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到我們明霜院應當是玉蓮動的手腳了!想不到玉蓮對自己的這個妹妹倒是存了一番照顧的心思。”寧雪煙淡冷的道。
明霜院當時的樣子,誰都看得到,晴兒放在明霜院,做爲主子的寧雪煙既便知道這丫環幹不動活,也不能多說什麼,淩氏當家,一向不待見寧雪煙,少一個丫環也不在意,怎麼會在意,有一個丫環身子虛弱,不能多幹活。
所以玉蓮才把晴兒想辦法弄到了明霜院,只是這丫頭的法子不少,竟然可能做到這麼不動聲色。
“晴兒現在每天做什麼?”寧雪煙眯了眯眼,懶洋洋的問道,窗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映的她如玉般的臉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
“她是三等粗使丫環,做的就是灑掃的活,但是那天昏倒後,韓嬤嬤沒法子,只得讓她做些精細的活,好在她的繡的花不錯,就做了二等丫環的夥計,但拿的還是三等丫環的銀子。”藍寧道。
這個法子還是她和韓嬤嬤一起想到的,既不能把她送走,又不能讓她幹粗重的活,就只能挑些精細,不用力的活給她幹。
“玉蓮有沒有來看她?”寧雪煙脣角一挑。
“玉蓮有來看她,但每次都是偷偷的,差不多一個星期一次,玉蓮會帶些補藥來給她,奴婢有時候看到問晴兒,晴兒說是家裡人擔心她的身子,特意送過來的,也沒跟別人透露過大夫人院子裡的玉蓮是她親姐姐。”自打寧雪煙問起晴兒後,藍寧一直很注意晴兒的事。
“藍寧,你覺得玉蓮長的怎麼樣?”寧雪煙微微一笑,忽然換了一個話題道。
藍寧愣了愣,一時不明白寧雪煙爲什麼這麼問:“玉蓮長的很漂亮,比府裡大多數丫環都長的漂亮。”
“那爲什麼她的心思一直沒有實現?”寧雪煙擡起頭,靜靜的喝了一口茶,漆黑的眸子深處,泛起似笑非笑的嘲諷。
玉蓮的心事?藍寧起初一愣,但隨既明白過來,一下子找到了根源:“玉蓮怕大夫人!”
“是,她怕,所以有這個心沒這個膽。”寧雪煙脣角的笑意越發的譏嘲起來,玉蓮自以爲長相不錯,的確一直想爬牀,可又怕淩氏,而且寧雪煙還知道另一件事,這是寧雪煙特地讓欣美去查的。
這件事除了玉蓮本人,就還有一個人知道,只是那個人的心思,連玉蓮也是不知道的。
“哪邊哪件是晴兒繡的?”寧雪煙指了指一邊放着的一疊衣裳,太夫人爲了給她裝點門面,這陣子沒少給她做衣裳。
只是寧雪煙喜歡素淡的,衣裳差不多都是淺色爲主,太夫人讓她在裙角綴些小花,這活計就讓明霜院裡會做繡活的丫環接了。
藍寧和青玉把這些活全包了,寧雪煙的貼身物件,她們不放心別人做,只有拿剩下的料子,讓下面的二等丫環做了幾塊帕子,這幾塊帕子也不是寧雪煙自己用的,過年的時候出去賞人銀錁子的時候,可以用這種帕子包裹着,打成好看的結,比香囊更精巧一些。
“姑娘,奴婢不敢讓她在您的新衣裳上繡花,只讓她繡些帕子之類的小物品。”藍寧走到牆角的桌子處,從下面的暗格裡抽出幾塊帕子,上面繡着的花草樣子不錯,一看就知道繡工熟練,精緻。
寧雪煙伸手拈起一塊,摸了摸上面繡的精美的一束小花,脣裡冷冷的迸出兩個字:“撕了!”
藍寧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着寧雪煙。
“把這幾塊帕子全剪了。”寧雪煙脣角微微一翹,拎着帕子,放到眼前,墨玉眸中帶着些淡淡的冷意。
“是,奴婢這就把它剪了!”藍寧當然不會認爲寧雪煙是無所事事,但她素來順從寧雪煙,就依言拿了一把剪刀,把一塊繡工精美,立時被毀成幾塊,面目全非。
“讓人把這幾塊碎片拿給晴兒,就說我不喜歡她繡的,讓她把繡活練好了再來給我繡。”窗外的陽光照在寧雪煙的臉上,那張精緻的小臉,帶着淡淡的冷意。
這是要辭退晴兒?
