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子裡,妘州歌捧着一本書,看着看着不由得又擡眸看了眼屋子裡的漏壺,眉頭不自覺的一蹙,心裡有些奇怪,但還是耐着性子繼續坐着,就着桌几上的燈盞低頭看着手上的書,可是半天都沒有看進幾個字。
舜華進來也看了眼漏壺,小聲的問道:“小姐,夜已經深了,是不是該休息了?”
妘州歌一頓,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再等等。”
舜華抿了抿脣,想說什麼,但是想到小姐的性子,到嘴的話還是嚥了回去。她是小姐的貼身婢女,又怎麼會不知道小姐是在等誰,這幾天小姐每天晚上在都等瑞王爺,可是這瑞王爺不知道怎麼的卻是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小姐從一開始的不以爲然到現在都有些心緒不寧了。
這瑞王爺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小姐不希望他來的時候他總是突然就跑過來,現在小姐有事想要跟他說,等着他過來,他倒是不過來了,莫名其妙。要是他過來了,她一定要以下犯上的說他一說才行,白白的讓小姐等了幾個晚上!
舜華是一肚子的氣。
“小姐,要不明天讓人去——”
妘州歌眼眸一擡,直直的看着舜華,“去做什麼?”
舜華一噎,她原本想說要不明天讓人去一趟瑞王爺府幫小姐傳個話的,但是看小姐這樣子似乎是在生氣……舜華很明智的將到最的話吞了回肚子裡,然後默默的剪了剪燈芯,再輕聲退了出去。
妘州歌自然是注意到了舜華的神色,她退出去之後看了眼屋子裡的漏壺,忽然就來氣了,將手上的書一扔,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踱着步。
這個暖暖,平時不想他來的時候就總是不請自來,現在有事要跟他說,盼着他來,他倒是不來了,跟她作對似的,莫不是還在生氣?
想到這個,妘州歌腳步一停,眉心一蹙,有些不確定。那天暖暖看起來是很生氣沒錯,但是也不至於一生氣就這麼多天氣都還沒有消吧?他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
妘州歌不由得想起了那天的事,想起軒轅鳳暖當時的反應和表情,還有他離開時的情景,心裡又遲疑了起來。真是越想就越是頭疼,因爲想着想着似乎是除了這個原因就再也沒有別的原因了。這該如何是好,那天她都已經解釋過了,他怎麼還一直記着不放啊。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吧啦了……妘州歌忍不住在心裡嘟囔着。
直到亥時末她才輕嘆了一聲,讓舜華進來熄燈上榻睡下了,模模糊糊中想着說道要是他真的還在爲那天的事生氣,那她少不得要去哄一鬨他了,誰讓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呢?
第二天妘州歌精神便有些不好了,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一趟瑞王爺府,總不能一直這麼拖着。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倒也沒有關係,但是現在,她覺得還是早些將劉大人的事告訴他好些,讓他心裡有個準備。好在這幾天天氣也漸漸好了起來,不像前些天下着雪,要是還下雪的話,她大概是出不了門的。
自己是要偷偷去瑞王府的,自然是不能帶着府上的人了,妘州歌又將想要一同出門的妘素娥給撇下了,惹得妘素娥一陣不愉快,覺得她不疼愛自己了,一連兩次出門都不帶上自己。
妘州歌可管不了她的心情,她想要出門不過也是嫌在府裡悶,想要出去逛逛而已。因爲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她只帶着杜若坐上馬車就出門了,爲了怕被別人發現中途她還換上了轎子,又繞了一個大圈纔到了瑞王府的後門。前門引人注意,後門低調,她可不想被人瞧見了,要是在這個時候被人瞧見她到了瑞王爺,那真是跳進護城河都洗不清了。
到了瑞王府後門妘州歌坐在馬車裡,由化了妝的衛風去敲門,半響才聽到裡面傳來了腳步聲,很快後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人聽到敲門聲本來就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會有人來敲瑞王府的後門的?開門看到門前站這樣一個高大的年輕人,身後不遠處還停着一頂轎子,當下就呆了呆。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小廝謹慎的問道。
“你們王爺在府上嗎?請通報一聲,就說老故人來訪。”衛風一板一眼的說道。
小廝眉頭一皺,將衛風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相信。
他們王爺是什麼樣的他們能不知道,哪裡來的故人,來瑞王府左右不過是祁世子罷了。再說了,要真的是故人,哪裡有不走前門反而走後門的道理?
