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陌的腦袋只覺得轟的一聲,似乎出現了一個小男孩兒一個小女孩兒。
那年,正是杏花盛開的時候,空氣中都瀰漫着花香,小千陌跟隨着白無風進宮議事,被交給了蘭妃代爲照看。
但沒想到蘭妃賠了白千陌還沒一會兒的功夫,突然就傳來了淳于逸病情復發的消息。
蘭妃讓白千陌在院子裡等着她,還派了幾個宮女跟着她。
但小孩子難免愛玩兒,白千陌又練了點兒武功身子靈活,玩着捉迷藏,藏着藏着竟然藏得迷路了。
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急的想哭的時候,一擡頭,卻看到一個穿着樸素的小男孩兒站在杏花樹上偷摘杏兒。
小千陌從來不曾看見過長得那樣漂亮的人,陽光打在那小男孩兒的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光暈,讓小千陌看的呆了,這是白千陌和淳于澤的第一次相遇。
等回過神來,小千陌已經也悄悄的爬上了那顆杏花樹,至少在那個時候白千陌的認知裡,是她喜歡那個小男孩兒,要和他做朋友。
可是淳于澤並不知道白千陌已經悄悄的來到他身邊,一回頭看到一張陌生的小臉兒,嚇了一跳,竟然一腳沒踩穩,向後面摔了下去。
白千陌想要拉住他,但是顯然那時候的力氣並不夠大,反倒是被帶着一起摔了下去。
杏花樹的另外一邊,是宮裡工匠爲了修繕地面,挖出來的一個一米多深的土坑,如今看來不大,但是在那個時候的白千陌和淳于澤眼裡就是個深淵。
白千陌練過些武功,掌握了最起碼的落地技巧,並沒有受什麼傷。但是淳于澤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在掉下來的時候胳膊磕破了好大一塊兒,久久的往外流着血。
但是奇怪的,淳于澤竟然沒有哭鬧,只是警惕的看着面前那個比他還要小一號的女孩兒。
“你流血了。”白千陌指了指淳于澤的胳膊,小聲的說。
淳于澤盯着白千陌好久,似乎是確定了她不是公主。
“你是誰?”
白千陌被問得一愣,這纔回過神來,樂呵呵的來到淳于澤身邊,不外道的拉過他的胳膊,拿出貼身帶着的帕子,簡單的把傷口打了個結。
“我叫白千陌,唔,記得祖父他們好像是這樣處理傷口的。你呢?你是誰?”
“淳于澤。”淳于澤愣愣的看着笑的明媚的白千陌,印象中似乎第一次有同齡人對他這麼溫柔。
當時的淳于澤和白千陌顯然並沒有什麼複雜的關係概念,只將彼此的名字只當做是一個名字。
“嘻嘻,你名字挺好聽的,你剛纔爲什麼上去偷摘杏兒呀?”
“哥哥們都不太喜歡和我一起玩兒,前幾天看他們摘杏兒笑的好開心,就想要試試好不好玩兒,可是明明什麼好笑的感覺都沒有。”淳于澤嘟着嘴似乎有些委屈。
白千陌因爲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似乎對於兄弟之間的相處模式也不是很瞭解。
但至少也隱約能夠感覺出來淳于澤的不開心,於是難得也有些小心翼翼。
“你和你的哥哥們關係不好嗎?爲什麼不喜歡你呀?”