可這個時候合適嗎?明霜院的下人在寧雪煙離開侯府的時候,太夫人讓大夫人換過一批,這纔多久,就又要換人,會不會讓太夫人不高興。
心裡忐忑,一時不明白寧雪煙到底是什麼意思。
藍寧啞然的看着寧雪煙,她雖然聰明,卻一時跟不上寧雪煙的節奏。
“總是被我這個主子莫名其妙的訓斥,你這個貼身丫環總得安慰安慰人家,順便說說馬姨娘污陷我都沒事的事情。”寧雪煙特意朝藍寧眨了眨眼睛,臉上的冷意退去,多了幾分調侃之色。
馬姨娘污陷自家姑娘的事?而最後馬姨娘又沒事?藍寧終是聰明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立時抓住了什麼,疑惑盡去,眉頭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笑容,連連點頭。
原本姑娘在這裡等着哪。
當天下午,明霜院的左邊一個小廂房中,一陣壓抑的哭聲,抽抽噎噎的傳出來,很低,如果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到,一個穿着藏青色襖子的瘦弱小丫環正伏在牀邊,哭的正傷心,地上,牀邊全是被剪破的碎布。
上面的繡線也被絞成一團。
門口輕輕的傳來“咚咚”的兩下敲門聲:“晴兒,我可以進來嗎?”
小丫環晴兒嗚咽着,一邊抹淚一邊擡頭,看到是明霜院的大丫環藍寧站在門口,馬上用力的點頭,一邊哭着保證道。
“藍寧姐姐是來趕我走的嗎?能不能不趕我走,我以後一定好好幹活的,幹什麼活都願意。”
她家境並不好,娘二嫁過去的那戶人家不但對她不好,對她娘也不好,她娘現在也被折磨的病了,沒奈何,她才賣身進了侯府當丫環。
“可是姑娘不喜歡你的繡品?”藍寧爲難的道,嘆了口氣,從地上撿起幾片碎布,放到她面前,仔細的看了看。
“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繡品,藍寧姐姐你說,姑娘喜歡什麼我繡什麼,只求姑娘不要趕我走,藍寧姐姐,你幫我去求求姑娘好不好?”晴兒眼淚汪汪的道,她的這個身子又哪裡是能幹得了活的,要不是這次玉蓮暗中想了法子,誰會賣一個又病又弱的丫環。
這要是被趕到外面去,哪還能找到活!
看到晴兒那個可憐樣,藍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繡的實際上己經很不錯了……”
“那……那爲什麼姑娘會剪我的帕子,要把我趕走?”晴兒眼睛一亮,一把拉住藍寧的衣袖。
“實際上也不是姑娘不喜歡你的帕子,是馬姨娘……”藍寧臉上的神色越發的爲難,扯下晴兒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不再說下去的樣子,“你就收拾一下,別讓我爲難,總是我們做下人的,比不上馬姨娘,她總是我們府裡的主子,跟我們是不一樣的。”
“好姐姐,你告訴我,就算是真的要把我趕走,也得讓我當個明白鬼。”一聽這事情還有內幕,晴兒大急,扯着藍寧的衣角不肯放手,紅着眼苦求道。
被她這麼一求,再看看她哭成那個樣子,藍寧的心跟着軟了下來,拉着晴兒的手坐到了牀邊:“你想想,姑娘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把你發作了,還不是因爲馬姨娘。”
明霜院的事一直是韓嬤嬤和藍寧在調度,寧雪煙平時也不會象其他幾位姑娘一樣,在院子裡使氣打人,所以明霜院的人都覺得寧雪煙脾氣好,象晴兒的事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會晴兒也覺察出異常來了,在藍寧身邊坐下。
“藍寧姐姐你說,你說了我一定不說出去,總不能讓藍寧姐姐爲難。”她抹了抹眼淚保證道。
“姑娘這幾天正在管事,今天早上讓人包了馬姨娘的銀兩過去,手邊沒有香囊,就拿了你繡的帕子,誰知道送過去的丫環還捱了打,說是馬姨娘覺得姑娘送過去的帕子繡的太難看,是故意怠慢她,還把帕子也剪碎了,還鬧着要處治繡的這麼難看的人,這分明是故意鬧事,姑娘現在掌着內院,總不能讓人拿這個說事,所以……”
藍寧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又誠懇的對晴兒道:“總之,她也是我們的主子!”
“她一個姨娘,最多隻是半個主子,怎麼能跟姑娘比!”晴兒不服氣的道,想到自己要被趕走,全是因爲馬姨娘如何不惱。
“她雖然是個姨娘,卻得了侯爺的寵,上一次她那樣污陷姑娘,侯爺也沒多說什麼,可見侯爺有多寵她,這陣子大夫人又被關進了佛堂,二夫人又沒了,馬姨娘長的那麼漂亮,說不得還能當成平妻,那時候馬姨娘就更不得了,連她家裡的人也會跟着雞犬升天,這該是多大的福分。”
藍寧話語中多了幾分清清楚楚的羨慕。
“還有可能當二夫人?”晴兒眼睛一亮。
“可不是,要是以後再生下個一兒半女,那也是侯府嫡系,連子孫後代都跟着發達了!”藍寧說着停了停,站起身對晴兒無奈的道,“你也先別哭,我再去勸勸姑娘,說不得姑娘願意留下你,總是馬姨娘的手太長,管到我們明霜院的事,希望馬姨娘以後不會再想起你。”
“藍寧姐姐,謝謝你!”晴兒喜出望外,抹了一把眼淚,感動的道,“只要不讓我走,讓我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