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雁回本身就擔心自己的事被人發現了,所以從早上開始就精神緊張,一直緊繃着,惶恐不安,在見到欺辱自己那個惡棍之後就更加的無法控制了,腦海裡一直在回想着那天惡夢一般的經歷,讓她的臉色即使上了妝也能看得出來面色慘白。一向有些怯弱的雙眼裡多了幾分怨恨和驚懼,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誰跟她說話她都一驚一乍的,搞得大家莫名其妙不已。
妘州歌基本上是已經確定崔雁回是不妥了,只是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她是出了什麼事她卻不知道。只得不着痕跡的觀察她,只是今天的場合實在算不上什麼好的場合,人多不說,還雜,大家來來往往,她的家人也在,她還得和他們一起,所以直到傍晚她還是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就是看到她到成了驚弓之鳥,整個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精神緊張到了極點的樣子,而且一直低垂着頭,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都埋入地下的架勢,畏畏縮縮。
謝環歡和姜穎曄都察覺出來了,兩人想要問問的,但是妘州歌攔住了她們,這個時候就算是問雁回也不見得會說。她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她想跟她們說的話早就說了,哪裡還會等到現在。
看來之前她躲在巫靈宮裡不見人就是出什麼事了,並不是她說的那樣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
而且她還有事情要做,實在沒功夫一直盯着她,就算是有點擔心也只能暫時壓下去了。
四王府的熱鬧只怕是要持續一整天了,到了晚上大家還說要鬧洞房呢,雖然說四王爺是王爺吧,但是大婚這種特殊的日子,鬧一鬧還是可以的。四王爺今天倒也是大方,不管是敬酒的時候還是之後都顯得難得的平易近人,甚至還和幾個公子開起了玩笑。
用過宴席之後一部分女眷就到了四王府的後院,雖然說這四王府今天才正式有了女主人,但是後院的修繕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四王爺爲了迎娶王妃,特地讓人重新整理了後院,連帶後院的花園都重新翻新了一次。正好給了各位夫人小姐一個欣賞的機會,也給了她們逗留休憩的地方。
現在是夏天,本來就日長夜短,加之現在時辰也不是很晚,此時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各府的女眷坐在四王府的花園裡,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熱烈的聊着今天的大婚。
巫靈宮的巫女自成一派,崔雁回在這樣的氣氛中顯得越發的焦躁不安了起來,覺得這裡的氣氛和自己格格不入,她的心在看到那人之後就一直抖着,也不知道是害怕的還是恨的。
也不知道忍耐了多久,崔雁回終於還是受不了這裡的歡樂氣氛,站了起來,低聲跟身邊的人說了句,說自己想隨便走走。聽她說話的巫女覺得她今天可能心情不好,隨便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所以就沒有多說,關心的叮囑了她幾句,就看着她慢慢的走出了她們聚在一起的涼亭。
妘州歌在另一邊和家裡的人說着話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等她注意崔雁回不在的時候人早就已經看不到了。
崔雁迴心事重重,就是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待一待,不然她真的擔心自己會承受不住的當衆爆發出來。
她以爲這輩子自己都不會知道那個毀了自己後半生的男人是誰了,沒有想到竟然會在今天意外看到了,那人還是忠勇侯府的嫡公子!
哈哈哈,真是笑話,堂堂忠勇侯府的嫡公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姦污了一個無辜女子,說出去誰信?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會相信有人會做出這種事情,畜生都不如!
那天之後她心裡就恨得不行,恨不得將那個污了自己清白的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可是那天她雖然是看清楚那人的長相了,卻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她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查探,也擔心自己不是清白之身的事會被人發現,如果被人發現她就真的毀了。所以她只能日日夜夜的在心裡恨着,詛咒着,希望那個該死的男人早早慘死在別人的手裡……
她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人是誰了,沒想到,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忠勇侯府的嫡公子!更加可笑的是她現在知道了卻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她在洛邑無依無靠,不過是一個巫靈宮巫女的身份,沒有人能幫她,她的家人,呵呵,她的家人要是知道她被忠勇侯府的嫡公子污了清白只怕是恨不得立刻就將她打包送到忠勇侯府,就算是做妾也無所謂吧?
她發現知道了這個人是誰比不知道更加讓她痛苦,不知道她還能欺騙自己,可是知道了卻什麼都不能做,她不能爲自己報仇,不能將他的罪行公之於衆,她什麼都做不了!
爲什麼,爲什麼那人做了這麼惡毒的人還能逍遙自在,她卻要這樣痛苦不堪?爲什麼世界會這麼的不公平?