見小廝遲遲不動,衛風頓時眉頭一皺:“怎麼不去通報?你若是懷疑,等你通報了你家王爺自然就知曉了。我家主子和你家王爺可是昔日好友,此次前來也是有要緊的事找你家王爺,若是耽誤了,這其中的責任你可擔當不起!”
小廝猶豫了一下才問道:“那你總得告訴我你家主子姓什麼我纔好去通報。”
衛風卻說道:“不必,你只要說是你家王爺未回宮前的故人你家王爺就明白了。”
王爺未回宮之前的故人?難道是來攀關係的?這是小廝腦海裡第一時間浮上來的念頭。再次瞥了眼那頂看不出什麼來的轎子,小廝想了想說道:“如此請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說完就關上了門。
衛風一陣臉黑。
倒是妘州歌淡定得很,這裡是瑞王府,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了,既沒有拜帖又不是走正門,還沒有身份憑證,憑着幾句話人家就給你進門那才叫不可能呢。在外面等等就是了,好在今天天氣也不是太冷,坐在轎子裡也還可以。
再說那小廝關上門之後就匆匆的往前院去了,他自然是不可能真的立刻就去稟報王爺,而是去找了總管,將事情說了一遍。
總管有些花白的眉頭頓時一皺,“什麼?後門來了人,說是王爺未回宮之前就認識了的故人,現在上門是有要緊的事跟王爺說?”
“是的,那人是這樣說的。敲門的人看着像是護衛一類的人,身後跟着一頂轎子,但是看不清楚轎子裡到底是誰,問了姓氏也不說,只說是王爺未回宮之前就認識了的故人。”小廝說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總管削自己一頓。
總管沉默了一會兒,腦子飛快的轉動着,思索了起來,在腦子裡判斷這事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總管,那現在怎麼辦?要小的去將人轟走嗎?”
總管凝眉想了想說道:“算了,既然說是王爺未回宮之前就認識的故人,那還是跟王爺稟報一聲吧,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去就來。”
說完就大步往主院的方向去了。無端端的有人上門說是王爺未回宮之前就認識的人,這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的事,門外的人要麼就真的是王爺的故人,要麼就是知道王爺過去,懷着什麼目的上門的人。如果是前者瑞王爺自然是好禮相待了,如果是後者,那就準備有來無回了。
總管知道自家王爺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太好的樣子,連門都少出,就連宮裡也是能不去就不去,讓外人都忍不住猜測是不是王爺的婚事受挫了。
來到正院王爺居住的屋子裡,總管看到坐在上座的,面無表情的人腳步頓了頓才走了上去彎身拱手說道:“王爺,小的有事稟報。”
軒轅鳳暖眼皮都不擡一下,“嗯,說吧,又有什麼事要煩爺的。”
“王爺,王府後門來了幾個人,沒有拜帖,但是說想見王爺,有要緊的事想跟王爺說……”
誰知道總管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軒轅鳳暖沒耐性的打斷了,“什麼阿貓阿狗的都來說要見本王,本王如果每個人都見,那豈不是要忙死?既然沒有拜帖,又是不認識的人呢,轟走就是了,這種小事爲什麼還要來煩本王?”