“反正他們不喜歡我,經常玩捉迷藏就把我一個人留下了,也有時候說好了一起去做什麼,到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明白爲什麼他們總拋下我,不過有人說因爲我長得像女孩子。”淳于澤咬着下脣,眼睛裡面似乎有委屈的淚。
白千陌這下聽完可是不樂意了,明明就長得很漂亮嘛。女孩子怎麼了?淳于澤的哥哥們好過分。
“哼,他們太過分了。這樣吧,你以後不要和他們玩兒了,你和我玩兒吧,我
答應你,永遠都不會拋下你。”白千陌樂呵呵的拉過淳于澤的手指拉鉤笑道。
淳于澤終究還是比白千陌大了兩歲,雖然對於白千陌的話半信半疑,但心裡也是有些感動的。看了上方的洞口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
“你踩着我的肩膀出去吧。”淳于澤認真的看着白千陌。
其實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地方雖然高,但是兩個人的身高加在一起是能夠出去的,本來是打算讓白千陌當梯子送他出去,可是難得碰到一個對他好的人,就突然改變主意了。就算又被拋下也無所謂,至少早晚會被發現的。
但是淳于澤不曾想到的是,白千陌出去之後,竟然很快就帶了宮女們來救他。
淳于澤非常感動,之後白千陌也經常進宮和淳于澤玩兒在一處,淳于澤很喜歡白千陌,也很喜歡和白千陌呆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直到在淳于澤八歲的時候,又一次他被幾個皇子堵在了一邊,那些皇子們不屑的話語讓淳于澤永生難忘。
“憑你也配和白大小姐玩在一處?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她比公主都要高貴,你這麼一個長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子,憑什麼靠近她?向她那樣的高貴的小姐,應該和太子哥哥玩在一處纔是。”
也是從那一天之後,淳于澤才明吧,白千陌的身份有多尊貴,比他要重要多少。他是太子看都不屑看一眼的人,而白千陌是隻有太子才配玩在一處的高貴女孩兒。
此後淳于澤開始疏遠白千陌,直到兩人真正決裂那一天,白千陌仍舊不肯死心的在淳于澤身後大聲說着,我答應過你,我不會拋下你。
回憶一幕幕重現,白千陌也有種想哭的感覺,原來自己真的給過淳于澤承諾。
甚至,原來白千陌對淳于澤當年那近乎瘋狂的喜歡,不過是一場執念,爲了那個承諾的一場執念。
“千陌,你說過不會拋下我的。我想上輩子就是因爲這個我才那麼有恃無恐的對你吧。但是這輩子你卻忘了那個承諾,我便沒了對你肆無忌憚的資本,也讓你終究拋下了我。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至少這輩子你過得比上輩子幸福,至少,這輩子我能死在你的懷裡。”淳于澤的嘴脣漸漸變得蒼白,趴在白千陌耳邊低聲說道。
白千陌早就忘記了言語,這一瞬間,什麼都解開了,恨也好,怨也罷。原來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句孩提時期的倔強話語,糾結了兩世,終究不過是句玩笑話。
“千陌,我,我沒多少時間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求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我,我死後,不要葬在皇陵,也不想馬革裹屍,求你,求你將我葬進雲韜郡主的衣冠冢裡,我想再去看一次,想再愛……一次。”淳于澤話音剛落,便幸福的笑着沒了聲息。
白千陌依舊擁着淳于澤的屍體,就那麼靜靜的站着好久好久,直到芩風,赫連秋水等人來到身邊。
“千陌。”赫連秋水看着失神的白千陌擔心出聲。
看着倒在白千陌身上的淳于澤,以及那通體而過的龍吟劍,也是一陣心酸,縱然再怎麼不好,多年前也曾一起相處過,小時候也一起玩耍過。
“把他葬進雲韜郡主的衣冠冢吧,這是他最後的心願!”白千陌如夢初醒一般,將淳于澤的屍體交到芩風手上,淡淡說道,便徑自轉身進了皇宮。
淳于澤已死,勝負已分,這龍潯的天下,終究是被白千陌奪回來了。
白千陌進到大殿中,撫摸着那把龍椅,只覺得冰涼刺骨,這椅子當真就坐的那麼舒服嗎?明明很硬,很冷,爲什麼人人都要搶呢?
