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一樣的,或者是因爲生母死了,長大了。”夏宇航的笑意頗有幾分不以爲然,沒人注意到他眼底滑過的一絲幽暗。
“那天我還在雲影院外面看到她,她就呆呆的站在一棵樹旁,遠遠的看着雲影院。”寧懷遠伸手給夏宇航倒了一杯酒,回手也給自己倒滿。
雲影院?夏宇航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手中的酒杯握的更緊了一些,彷彿是想握住什麼!
難不成寧雪煙真的知道寧紫盈和自己的事,想起自己以前見寧雪煙的時候,也在雲影院的門口,寧懷遠見她的時候,也在那裡,再有淩氏的話,莫名的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
“或者她喜歡那裡。”掩去眼底的一絲犀利,夏宇航笑道。
“或者吧!”寧懷遠眸色變得幽深陰鷙。
昨天晚上他偷偷去看過淩氏,淩氏對寧雪煙恨的咬牙切齒,說她被關佛堂和寧雨鈴被遣走,全是寧雪煙的陰謀,讓他想法子把這個賤丫頭處治掉。
話說到這裡,寧雪煙的話題有些扯不下去,於是,他們兩個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正說話間,寧懷遠的小廝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大公子,太夫人在府裡大怒,把三姑娘的貼身丫環打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寧懷遠一驚,站了起來問道,他倒不是因爲太夫人把人打死,而是因爲太夫人怎麼會發那麼大的火。
“奴才也不清楚,好象是說三姑娘肖想管家的權力……所以她身邊的丫環,嫉妒五姑娘幫着太夫人管家……故意把五姑娘寫的帳本給弄髒了。”小廝也說不清楚,支支唔唔的總算把話說了個全。
“宇航,我回府去看看。”府裡既然出了這樣的事,寧懷遠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告辭。
夏宇航點點頭,也沒留他,送他到了門口。
“讓人去查查這位護國侯府的五姑娘,具體一些。”看着寧懷遠走遠,夏宇航一邊往府裡走,一邊吩咐身邊的小廝,腦海中莫名的想起那雙墨玉般的眼眸,有些眼熟的樣子,卻是完全陌生的冰冷感覺。
那個那個似曾相似的摸茶杯的動作……
這個女子,自己真的是初相見嗎……
“是。”小廝領命,一溜煙的跑了!
寧雪煙回到明霜院,吩咐韓嬤嬤出府去買個新的封皮,她和藍寧,青玉一起動手,把弄髒的封皮撕了下來,之前寧雪煙曾經往在另包的封皮上面灑上自己制的香粉,沖淡了上面的魚腥味。
但那個香粉有一個特點,超過半個時辰就會消失,所以這會魚腥味濃的讓撕封皮的兩個丫環,捏着鼻子幹活。
“姑娘,三姑娘想害您,卻反害自身,這以後看她還敢不敢害人。”青玉一邊蹲在地上,撕着封皮一邊笑道。
“你以爲她不會嗎!”寧雪煙微微一笑。
“她都把個貼身丫環都陪了,她還敢啊!”青玉驚訝的道。
寧雪煙含笑不語。
“她怎麼就不敢了,三姑娘那樣的人,隱忍了三年,現在正是她一飛沖天的時候,爲了目地,還有什麼事不敢的,霞兒以前也挺聰明的,怎麼跟了三姑娘就變得這麼衝,事事搶在前面,不出事纔怪。”藍寧在一邊說道。
霞兒和她是相識的,兩個人以前還一起在太夫人的祥福園當差過,只不過後來一個跟着寧晴扇去了庵堂,而另一個則跟了寧紫盈,想不到三年未見,才進府,她就成了棄子,赴了死地。
“太夫人今天可真是狠,說起來也就是弄髒一個帳本而己。”青玉頗不以爲然的道。
封皮剝完,裡面的頁面雖然沒有碰到外面的污跡,但裡面還是有些異味,這魚腥味從今天放到今天,這味可真讓人不舒服。
“不只是一個帳本的事。”寧雪煙微微一笑,脣角一抹嘲諷,“寧晴扇對帳本過於重視,引起太夫人的注意,這家總歸是寧氏一門的家,寧晴扇再得寵,身體裡流的也不是寧氏的血脈。”
寧晴扇身在局中,卻看不明白,如果太夫人真的想讓她當家,當年又何必在她提出去往庵堂的時候,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而當時,寧晴扇正幫着淩氏在管家。
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也是這樣!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今天霞兒被打死,極大部分原因在寧晴扇自己,如果不是她在祥福院,一再的提到自己的帳本,一副對帳本極有想法的樣子,太夫人也不會發那麼大的火,如果她是聰明的,早在自己提議把帳本送給她看的時候,就應當推卻。