“……”總管瞥了眼一臉不耐煩的王爺,頓了頓還是堅持要稟報完,“可是王爺,來人說是王爺還沒有回宮之前就認識的故人,所以……”
原本不耐煩的人一聽這話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劍眉一皺,直直的盯着總管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王爺,是現在候在後門的來訪者說的,敲門的人是一名看着像護衛的人,後面有一頂轎子。”
軒轅鳳暖眼裡先是閃過了一抹疑惑,然後是驚喜,猛的站了起來,雙眼發亮,難道是歌兒?除了歌兒是他未回宮之前就認識的人,這洛邑再沒有第二個了,那看着像是護衛的人應該就是歌兒身邊跟着的那兩個護衛其中的一個吧?肯定就是歌兒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他的腳就已經準備要邁出去親自去迎接她進府了,但是才踏出兩步就又猛的停住了,臉上神色一陣變換,最後慢騰騰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揚着下巴倨傲的吩咐道:“去將人請進來。”
總管一怔,反射性的說道:“王爺,您剛纔不是說……”
軒轅鳳暖斜了一眼他,冷哼了一聲說道:“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現在本王改變主意了,要見他們。既然說是本王回宮之前的故人,那本王怎麼能不顧曾經的情誼將人拒之於門外呢?本王像這麼無情無義的人嗎?所以你現在親自去將人請進來,讓他們的主子到這裡來見本王!”
總管心裡暗暗一驚,想道王爺的態度一下子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外面的人對王爺來說應該不是一般人吧?總管一邊想着一邊飛快的退了出去,親自到了後門。
當總管看到從轎子裡走出來的人之後第一次失態的張大了嘴巴,呆住了好一會讓沒反應,直到身邊的人推了他一把纔回過神來,迅速收斂起臉上的驚異還有隱隱的狂喜,恭恭敬敬的將人迎了進瑞王府,也不管身邊的人如何的好奇。
哎喲喂,這可是妘家的小姐啊!難怪王爺的態度一下子就發生這麼大的改變了,原來是因爲王爺知道來的人是妘小姐。從王爺的反應來看,王爺對妘小姐果然是上了心的,那態度,嘖嘖嘖,真會讓人大開眼界,翻臉似的。
只是……這妘小姐爲什麼說是王爺回宮之前就認識的故友呢?王爺未回宮的時候妘小姐還是個奶娃子吧?這兩人是怎麼認識的?總管高興過後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起來,只是很快他又找到了藉口,心想肯定是妘小姐不好直接報自己的名字,也不好說是妘家的小姐,要是用了其他的理由又很有可能會被拒絕,所以纔想了這麼個法子。
嗯,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瑞王府第一次進來了女性,妘州歌一路走進來,都察覺到到了無數好奇的目光。那些目光當然不會直白的落在她身上,但是當她走過之後,還能察覺到的,甚至一些膽子大的還會低聲議論着,似乎很是新奇。
妘州歌當然不知道自己是除了那些婢女嬤嬤之外第一個踏進瑞王爺的女子了,只是覺得這偌大的瑞王府似乎有些冷清,來往的下人也不少,但也算不上很多,跟一些大家族相比似乎要少一些,而且很安靜,沒有什麼喧鬧聲。想到他一個人住在這裡,上沒有老,下沒有小,和皇上又不親,平時只怕也會覺得孤獨吧?
這麼想着,妘州歌心裡又涌起了一股熟悉的疼惜,就像小時候他剛死了孃親,她在後山找到偷偷哭泣的他時一樣的心情。
到了前廳總管才說道:“王爺說了,讓小姐您一個人前去見他,其餘的人留在這裡候着,王府的下人自會好好招待的,小姐不用擔心。”
杜若立刻就緊張了起來,“小姐……”
“無事,既然如此,你們兩個就在這裡等着吧,要是無聊的話,就讓府上的下人帶着你們去逛一逛,畢竟王府可不是想進來就能進來的。”妘州歌笑着說道。
“……”
杜若,衛風,甚至是總管都是一臉的無語。
妘州歌卻不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什麼問題,看着總管說道:“請帶路吧。”
總管暗暗瞟了眼一臉淡定的妘州歌,心裡暗道王爺看上的小姐果然不一般,直接上門來就不說了,第一次來還將王府當是自己的府邸,偏偏她的態度又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反而很是喜歡。要是妘小姐當上了王府的主母,想來也是極好的。
妘州歌以爲他會在書房見自己,因爲不在前廳的話就應當是書房了,雖然自己是女子,但和他關係不一般,他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的。但是走着走着她就發現了不妥,看情況去的方向是主院?
