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間裡放着幾碟瓜子,果脯,還有茶水,兩邊的窗全合了起來,燒着暖暖的爐子,的確是閒聊的好地方,況且這地方一面對着水,又在假山之上,環境極是幽靜,不是府裡的人甚至不會發現假山上還有這麼一個幽靜的地方。
屋子裡只有馬姨娘和一個丫環。
馬姨娘坐立不寧,時不時的走到門前,又煩燥的停下,原本是己經商議定的,莫名的就覺得不安,彷彿有種不好的預感。
外面忽然傳來人聲,馬姨娘臉上未見喜,反閃過一絲驚懼。
“姨娘,這茶可以喝了,否則一會半會沒什麼效果。”站在桌邊的丫環,一推放在桌邊的茶,看着馬姨娘道。
“我……”馬姨娘遲疑了一下。
“姨娘莫不是想讓侯爺知道你肚子里根本沒有孩子?”丫環冷森森的目光落在馬姨娘的臉上。
看的馬姨娘一瑟瑟,咬了咬牙,走過來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喝的快了點,劇烈的咳嗽起來!
門口處傳來有人輕輕敲門的聲音,帶了幾分遲疑,馬姨娘也終於停下了咳嗽,用帕子掩了掩嘴。
丫環往後退了兩步,正站在亭子一角的暗影處。
“進來!”馬姨娘到位置上坐下,清了清喉嚨道,暗中咬牙,藥也己經吃了下去,再多說也沒什麼用,況且她給寧雪煙下藥的事,總得有個了斷,那位五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
馬姨娘這會後悔,早知道當日就不會進侯府的門,原想着享受榮華富貴的,誰料想現在騎虎難下,當然也不會爲了巴結大夫人,答應替她應下這事,到現在弄了個假懷孕。
十月懷胎,她肚子裡沒什麼,哪裡會生得下什麼,到時候自己可真有慘了!
所以這孩子必須得掉,而且還要因爲寧雪煙才掉,有了之前下藥的前提,寧雪煙對自己嫉恨,下藥毀了自己的“孩子”,也有理由!
這原本是大夫人和馬姨娘訂的計,混和了藥了茶水現在也己喝下,這個藥只有一個效果,就是讓她的小日子提前,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微微推開的門,馬姨娘有種不好的感覺。
事情太順利了,順利的幾乎沒起什麼波折。
可馬姨娘的心卻起了波折!頭上不由的見汗。
一個讓大夫人都這麼忌諱的人,會這麼無知無覺的落網了嗎!
“彩雲!”一聲驚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把馬姨娘的神智喚回,但隨既她驀的站起,不但沒有高興,臉上反而迅速涌起一陣恐懼,伸手指驚慌的指着,眼前的白皙的年青男子。
“你……你……你怎麼在這裡?”因爲慌亂,她幾乎站不住,肚子處隱隱做痛,有種往下墜的感覺。
“怎麼了,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彩雲,你過的怎麼……可,可還念着我?”年青男人先是愕然,然後臉上露出幾分傷痛,沒有出去,反把門合上,看着馬姨娘,臉帶悲意的問道。
“我沒事,我怎麼可能有事,你快走,快……走!”腹部的疼意一陣陣涌上,痛的馬姨娘幾乎說不出話來,額頭上冷汗直冒,勉強忍住,走過來,往外推男子。
來的人不是寧雪煙,反而是戲班子裡的人,而且還是“那個人”,那段被她一力掩蓋的“隱情”,突然一下子暴露出來,怎麼不讓馬姨娘駭的頭上冒冷汗,幾乎暈過去。
“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出什麼事了?”偏偏那位對馬姨娘一直念念不忘,看馬姨娘突然之間臉色大變,額頭上冒汗,站立不穩的樣子,還以爲真的病着了。
急上前兩步,扶住搖搖欲墜的馬姨娘。
“你讓開。”還沒待他站穩,身側傳來一股巨力,男子手裡死死的拉着馬姨娘,一時沒防備,後退幾步,扯着馬姨娘一起倒在地上。
兩個人滾作一場,竟是一時誰也起不來。
“你還不讓開,快走!”丫環大急,知道事情不好,急着過來扯馬姨娘,原想着是把馬姨娘拉走,哪料道那個男人竟是不放手,一扯之下,反倒把人又重重的扯了下去。
正在三個人亂成一團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寧雪煙帶着幾個丫環,婆子,站在門口愕然的看着門內的一切。
馬姨娘怎麼和一個男人拉扯着倒在地上,這,怎麼回事?
門裡門外,忽然一片寂靜!
“血,血,馬姨娘流血了?”有個眼尖的丫環驚叫着指着馬姨娘衣裙的下襬,那裡,一道紅色的印痕,蜿蜒的流了出來。
馬姨娘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把推開眼前的男子,抱着肚子痛叫起來,額頭冷汗陣陣。
“肚子,我的肚子!”
