,看過信之後烏大人就徹底的沒了要繼續抗爭的意思了。皇上原本還頭痛的想着要怎麼安撫岐國的人,沒想到他還沒有想出什麼好的辦法,岐國的人就已經態度軟了下來,岐國的人提出來的要求他也就二話不說應了下來。
很快宮裡的消息就傳了出來,本來大家就一直在關心這件事,自從傳出首席巫女不用去岐國聯姻的消息之後他們就一直在等,想看看岐國的人接下來會怎麼辦?是一直在華國爭下去呢還是灰溜溜的回岐國去。
現在終於有消息傳出來了,岐國人的意思是雖然巫靈宮的首席巫女不能成爲聯姻的對象,但是爲了兩國的關係,他們岐國願意退一步,再挑選另外一名合適的人選成爲聯姻對象,不過這嫁過去獲得的身份就不一樣了。之前他們說的康王正妃那是不可能的了,頂多只能是成爲康王的側妃了。
皇上對於這個是不在意的,只要兩國關係沒有因爲這件事而出現什麼不好的變化,其他的,岐國沒有太過分他都會睜隻眼閉隻眼的。
不過隨後岐國的人還提出了另外一個條件,說是一直聽聞巫靈宮的威名,但是一直沒有體會過,現在想要體驗體驗,希望巫靈宮的權司大人能幫忙挑選出一個最合適的人選作爲聯姻的對象。
皇上聽到這個要求倒是有些爲難了,權司大人那性子實在是有些不好說話,也不知道願不願意,之前爲了妘州歌去聯姻的事兩人已經鬧得關係有點僵了,又是個記仇的女人……
不過這次倒是皇上擔心太多了,權司大人並沒有拒絕這件事,而是答應了下來,說自己會挑選出最合適的聯姻對象來。
得到權司大人的應允,岐國的烏大人才總算是滿意了一些,不再一直板着臉了。
大家知道這件事之後對岐國人的印象倒是好了些許,岐國的人走到洛邑的大街上也不會再遭受到華國人的白眼了,讓岐國的人哭笑不得。
姬子臻自從知道皇上鬆口答應不讓妘州歌去聯姻之後心裡就一直有些悶悶不樂的,四王爺也是如此。他本來是想利用這次的機會給老三添添堵的,可是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動作,事情就已經發展成這樣了,讓他又是氣又是怒,暗道怎麼老天爺每次都這樣幫着老三。
兩夫妻倒是沒有一點新婚夫妻纔有的甜蜜了,姬子臻原本就抱着異樣的心思嫁進來的,心裡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至於太難過,只要她穩坐四王妃的位置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聽到最新的消息之後她很是惡毒的想着現在妘州歌不會去岐國聯姻了,但是妘府還有其他的小姐,若是被選中那也很好,至少她看到心裡會覺得舒服高興一點,妘府的人感情都很好,如果是妘府大房的小姐被選中了,那對妘府來說也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了,妘州歌心裡也不會好受的。
說不定妘府大房的人還會覺得是大房的小姐替妘州歌受罪了呢,若是因此而產生了隔膜那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