妘州歌心裡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問,一直走到了一座景色雅緻的寬大院落前總管才停住了腳步,“小姐,已經到了,王爺就在裡面等着,小姐自個兒進去便可,老奴先告退了。”
說完也不等妘州歌答話就已經轉身離開了,想來是得到了吩咐的。
照這樣看來他是知道來人是自己了。妘州歌在心裡想着,也沒有遲疑就擡步走了進去。
王爺的院子自然是不一樣的,而軒轅鳳暖這人又從來不是個會節約低調的,所以王府的主院是處處都彰顯高貴,奢華。但勝在沒有太過俗氣,不像有些富貴人家,只將那些個珍稀的物品胡亂的堆砌在一起,他這裡倒是奢華之餘也雅緻,一物一景都和諧恰到好處。讓人看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心生驚歎之意,欣賞之情。
因爲沿途欣賞起了院子裡的景色,所以妘州歌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以至於在廳堂裡等着的軒轅鳳暖遲遲不見她,都心急了起來,懷疑是不是自己府上的人冒犯了她,讓她一氣之下選擇離開了。想要去看看吧,又矜持着,不怎麼願意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自己要是表現得太心急就掉價了。
屋子裡的人瞧着自家王爺在廳堂上不停的踱着步,臉上時不時的出現一絲奇怪的神色,一會兒像是害怕,一會兒又像是期待的,真是讓他們看得大爲驚歎。都要懷疑這個王爺是不是假的了,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家王爺臉上可以有這麼豐富的表情。
最後在軒轅鳳暖實在是忍不下去準備放下面子出去接人的時候終於聽到了一聲激動得有些顫抖稟報聲。然後屋子裡的人就再次驚掉了下巴,只見剛纔還表現得一副急躁模樣的王爺立刻變臉似的飛快的坐回到了椅子上,無比的端正,臉上面無表情,再嚴肅不過了,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啊!
軒轅鳳暖的動作讓屋子裡伺候的人歎爲觀止,同時也對來人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到底是誰能讓他們王爺表現得如此的反常。
雖然不能明目張膽的盯着客人看,但是偷偷的,不着痕跡的看還是可以的,只要不表現得太過失禮,王爺是不會爲此責罰他們的。於是暗地裡屋子裡伺候的人都用眼角餘光在盯着門口,等看到走進來的人居然是一名美麗動人的高貴小姐時,他們又再次驚呆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還有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軒轅鳳暖見她走了進來眼睛一亮,眼裡飛快的掠過了一道喜色,但很快就被壓制了下來,面上一片冷淡,還將頭一撇,輕哼了一聲。
妘州歌見他這樣子頓時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進來見到他也沒有行禮就徑自坐在了他的下首,關心的問道:“你這幾天都到哪裡去了,都不見人影,我都差一點以爲你不在洛邑城內了。”
軒轅鳳暖在她面前總是不自覺流露出一絲依賴來的,聽到她的話撇了撇嘴說道:“你還知道關心我,不是準備不要我了嗎?”
妘州歌有些無奈的看着他,“我怎麼會不要你呢?這話從何說起?”
軒轅鳳暖又哼了一聲,“你都準備以後都留在巫靈宮了,這不是不要我是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那天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不一定就會這樣做,而且我都已經道歉了,你怎麼還記着不忘?”
敢情他這幾天沒到她哪裡去是真的因爲還在生氣啊,她還以爲是自己多想了,沒想到他現在都這麼大了還會爲這點小事生氣,讓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軒轅鳳暖正想撒撒嬌什麼的,但是一看屋子裡的人都瞠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不由得面色一冷,“你們都下去,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都到院子外面守着,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
伺候的人忙魚貫而出,屋子裡一下子就剩下軒轅鳳暖和妘州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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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又是坐飛機,又是坐船的,可把我給累壞了,檢查這章的時候都有些頭暈腦脹了,有很多錯別字的話大家見諒,我起牀再檢查一次,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