“去,找大夫過來,就說馬姨娘出事了。”寧雪煙吩咐青玉道。
“是,奴婢這就去。”青玉點頭,一溜煙的跑沒了影。
這邊寧雪煙一邊叫人扶馬姨娘,另一邊去通知太夫人,大夫人,現場更是亂成一團,除了寧雪煙,沒人注意到那個男子,在馬姨娘的暗示下,偷偷的趁亂跑了出去。
這一連串的變故,讓替寧雪煙指路的丫環,婆子全嚇蒙了!
太夫人和淩氏都來得很快,去請淩氏的是藍寧,所以比太夫人晚了點,淩氏到現在還沒發現情況不對,她進門的時候太夫人己經陰沉着臉坐在那裡,馬姨娘躺在一邊的榻上,抱着肚子,疼的一個勁的翻滾,寧雪煙站在一邊,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看這樣子是中計了。
“母親,發生什麼事了?”淩氏心裡得意,臉上卻不顯,急切的問道。
“母親,你別問了,先請大夫過來看看馬姨娘的身子。”寧雪煙擡起頭,眼中依然有着受驚的意思,顯見得方纔被嚇到了。
“什麼叫別問,這種事能不問嗎,雪煙,你怎麼在這,不會是你衝撞了馬姨娘嗎?”淩氏一臉懷疑的看着寧雪煙。
“母親,我……沒有!”
不管怎麼聽,淩氏都覺得寧雪煙的這句沒有,勉強的很,再看看太夫人陰着的臉,一句話也沒說,這必是有隱情。
也是,自己的孫女把未來的孫子給撞沒了,老太婆還不心疼死,但這話又不能當着別人說,否則丟的是護國侯府的臉。
可淩氏怎麼會白白放寧雪煙過門,這事要鬧大,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候老太婆還想護着這個小賤人都不行。
當下彷彿受到了驚嚇一般,聲音拔高:“啊喲喂,我的五姑娘啊,你可真是……馬姨娘縱然誤解了你,在你的藥裡下了點東西,但必竟沒怎麼出事,你怎麼可能真的把她肚子裡的孩子弄掉,那可是你的親弟弟啊!”
淩氏痛心疾首,大聲的指責寧雪煙道。
她這會站的正是門口,這麼放高聲音,假山下走過的幾位夫人不由的擡頭看向這裡,也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淩氏,俱停下腳步,望過來,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母親,不是這樣的……”寧雪煙臉色一白,急着解釋道,卻在說的時候咯了一下,正巧問淩氏抓住了空子。
“不是這樣的,難道還能是其他的?那可是還沒有出生的小生命,你這個當姐姐的,怎麼就這麼狠心,好好的一個兒子就被害死了,雪煙,你……你這麼小的年紀,怎麼就心思這麼歹毒!”
淩氏大聲的道,義正辭嚴,一副爲馬姨娘出頭的樣子.
口口聲聲的說寧雪煙故意害了馬姨娘的孩子。
躺在榻上的馬姨娘,顧不得自己痛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勁的韓淩氏做臉色,無奈寧雪煙上前兩步,正擋在了她的視線邊,連那個丫環也被遮的嚴嚴實實的。
“母親,怎麼就斷定,這事是我做的?”寧雪煙收去眼底的驚容,淡淡的道。
“這……這還用看嗎,這裡面只有你,最有可能……雪煙,你娘是怎麼教你的,你的心腸現在怎麼這麼毒了!”淩氏不依不饒的放高聲音道。
假山下面的幾位夫人,雖然沒有上來,但因爲山不高聽得一清二楚,個個遊移的看了看對方,這上面的是護國侯府的大夫人和五姑娘,聽那意思是五姑娘心思歹毒,害死了人,倒是有幾分好奇起來。
索性一個個站在假山下,靜靜的聽後續的發展。
“母親,就因爲我站在這裡,就成了心思惡毒的人,今天如果站的是大姐姐,二姐姐,站在這裡,母親是不是也一問不問,直接就把罪名坐死在兩位姐姐身上嗎?”寧雪煙脣際揚起一絲淡冷的笑,不卑不亢的道。
“我……我……你兩位姐姐,不可能會幹這樣的事?”淩氏一愣,但馬上下意識措詞反駁道。
“兩位姐姐不可能幹這樣的事,那麼我呢,我在母親眼中就那麼惡毒,出手便斃人性命?還是母親早就知道,事情原本應該這樣?”
寧雪煙微笑着進逼了一步,這話話說淩氏啞口無言,一時對不上來!
太夫人的目光陰沉沉的落在淩氏身上,脣角勾起一點陰森森的笑意:“淩氏,馬姨娘沒了孩子,最得利的不是你嗎?怎麼這事就鬧到了五丫頭身上,五丫頭好好的過來救治馬姨娘,到了你的嘴裡就是心思惡毒,那麼不惡毒又會如何?”
亭子間一片熱氣蒸騰起,方纔寧雪煙爲了讓馬姨娘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特意的把窗戶開了開,太夫人這幾句話從微開的窗口處飄出正落在那幾位夫人的耳中。
“不……不是雪煙撞的?”淩氏這時候有些發矇,眨了眨眼睛,帶些慌亂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