想到自己那天遭受到的折磨和痛苦,想到剛纔看到那人,那人只怕是已經忘記自己曾經做過什麼事了吧?越是這樣她心裡就越是恨,越是過不了心裡的那關。
崔雁回用力的揪着自己的頭髮,閉着眼睛,臉上滿是恨意和痛苦之色。想忘忘記不了,想報仇卻又什麼都做不了,難道她遭受到一切都只能是自認倒黴了?
崔雁回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坐在石凳上,緊緊的將頭埋在了雙臂中,久久一動不動。
“哎,那邊的丫鬟,過來一下!”
突然傳來的男聲嚇了崔雁回一跳,驚慌的回頭就隱約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名男子,可是因爲這裡的光線不是很明亮,加上天色漸漸又暗下來了,所以她看不清楚到底是誰,可是這微微帶着醉意的聲音卻是有些熟悉。
崔雁回傻愣了一會兒才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這聲音、這聲音不就是、不就是那個魏敏德的聲音嗎?怎麼會是他!
她想也不想的就猛的站了起來,埋頭就往前衝了去,想要離開這裡,離這人遠遠的,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只是她想要離開的話卻要經過魏敏德的身邊,她也沒有多想就想衝過去。
魏敏德喝了不少酒,原本只是想出來散散酒的,所以也沒有讓人陪。可是沒想到迷迷糊糊的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裡了,看了看附近似乎又沒人,正嫌晦氣呢就看見前方不遠處似乎有個偷懶的婢女坐在石凳上,他立刻就呼喝了起來,想讓對方送自己回大廳。
誰知道這個婢女竟然敢無視自己,不迴應就算了,還想當沒看見自己?!
魏敏德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加上喝了酒,一下子就火了,在她想要衝過去的時候想也不想的一伸手就死死的掐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扯,“你這個賤婢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無視本公子,誰給你的膽子?就算你是四王府的婢女那也是一個奴婢,還敢跟主子較勁了?賤人!”
魏敏德哪裡想到自己不過是剛碰上她,她居然就瘋了一樣的尖叫了起來,嚇得他一愣,手一鬆,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婢女已經在自己好幾步遠的地方了!
他想也不想的就三兩步的追了上去,“站住,你這個該死的奴婢,竟然敢這樣對府上的客人,本公子一定要跟四王爺說,讓四王爺治你的罪!”
說着他又伸手去拉扯那位婢女的手——“啪!”
魏敏德手一鬆,然後慢慢的摸上了自己的臉,完全傻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奴婢打了一個耳光!從來,從來沒有人打過他,現在他竟然被一個低賤的奴婢打了?!
崔雁回這下也不逃了,而是惡狠狠的、充滿了恨意的瞪着魏敏德,全身都顫抖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的撲上去撕碎他這副醜陋的臉。
就是這張臉,長得人模人樣,可是做出來的事卻是豬狗不如!該下地獄的畜生!
魏敏德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奴婢甩了耳光子,愣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頓時就怒不可歇,揚手就對着崔雁回扇了回去。
只是崔雁回甩了他一巴掌之後就知道他肯定會還手的,一直在等着呢,這會兒見他要甩回來,居然非常靈活的閃身躲開了。
“你這個賤婢居然還敢閃躲?!”
崔雁回冷笑了一聲,“魏敏德,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不是什麼賤婢,我是巫靈宮的巫女!你叫誰賤婢!”
巫靈宮的巫女?
魏敏德又是一怔,原本想要再伸起來打人的手不由得一頓,狐疑的盯着眼前自己以爲是四王府婢女的女子看,眼裡滿是懷疑。
崔雁回見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裡只有疑惑懷疑,卻沒有一絲異樣,心裡更恨了,一張秀氣的臉幾乎要扭曲了起來。
“忘記了吧?是不是做的陰損事情太多了,所以記不清楚我這張臉了?你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你還記得嗎?當日你給的恥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總有一天我會替我自己報仇的!”
崔雁回恨恨的說完狠戾的瞪了他一眼就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夾帶着滿身的怨恨氣息,讓魏敏德竟然一時間擡不動腳步追上去問個清楚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崔雁回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月亮門後。
糟蹋的良家女子?當日給的恥辱?什麼意思?意思是說剛纔那女子是他曾經睡過的?不會吧,他沒有印象啊,什麼時候的事?
