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有人進宮白氏的院子報,說是凌王來了。
宮白氏不知凌王是來見宮姝,還是宮無傾,但無論如何她都得出去迎見,此刻宮無傾正在陪她看皮影戲,她拍拍她的手,“無傾,你也去吧。”
宮無傾不想看見那一張臉,卻也隨着宮白氏起身,“好呀,凌王是不是也是送禮物來呀?”
宮白氏慈藹一笑,“傻孩子,難不成這天下的好寶貝都要送給你嗎?”
到了乾錦前院,凌王就站在通往宮無傾和宮姝院子的岔路口,正當他擡腳往其中一條路去的時候,宮白氏和宮無傾來了。
“老身見過凌王。”
宮白氏行禮道。
宮無傾卻站着動也不動,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瘦了,憔悴了,卻是開始振作精神和恢復的模樣,只是眼神和氣息多了一種穩沉和志在必得的感覺,這是一種更爲危險的狀態。
“宮老夫人免禮。”凌王淡淡道,目光落到宮無傾的身上,一派幽深,“難道宮三小姐不知道,看到本王要行禮嗎?”
宮白氏嘆了一聲,“凌王您也知道,無傾是個癡傻,所以……”
“對呀,我是個癡傻呀。”宮無傾歪着頭道,一臉疑惑無邪。
剛纔她看到,凌王的腳步,是通往宮姝的院子,看來宮姝被正式封妃的日子不遠了,她心中暗暗高興,這一對最好哪兒清涼抱團往哪兒滾去。
凌王道,“宮老夫人,本王可與三小姐說一會兒話?”
“這……”宮白氏猶豫,“恐怕不好吧,畢竟凌王已經承諾封大小姐爲妃子,又與無傾單獨見面,被有心人傳出去,只怕會影響無傾的聲譽,畢竟無傾從來不與男子有糾葛和私下會面的。”
宮無傾有些感動,原來宮白氏帶她出面,就是爲了拒絕凌王的要求,以免凌王走進她的院子……
凌王卻淡淡道,“老夫人恐怕忘了,從前三小姐可是經常與本王見面的。”
宮白氏不由得惱怒,“三小姐以前不懂事,如今也未及笈,不過是看到大人好玩,凌王又拿來了許多有趣的什物,才喜歡一路跟着,沒有其它用意。”
赫連璽道,“現在不也是未及笈嗎?三小姐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與本王獨處又怎麼?”
太無恥太猖獗,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宮無傾感到一陣厭惡,扯了扯宮白氏的袖子,“祖母,無傾困了。”
纔是戌時,就困了?
凌王盯着宮無傾,脣角露出一抹嘲諷,她是真癡傻還是如他懷疑的有僞裝的成分?爲什麼在每個關鍵時候,她都能使出機敏的招數?而且她回府,挑的正是他行動上不再瘋狂的時候……
對方令人發毛的,壓抑着佔有和控制慾的眼神,就連宮無傾也感到些許的壓迫力,這樣的男人,不管是殺人還是得到,都抱着惡魔般的執念,她心中冷笑,用這個機會殺掉赫連璽,實在太容易,但她不屑於使這樣的招數,她要憑着真實本事將他毀滅。
宮白氏摸摸她
的頭,“困了就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去書院呢。”
“小姐,我們回東院吧。”漪容託着宮無傾的手,朝凌王和宮白氏福了福,返身向東院走去。
赫連璽長身立在夜幕中,看着宮無傾的身影,比起一年前交往,她又長高了不少,模樣又開了兩分,像一朵慢慢綻放開的薔薇,美麗,帶刺,靜時清冷,疏離,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以獲得她的芳心,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紫色的裙褲在微風中招展,他似乎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香。
一個癡傻,竟然會佩戴香料麼?
“還沒有問,凌王到靖國公府所爲何事?”
宮白氏看到赫連璽追隨的視線,微微尷尬。
“本王來看看姝兒。”
凌王收回目光,道。
“姝兒是凌王的準妃,凌王來看她也是應該的。”宮白氏道,“既然如此,還請凌王移步吧,老身就不奉陪了。”
“老夫人,姝兒是本王的準妃,可並非就是本王的正妃,本王還可以納一個正妃,她的地位,纔是最重要的。”
凌王道,他的雙眸,在夜色中閃爍着複雜的光采。
“凌王的意思是……?”