白千陌命人查抄皇宮,終於在淳于
澤的暗格裡,找到了上輩子淳于澤要滅鎮國將軍府滿門的原因。
原來淳于澤並非琴妃親生,而是皇帝酒後與靖康太妃身邊婢女留下的孩子,當時琴妃依附靖康太妃,便裝了懷孕,但是萬萬沒想到那婢女懷的竟然是雙胎,太醫不曾診出琴妃懷雙胎,生出兩個如何解釋。便只將哥哥淳于澤抱給了琴妃,弟弟沫伶由當年參與這事兒的老太醫和那位婢女帶出宮撫養。
因爲這件事情畢竟是件醜聞,靖康太妃總覺得不安生,便找了白無風讓他派人暗中截殺。
白無風和靖康太妃之間有些情愫,再加上身份尷尬不能違抗,便暗中派了殺手前去。
回報的結果是老太醫,婢女和小孩子都被殺死在了橫峰山。
但是從沫伶活着這一點來看,白千陌便並沒有殺他們。
可是淳于澤不知道這一切,定然認定鎮國將軍府是殺害他親母親弟的兇手,只不過沒想到這輩子鎮國將軍府在他報復之前就倒了。
傅月影本來想逃,卻被洞外天的人給抓了回來,白千陌當衆挑了她的手腳筋,穿了她的琵琶骨,命人將她扔進水牢,每日鞭打三十鞭子,直到死亡。
一切的仇怨都得到了了結,白千陌卻彷彿失去了目標,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呆在這空曠又碩大的皇宮,白千陌整個人都覺得空落落的。
白千陌按照約定簽訂了與廖金國的盟書,但卻一點兒沒有登基稱帝的意思。
可是白白打下來的江山總不能就這麼扔在這裡,沒個皇帝。
赫連秋水表示他沒有當皇帝的心情和天賦,也不想整天被這事兒那事兒忙的焦頭爛額。
白亦凡表示他眼睛看不見,哪朝哪代也沒有瞎子武將做皇帝的呀。
淳于瑾表示那位置當年想要早要了,當年不要,現在自然也不要,若是白千陌登基他跟着處理處理政事還行,如若不然便是要跟定白千陌的架勢。
淳于逸更是一提這個問題就一臉惆悵的看着白千陌,一副你都扔下了我五年,還要扔下我的深閨秋怨之感。
能想到的還有盛昌王爺,可是龍潯的天下又萬萬沒有讓別國王爺來掌權的道理。
正在犯難之際,倒還是元祿給指了條明路,原來安樂王一直都對皇位有所執念,若是白千陌無意登基,不如讓安樂王代爲稱帝,日後安樂王離世,再將皇位還給白家的繼承人。
白千陌雖然詫異安樂王竟然隱藏了野心這麼多年,倒也覺得這提議不錯。
於是便問了赫連秋水的意見,安樂王與赫連秋水還有白千陌,簽訂血書,昭告天下。
安樂王登位處理龍潯政事,日後龍潯的君王在赫連家和白家後代之中,有能者任之,由天下百姓來選。
白千陌處理完京城的政事,仇也報了,白家也再次復興起來了。想來想去,倒也只有洞外天才算是自己的老窩,自然是要回去的。
只不過,這次,淳于逸和淳于瑾這兩兄弟,卻是非要跟着不可,一副不讓跟就以命相搏的氣勢。
白千陌無奈,只能帶着這對奇葩兄弟一起回了洞外天。
淳于瑾和淳于逸得知了淳于澤當年的事情,見到沫伶並沒有太大的驚訝,畢竟也算是他們的兄弟,相處倒也和諧。
是以自此之後,洞外天時常出現,兩人撫琴一人奏蕭,斷情公子時而揮鞭時而練劍的場景,洞外天不負當年的陰沉肅穆,到真有了幾分世外桃源的樣子。
崇德二十三年,天下動盪,龍潯易主,白氏一族名震天下。
安樂一年,呼嘯不盡的冷風漸漸平息,今年的春天,有些……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