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侍郎府的馬車是帶着幾大件傢俱送進來的,東西雖然都不貴,但至少還算體面,又是侍郎府送過來,也算是彌補了之前淩氏孃家沒送什麼嫁妝來的意思,所以聽得下人回報,太夫人點點頭,也沒說什麼。
和馬車一起來的,還有凌侍郎的夫人錢氏和她兒子凌易,自打上次在護國侯府上有了爭議,這還是錢氏和她兒子第一次上門,總是孃家人來訪,太夫人也不能做的太過,自讓人備了瓜果,點心,送到明霞園。
凌易來了後也沒有在內院呆,往外面尋寧懷遠去了,送進傢俱來的馬車就停在二門外,因爲不能進院,故而讓人搬進來,雲霞院的人手不多,就讓守二門的兩個婆子也一起跟着幫忙。
總是侍郎府的一片心意,太夫人雖然不滿意淩氏的所作所爲,但是淩氏現在背後也不是沒人,總的大面情還是要給的,因此還把錢氏請過去說了會話。
二門口處,搬東西的人進進出出,看似挺熱鬧的,但沒有一個真正守門的,陳嬤嬤從門裡面出來,先是站在門口幫着衆人呦喝兩聲,讓丫環,婆子位擡的時候下心一點,而後又走到之前搬空的一輛馬車處,對坐在上面馬車伕暗中點點手,指了指前面。
馬車伕會意,趕着馬車離開二門,順着陳嬤嬤手指的方秘,往前面的另一個院子過去。
沒人注意到,二門口處,一直關注着陳嬤嬤的一個小丫環,放下手中正在搬着的凳子,左右看了看,小心的跟了上去。
另一處,一個在擦拭一張八仙桌桌角的婆子,瞅了個沒人注意,也從另一條道走了下去,從那條道下去,最後必然會和馬車碰車,這是走到馬車的先頭去了。
陳嬤嬤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關注着這輛馬車,指引着馬車伕轉了兩個彎子,來到一處閒致的院落,這個院落不小,裡面的廂房一間接一間,主要目地,就是給那些到護國侯府拜訪的男客一個休息的地方。
淩氏管理的是內院,又是女子,一般情況很少往前面來,更不用說象寧雪煙這種閨中少女,怎麼也不可能在有外男出沒的院子裡出現,所以寧雪煙查遍了內院,甚至連明霜院,淩氏的私庫,也明裡暗裡的查了幾回,總沒發現異常。
卻原來淩氏把這些帳本全放在了外院,這個款待外男的地方。
這也算是淩氏一着妙棋,所以若不是寧雪煙派丫環提起,她幾乎想不起來這事,但既然想起來了,又知道寧雪煙的難對付,再有心疼那些財物,一心要想從寧雪煙這裡把財物,重新弄到手的想法。
這些帳本立時變得非常重要,也因此覺得藏在府裡,終究不安全,必然會被寧雪煙找到,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藏到自己孃家去,寧雪煙現在再厲害,也不可能跑到自己孃家,把這些東西找出來。
因此,淩氏才迫不及待的讓凌侍郎府上藉着給自己送傢俱的機會,把東西運走。
馬車停下,陳嬤嬤帶着馬車伕,進到左首第一間廂房,不一會兩個人擡了一個大箱子出來,上面還上了封條,裡面的東西不輕,沒幾步路,就走的氣喘吁吁,兩個人費了老大的勁,才把箱子擡上馬車。
看到馬車在院子裡轉了一個彎,離開,陳嬤嬤才鬆了口氣,抹了抹頭上的一把汗,心裡放鬆下來,總是大夫人交待的事,沒有出什麼差錯。
跟在馬車後,走到院門口,正待離開,忽然聽見一聲細微的聲音從左邊傳過來,陳嬤嬤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過去,正看到牆角處衣角一閃而過,急走幾步,看到外面的路上,裝着若無其事走過的丫環,眉頭皺起。
“你是哪個院子裡的,怎麼在這裡?”陳嬤嬤是淩氏身邊賓心腹,當然沒什麼客氣,上前兩步攔下丫環,問道。
“奴……奴婢是三姑娘院子裡的丫環,方纔看前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走過,就盯着前面的人過來。”丫環一看就是個伶俐的,雖然起初咯怔了一下,但隨既馬上機靈的解釋道,爲了增加可信度,還特意指了指前面的樹後。
陳嬤嬤一看,氣的胸口悶悶的,那邊居然真的還有人,而且還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婆子,見這邊有事故,正巧回頭張望過來,形容之間,越看看覺得鬼祟。
不過,幸好這裡沒有五姑娘的人,否則大夫人不撥了自己的皮纔怪,想到這裡陳嬤嬤只覺得背心發涼,對着丫環恨恨的罵道:“還不去忙,到處閒逛,是不是想到大夫人知道。”
