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姝也含着一抹冷笑,她深信這個策略對宮無傾這樣頑劣的傢伙一定有用,如果她不遵守規則,就會丟靖國公府的臉,無論如何,她都要把這些招數生生地受了。
宮無傾,沒想到吧,該來的終究回來。
鼓聲中,花廳中笑聲和驚叫聲不斷,那一株藍色妖姬向宮無傾傳來,在上官錦繡笑着傳給宮無傾的時候,鼓聲戛然而止,陳昭莞嘴角綻開一抹詭譎的笑意,正要開口,卻見在鼓聲停止的瞬間,藍色妖姬到了司馬沁音的手中。
陳昭莞怔住了,不可能,宮無傾動作怎麼可能怎麼快?
是啊,依照宮無傾的速度,確實不可能這麼快,但身邊站着一個懂武功會氣功的漪容就不同了,在鼓聲停止的時候,宮無傾依舊在反手傳花,漪容用氣功助力,藍色妖姬迅速而精確地到了司馬沁音的手上。
司馬沁音開口,她好聽又不做作的聲音讓在坐的人聽得骨頭都酥了,“陳小姐要罰我做什麼呢?”
歐玖玖看藍色妖姬的眼神越發喜歡,她笑着拿過來玩,塗了紅色丹蔻的手撫在上面,竟似有光芒躍動,美不勝收。
陳昭莞不甘地看了宮無傾一眼,藏住眼中的冷光倏而掠過,莞爾一笑,“都說司馬小姐的歌聲宛如天籟,不如唱一曲兒讓大家飽飽耳福,怎麼樣?”
這正合司馬沁音的意,她微笑道,“那沁音就獻醜了。”她開口唱道,“鶩落霜洲,雁橫煙渚,分明畫出秋色。暮雨乍歇,小楫夜泊,宿葦村山驛。何人月下臨風處,起一聲羌笛。離愁萬緒,閒岸草、切切蛩吟如織。
爲憶芳容別後,水遙山遠,何計憑鱗翼。想繡閣深沉,爭知憔悴損,天涯行客。楚峽雲歸,高陽人散,寂寞狂蹤跡。望京國。空目斷、遠峰凝碧。”
此時是深秋,她的曲子貼合實際,聲音或淡然或清揚或瀰漫着別情,惆悵,柔軟,輕而易舉地讓每個人都陷入其中,等一曲唱了,竟沒有人緩過神來,而陳昭莞和宮姝心心念念要對付宮無傾,自然沒完全投入到聽曲上,兩人都是十分清醒的狀態,宮姝莞爾一笑道,“看你們一個個丟了魂似的,司馬小姐的歌聲果然不同凡響。”
大夥紛紛醒覺,都對司馬沁音送上讚美,司馬沁音淡淡一笑,也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得意之色。
第二輪將要開始,宮姝和陳昭莞都盯着宮無傾,眸中帶着某種森寒之意,宮無傾卻似渾然沒有察覺,慢慢品酒吃點心,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想到再過兩天,宮無傾就會成爲凌王的正妃,騎在她的頭上,宮姝手指叩緊,“表妹,這一次有把握嗎?”
陳昭莞輕輕一哼,“大概是她身邊的丫頭做的手腳,她能加快,我就不能減速嗎?”她招了招手,夏語來到身邊,她耳語了一陣,夏語帶着笑,走到了屏風後。
宮無傾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含着笑,臉上沒有任何異樣。
第二輪開始了,鼓聲帶着急促感響起,像敲在人們的心頭上,可以說有必要的時候,宮無傾也是一個玩得來的人,她臉上帶着活潑的笑容
,也不時戲謔別人,卻都是含着善意,手上的動作敏捷而迅速,漪容看着小姐的模樣,不由得輕輕一嘆,小姐本該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人人都逼她,害她,傷害她,終究讓她的心成了冰窟窿,再也難被捂熱。
在這樣的情況下,爲了不讓靖國公府受到詬病,她強顏歡笑,裝得那樣的自然,卻讓人莫名感到一陣心疼。
這一次傳得比較久,一共傳了五圈鼓聲仍然沒有停,隨着有節奏的鼓聲,大夥的興致越來越高,也更加驚心動魄,道,“快停下來呀,手都酸了。”
第七輪,鼓聲的迅疾已經到了彷彿暴雨的地步,藍色妖姬也被飛快傳遞,有些小姐嚇得心肝都要掉了,不斷拍着心口,忽然在某個瞬間,藍色妖姬落在上官錦繡手中之際,鼓聲一緩,卻飛快停下。
陳昭莞的臉色立即變了。
此刻,上官錦繡將花從後頸遞到了右手,正要傳給宮無傾,她“哎呀”了一聲,“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宮姝臉上也掛不住了,兩條計策都這樣泡湯,像看到一個死了的人活了過來,令她完全不是滋味。
衆人看到陳昭莞的異樣,不由得驚訝,歐玖玖提醒道,“陳小姐這是怎麼了?似乎心情有點不好的樣子。”
陳昭莞咬了咬牙,立即換上了一副笑容,“今日和各位姐妹們聚樂,又得各位公子捧場,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心情不好呢?”她道,“既然是上官小姐接到了藍色妖姬,不如就罰酒三杯吧。”