只是寧晴扇看起來是個有野心的,所以纔不由自主的入了局。
聽了寧雪煙的話,青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封皮己經撕好,把書放在窗口散散味道,兩個丫環出去洗手,寧雪煙隨意的拿了本書,坐在窗下,正打算看,藍寧忽然走了進來:“姑娘,王嬤嬤問,您有沒有時間,能不能過去一趟,她有話跟您說。”
“好,我現在就過去?”寧雪煙放下書,站了起來。
正巧,新帳本還沒有拿到,她也有話跟王嬤嬤說。
推開廂房的門,寧雪煙走了進去,藍寧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反手合上門,王嬤嬤真實的情況,在明霜院中就只有她們主僕幾個知道,平日裡一應用度,也是藍寧,青玉親自動手。
靠在牀頭的王嬤嬤,神色之間有些激動,再不是平日裡一副平靜的模樣,手裡還拿着一件東西,看到寧雪煙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急急的看向寧雪煙,目光專注的看着寧雪煙的臉,彷彿要從上面找出些什麼似的。
“王嬤嬤,找我來有什麼事?”寧雪煙微微一笑,在牀頭的椅子上坐定,盈盈的眸子看着王嬤嬤笑問道。
“姑娘,五姑娘,”王嬤嬤的手放在被面上,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目光依然盯視着寧雪煙,內裡激動,傷心,懷疑,各種情緒交集,讓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噎了一下。
“王嬤嬤可是想問問我怎麼知道那種制香的方法?”寧雪煙微微一笑,提示着王嬤嬤,她今天制的香,並不是香姑姑教給她的,而是寧紫盈本身就會的。
而當時寧紫盈學這種制香的方法時,王嬤嬤就陪在她身邊。
“五姑娘,你這個制香的法子是誰教給你的?”長出一口氣,才壓下激動的狂跳的心,王嬤嬤困難的開口道,急切的盯着寧雪煙,希望寧雪菸嘴裡說出的是她想聽的話。
“王嬤嬤,你還在希望什麼?紫盈姐姐死了,她早己不在了!”寧雪煙眸色淡淡的道,話卻極是凌厲,毫不留情。
王嬤嬤的瞳孔驀的睜大,全是痛楚,眼眶立既紅了:“可……可你怎麼會制姑娘能制的香?你怎麼知道我會製作帳本的封面?”
站在寧雪煙身後的藍寧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直覺這裡面也有事情。
帳本上面撕上香粉的過程,寧雪煙並沒有瞞王嬤嬤,爲了防止外人進入,就是在王嬤嬤的廂房裡面直接往上灑的。
而那個在外面重新粘上去的封皮,則是王嬤嬤做的,王嬤嬤的手藝極巧,以前寧紫盈用的帳本封皮都是王嬤嬤親手做的,比一般的封皮要薄,而且還嚴實,今天太夫人,寧晴扇之所以看不出帳本有異。
就是新貼上去的封皮夠薄,夠貼合,纔沒有破綻!
而王嬤嬤的這個手藝,只在江面寧紫盈的老家展示過,所以既便是藍寧也是不知道的,可偏偏那天寧雪煙拿着被污了的帳本進來,每一句話就是:“王嬤嬤,你幫我做一個帳本封皮。”
沒有半點疑問!
因爲當時情況緊急,王嬤嬤也顧不得多想,待得寧雪煙走後,她越想越覺得奇怪,越想越覺得疑惑,一個不可能的想法出現在她的心裡,讓她一時也坐不下來,或者,或者自家姑娘並沒有死……
“王嬤嬤,你相信託夢嗎?”面對王嬤嬤疑惑的目光,寧雪煙柔聲笑道,有些話她不能直說,但是可以以託夢形式說清楚,不管別人相不相信,至少她得說和讓自己相信。
“託夢?”王嬤嬤喃喃的自語了一句,瞪大眼睛看着寧雪煙。
“自打紫盈姐姐不在,我不知爲什麼就一直夢到她,夢裡她會給我說起她的事,說起她以前在江南的時候,和嬤嬤,香兒一起快樂的往事,說起她和夏宇航的婚事,還說起……”寧雪煙停了下,繼續往下說道,“我實際上也不知道這些事是不是真的,半夢半醒之間的事誰能說的清呢,要不是今天着急的來找王嬤嬤幫忙,我也不敢相信!”
重生這種事,發生在任何人都上都是不可信的,若不是她自己的確是寧紫盈重生在寧雪煙身上的,她也是不會相信的,而現在她是寧紫盈,也是寧雪煙,兩個人的過往經歷,都會浮現在她腦海中,彷彿原本就是一個人似的。
這些話,她當然不會說給王嬤嬤和藍寧聽,不是不相信她們,只是因爲這些事太過菲夷所思,說了她們也不相信,反倒是以神鬼之說,更能讓人信服。
“託夢,姑娘託夢給你,那……那姑娘是真的……死了?”王嬤嬤困難的道,急切的盯着寧雪煙,彷彿希望可以從寧雪煙眼中看到否認,否認寧紫盈死了,可偏偏寧雪煙堅定的緩緩點了點頭。
眼淚落了下來,王嬤嬤急忙偏過頭,伸手抹了抹眼淚。
藍寧也低下頭,壓去眼底的悲慟!
許多事情,想是一回事,確定就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