“是……是,奴婢這就走。”丫環不敢多言,急匆匆的往內院方向回去。
那個婆子見勢不好,早就直接往前面的路上開溜,既便是想叫也叫不住,好在陳嬤嬤認識這個婆子,分明是大徐姨娘屋子裡的人,自打大夫人各種不順心的事後,這些人都翻了天了,竟然敢盯着自己,一定要回去告訴大夫人。
雖然不清楚,她們有沒有看到自己搬帳本,但總是小心一點沒錯,陳嬤嬤決定把三姑娘和大徐姨娘的人看到自己搬箱子的事,說於大夫人聽,免得以後出了事,怪到自己身上,想定,當下不再遲疑,匆匆的往後院雲霞院而去。
待得她走遠,欣美從另一個牆角轉出來,脣角一揚,一絲嘲諷的笑意,方纔就是她故意弄出聲音,把陳嬤嬤的注意力引到丫環身上,果然如自家姑娘料想的,三姑娘身邊的丫環都是機靈的,一聽出問題,首先抓的便是同伴,大徐姨娘的那個婆子必然也會被扯出。
淩氏那裡聽聞,自己偷偷搬帳本的事,竟然被寧晴扇和大徐姨娘的人看到,氣的一個倒仰,差點就直接叫人過來訓斥,還是陳嬤嬤一頓勸,才咬着牙停下,自家兒子可是一再的讓自己不會輕舉枉動。
暫此,她的確不能輕易枉動。
況且就算她們看到了搬東西,最多不過以爲是自己偷偷往孃家運什麼私產,絕對想不到這些是跟寧雪煙需要的帳本。
所以淩氏既便對寧晴扇和大徐姨娘心裡多了幾分猜疑,恨怒,一時也難發泄,一切以護國侯府的大局爲重。
小年夜那天晚上,寧雪煙和寧晴扇,寧靈雲是先走的,必竟都是年輕的姑娘家,正巧一起去看花燈,太夫人的意思,當然也是讓她們姐妹多親近親近,寧晴扇以前一直在庵堂,寧雪煙自閉在明霜院,三個人以前的關係也不熱絡。
藉着這樣的機會,讓她們姐妹關係融合一些,也是太夫人對於自家權勢鞏固的需要,所以寧晴扇提出來,她當既樂呵呵的同意了。
三位姑娘各自回院子重新梳妝一番,寧雪煙的衣裙還是以淡色爲主,雪白的鑲銀邊的外衣,外面罩淺藍色的對襟,下身是同色系的孔雀藍的長裙,底下一溜撒花,細碎的如同翻滾在海面上的浪花,又似孔雀的尾羽,光澤幽然,卻不張揚。
襯着那張比尋常人更白的小臉,嬌嫩如玉。
寧靈雲的衣飾比較喜歡華美,鮮豔的紅色,配着水漾的綠色,也極是誘人。
寧晴扇的鵝黃衣裳,素中帶雅,再加上她的美麗溫和容顏,自有一番大度端莊的氣質。
三個人一起上了同一輛馬車,反正一會是去看花燈,必然要步行纔是,今天原是看花燈,賽龍舟的日子,去晚了連車也停不下,護國侯府自在賽龍舟的河邊一家酒樓上,定了包間,等她們看燈累了,就可以過去。
龍舟賽比花燈晚了一些,時間上正巧來得及。
馬車在熱鬧的路口停了下來,再過去己駛不過去,遠遠望去人山人海,天色才幕,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到處都可見燈籠,形象各異,色彩斑斕。
“四妹妹,五妹妹,我們就在這裡下車來走走,可好?”寧晴扇掀起簾子看了看外面,提底色道。
原本賞花燈,也不是在馬車裡能觀賞得到的,寧雪煙的前身雖然也賞過花燈,但是對於這個本身來說,還是第一次賞花燈,況且今天的花燈,又似乎比往年更好,因此連寧雪煙也多了幾分興致。
“好,三姐姐,四姐姐,那我們下去一起走走。”寧雪煙點頭。
見她們兩個都說好,寧靈雲當然點頭,乖巧的跟在她們後面下了車,她現在一而再的在她們手中吃虧,哪裡還敢露出鋒芒,小心低調,生怕兩個人注意到她,到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姨娘可是一再的囑咐她,不要和寧晴扇和寧雪煙對着幹,這兩個,可一個都不是好相於的。
她們這邊才下馬車,卻不料,對面正驚動了對面高樓上那位爺,臨窗的榻上,邪魅靠在榻上,一身墨色繡曼珠沙華的奢靡錦緞的袍子,柔軟的交織着金絲線的寬邊,修長的帶着玉扳指的手指,正落在削薄殷紅的脣邊。
深眸的眸子,帶着難去斂去的暗黑嗜血之氣,華美中透着詭異的優雅,就象繡在他袍子上,那種盛開在冥界的暗黑彼岸花,縱然有着曼珠沙華那樣優雅的名字,也依然改變不了它來自黑暗深處,輔以血養的本性。
“本王的愛姬來了,一會讓她過來,本王要與愛姬賞燈。”他俊美的脣角一勾,另一隻手伸出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戴在手上的玉板指,慵懶而理所當然的道。
“是!”縱然知道這話多麼的不合常理,跟在他身後的侍衛還是恭敬的點點頭。
王爺的話,沒有最合理,只有更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