夏語上前去倒酒,每斟滿一杯,上官錦繡都大方地一口飲進,透着豪爽和英氣,引得在坐的叫好連連。
此後又再進行了十次,陳昭莞改了無數策略,可藍色妖姬偏偏就是無法落到宮無傾的手上,恨不得她將那朵乾花狠狠地塞到她手中,最後大家玩得乏了,但也十分盡興,陳昭莞立即道,“擊鼓傳花是有點費力氣,看有些姐妹額頭上都有了汗水呢,快休息一下,待會我們玩點輕鬆的。”
宮無傾飲下一口酒,面上依舊是有禮的微笑,這時,上官錦繡扶了一下頭,“無傾,我有點頭暈。”
宮無傾放下杯盞,道,“上官姑娘有些不適,我先陪她在外頭透氣,暫時不能奉陪,還請各位見諒。”
說着和上官錦繡走了出去,蕙兒和漪容跟在一旁,而屏風處,夏語看了一眼托盤中的酒壺,臉上浮起了震驚之色,然而,她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匆匆下去歸放了。
上官錦繡本來有點懨懨的形容,出了花廳,整個人便來了精神,神采奕奕,面顏生輝,宮無傾見到她沒有事,這才放了心,剛纔她還以爲……
“看來是花廳的人多,太悶了。”
上官錦繡歉意地笑,在一處亭子下坐下,握着宮無傾的手,“無傾妹妹,讓你也陪着出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宮無傾搖頭,“比起花廳的熱鬧,我只願與姐姐獨處。”
花廳外的這座花園旖旎大氣,當晚望去都是賞心悅目的景,陽桑公府畢竟地位很高,由於子嗣繁榮,個個有爲,到如今還
在靖國公府之上,雖然比不得禮國公府,但無數規格已經是絕大多數家族難以匹敵。
幾隻黃鸝在一株橡木上跳來跳去,發出清脆的鳴叫,和煦的陽光籠罩着一切,給人一種寂靜和祥和的感覺。
宮無傾皺了皺眉頭,上官錦繡身體素質不錯,又酒量很好,怎麼會忽然頭暈呢?
上官錦繡欣慰道,“無傾,我雖然叫你妹妹,但你是我真正結交的第一個朋友,不管別人怎麼對你,我都不會存一絲害你之心。”
朋友……
這兩個字聽得宮無傾心一動,在外頭打交道, 她遇到的要麼是敵人,要麼是相互利用的同盟,她喊雲長月和上官錦繡爲姐姐,也只是因爲她們人還不錯,沒有什麼壞心眼,並不是真正地交心,就連雲長月,許久不見,她已經差不多淡了不少。
宮無傾心上有了一絲暖意,她垂下長睫毛,“我知道,人生在世,能有真心對待自己的朋友,也是一件幸事。”
她微笑,“姐姐的荷包送出去了嗎?”
上官錦繡臉上浮起了一絲羞澀,“還沒有,我總下不了這個決心,再等等吧。”
其實,她是想到宮無傾遇到的那一件事,心有餘悸,如果送出去的荷包被人抖出來,那她就沒面子了。
她趕緊轉了一個話題道,“無傾,我已經恢復了,我們回花廳吧,讓大夥等着也不好。”
宮無傾點頭,等回了花廳,她敏銳地捕捉到夏語看過來的目光不太對勁,彷彿是害怕,也彷彿是擔憂,等落了座,陳昭莞關切地問,“上官小姐身體可好些了?”
上官錦繡道,“只是有點犯頭暈,沒有大礙。”
陳昭莞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下面我們來玩射覆吧。”
射覆就是在甌、盂等器具下覆蓋某一物件,讓人猜測裡面是什麼東西,三百年前,皇宮中已經流行射覆遊戲,後來逐漸傳到上層,以及一般百姓人家,射覆所藏之物大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和貼身物品,如手巾、扇子、筆墨、釵子、手鐲等,當物件被人猜到, 猜到的人可以罰出物件人做一些事,當人多的時候,採用的就是輪流猜測的方式,以猜到爲止。
陳昭莞遠遠地看了宮無傾一眼,這個遊戲比較難以控制,她已經派了兩個人去盯宮無傾會往孟下面放什麼,宮無傾,你以爲你逃過上一個遊戲,這個遊戲也能抽身而出嗎?
宮無傾察覺到,甘府的大公子不時往她身上看來,淫邪的目光着實讓人不爽,然而,她不動聲色,只當沒有看見。
在甘離的眼中,宮無傾容貌絕色,雖然含着淡笑,但渾身氣質清涼,彷彿一塊玉,讓人不敢褻瀆又想不顧一切地佔有和得到。
再加上她的那些傳言,更讓她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樣的女子,他還沒有接觸過呢,甘離桃花眼中盈起一層瀲灩的波光,卻含着志在必得,他忽然舉起酒杯來,向宮無傾遙遙一敬。
宮無傾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品嚐着點心,神情專注,彷彿在斟酌着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