魏敏德試圖在腦海裡回想一下自己什麼時候睡過這麼一位女子,但是一會兒後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完全沒有印象,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什麼時候自己好像是弄過一個……只是真的是剛纔那位?巫靈宮的巫女?不行,他待會兒得問問自己的貼身小廝才行。
魏敏德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覺得就算是真的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玩弄過的女子多了去了,上門來鬧過的也不是沒有,可是沒有一個人是成功的。他可是忠勇侯府的人,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想要進入忠勇侯府都可以的,最後頂多就是給一筆銀子得了,反正他又沒有鬧出人命,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輕嗤了一聲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被這麼一刺激,腦子也清醒了。
再說崔雁回,覺得自己的腦弦崩得緊緊的,大有隨時斷掉的可能,要是斷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了,她知道自己鬥不過那個畜生的,而她……還不想死。
她一心想要快點離開,可是她才繞過月亮門,身後卻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讓她腳步一頓,身子一僵,當場僵住了一動不動,如同石像一樣。
“雁回。”
崔雁回的雙目在昏暗中瞳孔縮了縮,面上的肌肉一緊。
“你跟魏敏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聲音似乎更近了,伴隨着輕微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了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她極其緩慢的轉過了身,看到站在陰影下的身影,一截紅色裙襬在微弱的光線下微微搖曳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垂落了下來,靜靜的貼在腳邊上。她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才暴露在了微弱的光線下,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美麗面龐映入了崔雁回的眼中。
來人神色冷冷的瞧着她,眼裡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滿是嚴厲的審視,讓她晃神中有種看到了權司大人的錯覺。
崔雁回張了張嘴巴,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從喉嚨中艱難的擠出了微弱的聲音,“歌、歌兒,你……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妘州歌定定的看着她,“魏敏德過來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在花園裡沒看到你的人影就有些擔心,所以就找過來了,沒想到……”
沒想到會聽到了意料之外的事。雁回什麼時候和魏敏德有了交集,而且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魏敏德就是造成她這段時間反常的原因?
只是想到剛纔她和魏敏德之間的對話,妘州歌心裡閃過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只是作爲朋友,雖然她做了讓自己失望懷疑的事,但她還是希望自己心裡的那股預感是自己想太多了,是假的。
崔雁回面色頓時一白,呆呆的和她對視着,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妘州歌也一動不動的和她對視着,那銳利的目光逼得崔雁迴避無可避,差點就要崩潰。
“沒事你就先回巫靈宮吧,今天日子特殊,不是說其他事情的時候。過後我希望你能說清楚講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別挑戰我的耐性,懂嗎?”半響妘州歌才淡淡的說道。
崔雁回的心先是一鬆接着又是一緊,蒼白着嘴脣哆嗦了幾下,吶吶的道:“我……”
“回去吧,收拾一下別讓人看出來了,沒有什麼事是過不了的,別自己先倒下了。”妘州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往花園的方向慢慢走了去。
崔雁回傻愣了半響才垂着眼眸慢慢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了花園,姜穎曄和謝環歡兩人在發現崔雁回不在的時候想起她今日的反常心裡也是很擔心,想要去找人的。但是被歌兒阻攔了,讓她們兩人在這裡等着,她去找,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歌兒這樣做,但她們還是留在了花園。
現在看到她們一前一後的回來了,總算是鬆一口氣了,連忙起身走了上去。
“雁回,你這是去哪裡了,我們很擔心你呢,你沒事吧?”姜穎曄關心的問道。
謝環歡也是關心的看着她。
崔雁回看到兩人真誠的眼,不由得怔了怔,心裡還是微微一暖,搖了搖頭說道:“我、我沒事,就是覺得坐在這裡有點悶,所以隨便走了走,沒有注意到時間,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
姜穎曄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道:“沒事就好,都是朋友也就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了。”
“對啊,我們就是看你今天情緒好像有些不好,這裡又是四王府,你膽子又小,我們擔心你被人欺負了。”
“行了,別多說了,雁回今天確實是有點不舒服,沒事的話你們就先回巫靈宮吧,我現在還不能離開,今晚可能就不回巫靈宮了。”妘州歌淡淡的說道。
崔雁回聞言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姜穎曄和謝環歡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兩人也不想在這裡待着了,無趣得很。於是便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們就先回宮了權司大人那裡我們會派人去說一聲的,你自己在這裡也要小心。”
她們就擔心歌兒留在這裡到到時候又有人找她麻煩,總有人不喜歡歌兒,想要看她倒黴似的,像是姬家的人。
妘州歌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會小心的。我也待不了多久,婚禮也差不多該散了,你們不用擔心。”
妘州歌開口了,巫靈宮的幾個又是以她爲首,所以很快就跟四王府的管家提出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