宮白氏心一懸,在她和宮珩看來,赫連璽總是犯錯誤,或者是他運氣不好,或者是他智不如人,也或許,他不夠穩沉,這些因素,都導致他不能成爲宮無傾上好的擇婿人選,在母子二人的心中,溫厚,善於把握時機,徳操高潔,從來沒有任何瑕疵的珏王,纔是宮無傾最好的選擇。
而且,老夫人雖然不知實情,但他有一種預感,靖國公府的衰落,宮無傾的死,都和凌王有逃不脫的干係。
“老夫人以後便知道了。”
赫連璽幽幽迴應,“在本王的心目中,正妃的人選,從來只有一個。”
那個人,終於出現了,他感到,自己找到了失蹤多年的愛人,她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宮白氏知道,凌王對宮無傾是抱着必得的決心,她護得了她一時,護不得她這幾年,看來,珏王那一頭,還是要儘快打算纔好。
她並不知道宮無傾和宮珩之間的約定,但知道又如何,畢竟她的打算,和宮珩一樣。
一雙手在琴絃上撥弄,動作越來越快,纖美的手指指尖,竟泛起了些許血點。
“大小姐,這瑤鳳曲你已經談得有八分火候了呢,再過三日,必定嫺熟。”
香閔在一旁道,她看到了宮姝受傷的指尖,卻沒有提醒,因爲她知道,如果她勸小姐不要彈了,一定會遭到一陣斥罵。
宮姝的心思,不過是要在瑤鳳曲上超越宮無傾,至少,也要跟宮無傾擁有一樣的水平,到時候憑藉她的美貌和風采,還不得將宮無傾這樣的癡傻比下去?
她的渴求越來越強烈,心中也越來越恨,手上也加快了動作,脣角冷冷勾起,宮無傾,你永遠只能是我的陪襯,一個智障,有什麼資格敢超過我?
“哎呀。”
宮姝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琴音一下子紊亂,發出嗡嗡的震鳴,這是她彈得最滿意的一次,卻被急火攻心,功虧一簣,她眉頭蹙起,看着手指,只見右手中指破了一點皮,血流如注,有幾滴還濺到琴絃上,十指連心,疼痛劇烈。
“大小姐。”香閔趕緊用帕子包住了宮姝的手指,卻被宮姝一巴掌打在臉上,“下賤東西,沒看到我的手指要破皮了嗎?”
“大小姐我錯了。”香閔落了眼淚,邊翻箱倒櫃找藥邊道,“只是您彈的琴太好聽,奴婢一時着迷,就沒有注意到。”
宮姝臉上這才緩了一點,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可我這幾天不能彈琴了,不過,宮無傾,我一定會超越你。”
一個人影站在窗旁的樹影后,看着發生的一切,目光平靜。
宮姝外表溫柔,端莊,良善,對忠心耿耿的貼身丫頭卻這樣狠和不留情,相反,宮無傾放肆,睚眥必報,自私,狠毒,殘忍,卻收攏了幾個忠誠的人,幾個有聲望的知交,此人癡傻之下的手腕和決心,可真的是不容小覷。
赫連璽步入了宮姝的屋子。
看到來人,宮姝目光一亮,眉頭卻蹙得更深,臉上也更顯痛苦,她擡起袖子,遮住了自己半邊臉,“姝兒彈琴受了傷,狼狽不堪,不敢見凌王。”
這一遮,突顯出她的眉眼,竟然與宮無傾有兩分相似,赫連璽眸色更深了一些,拿過來她受傷的手,握着,“所以,是不想讓本王心疼嗎?”
不得不說,赫連璽雖然總是一副高貴清冷的模樣,但調情的功夫卻是一流,不然原先孤僻偏激的宮無傾,不可能爲他收起自己的刺,從而掉進他的陷阱,萬劫不復,重生也只是機緣巧合。
宮姝臉頰泛紅,伸出纖纖美指,按在赫連璽的胸膛上,“殿下一來,就不疼了。”
那一頭香閔已經找到了止痛的藥,看到這樣令人肉麻的一幕,她低頭站着,過來也不是,不過來也不是。
赫連璽看着宮姝的眉眼,眸中流動着些許光芒,“把藥拿過來。”
香閔忙過來,將一個放着藥瓶,剪刀,紗布,消毒水的托盤放到琴桌上,然後逃命似地下去了。
赫連璽親自爲宮姝消毒,又上了藥粉,最後替她包紮上,道,“本王第一次爲人包紮傷口,如果不舒服可以解開,讓婢女重新爲你包。”
宮姝怎麼捨得解開,儘管赫連璽這方面的技術有點拙劣,手上傳來陣陣壓痛,她還是含羞道,“凌王比那個丫頭包紮的好多了。”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就要跪下,“姝兒錯了,竟將賤婢與凌王殿下相比。”
凌王托住她的手肘,“這種小事,本王是不會計較的,本王這個時候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宮姝心提了起來,她隱約猜到是什麼,“香閔,去備茶。”
凌王撩起衣襬,坐下,“本王打算封你爲側妃。”
宮姝的臉一下子蒼白,渾身像被抽離掉了所有的力氣,嘴脣顫抖了一下,“那,正妃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