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成何體統。”吳啓玉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吳啓玉平日御下甚嚴,那些僕役都嚇的跪了一地,只有那個白胖的漢子跪行到廳中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老太爺,求老太爺做主,我那婆娘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啊。”
吳啓玉看了一眼吳剛,吳剛上前厲喝道:“朱大,你休要鬧,她一個二等僕婦,等會去賬上支二十兩銀子,你好生葬了她。”
“才二十兩銀子?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她死了,誰來照顧我的一家他們啊。這是府上大姑娘做的孽,你們不能不管啊!你們都是官老爺,你們要爲我們做主啊。”這朱大並不懼怕吳剛,大聲嚎哭着在陳大人面前不停的叩頭求告。
陳大人本來覺得這是吳府的家事,一個奴僕死了就死了,就是吳大姑娘下的毒,也不宜鬧得太大,這朱大不過就是想借機會多要點錢財,若是真鬧到堂上去,吳家剩下的小姐少爺的名聲可就被連累了。
可吳啓玉不知怎麼想的,任那朱大嚎哭求告,那秦大人埋頭喝茶,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既然朱大求告了,就查一查吧。”劉堃用扇子拍着手心,對陳大人說道。
劉堃既然發了話,那陳大人只好應了下來,對老方頭說道:“那就去驗屍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那朱大抹了抹眼淚說道。“不過驗屍就不必了,她就是昨晚喝了那井水死的,定是大姑娘下的毒。”
“陳大人,我看也不用驗了,我家那孽障親口說了,她下的毒,還是趕緊把她抓捕歸案,一切自然就清楚了。”吳啓玉沉聲說道。
“既然查案就要有查案的樣子,陳大人還是查個清楚的好,不然我去皇兄那也不好交代。”劉堃卻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吳啓玉說道。
劉堃搬皇上吳啓玉也不敢再多說,只好鐵青着臉繼續喝茶。
那老方頭走到那僕婦身邊,打開那白布,細細的看了那婦人的面色,又用幾個銀針探了探說道:“這婦人的確是中毒而死,看她的情況應該是中的是砒霜,這種毒無色無味,的確是殺人的利器。”
“那你能確定是喝井水中的毒麼?”劉堃走進老方頭問道。
“那在下就需要去查驗一番,請吳總管給我準備幾隻雞,再帶着我在府裡每口井打些水。”老方頭用布蓋住那婦人,對吳剛說道。
吳剛忙應了聲,帶着老方頭幾人出了廳堂。
老方頭一行人去了半個時辰,這才提了幾桶水抓了幾隻雞過來。
老方頭在每隻雞腿上做了記號,當着衆人的面把井水一一灌下,大家瞪大眼睛看着那幾只雞,可一刻鐘過去了,那些雞都活碰亂跳,沒有一隻有中毒的跡象。
“定是那雞喝的水少。”那朱大梗着脖子指着那雞說道。
老方頭看着朱大冷冷的說道:“這一隻雞都灌了半碗水了,你若覺得少,不如你來喝喝試試。”
朱大立刻縮了脖子,不敢言語了。
“是不是這個毒藥是慢性發作,所以這些雞沒事?”秦大人清了一下嗓子,看着吳啓玉的臉色慢慢說道。
“若是那朱大媳婦是昨晚半夜喝的水,今上午才死,自然是有這個可能。”陳大人摸了摸鬍鬚說道。
“稟大人,這個藥性情猛烈,若是喝的藥不多,就只會慢慢虛衰而死,只有量下的足夠的大,這纔會出現七竅流血的情況。”老方頭上前說道。
“那你的意思當如何?”陳大人問老方頭。
“這案子頗爲蹊蹺,若是那吳大姑娘下的毒,要想毒死人的話,一口井至少要撒十斤以上,她一個姑娘,拿這麼多東西在府裡走動,你們不覺得奇怪?”老方頭見過奇怪的案子不少,若是沒見過那吳大姑娘,自然也會懷疑她。
可那天晚上那姑娘能用到巫山那種迷藥逃走,自然有上百中辦法讓吳府的人死的無知無覺,用砒霜這種實在是出人意料了些。
“她晚上帶着藥出去,自然是避開了人。”吳啓玉冷聲說道。
“那她這麼多砒霜總有來路吧,咱們京城最大的藥房估計都沒這麼多的砒霜,再說了,一下子賣這麼多的砒霜,官府規定要上報的,她真敢去買麼?”老方頭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老方頭,你玩忽職守,丟了人犯,是不是想爲自己開罪呢?”秦大人看吳啓玉滿臉不悅,趕緊上前質問道。
“真可笑,你們證明她是兇手了麼?說她是人犯你有證據麼?老方頭不過實話實說而已。”劉堃不耐煩的說道。
“好了,吳老大人,今日天也不早了,我還需要寫奏摺上報這件事,府裡暫時不要閒雜人等進來,僕役也不準出入,尚兒暫時也不要發喪,我定會找到兇手,給你們一個交代。” 陳大人拱手給吳啓玉告辭。
他沒想到這案子這麼棘手,一天兩個案子,還死的都十分蹊蹺,這吳府這麼邪門,他還是早走爲妙。
但那些院子裡候着的僕役們聽說不讓出入就又炸了鍋,個個都開始嚷嚷,特別是那個朱大:“我家婆娘怎麼辦啊,她死的這樣慘,你們好歹給個交待啊!”
吳啓玉氣極,正要發火,門外楊姨娘突然帶着婆子走了進來。一身白麻素衣,頭上只帶了幾朵白花,更趁的她膚若凝脂,面若嬌花。
只見她蓮步輕移,走到廳堂中間站定,那朱大一時也忘了言語,盯着那姨娘。
那楊姨娘給吳啓玉行過禮,輕聲說道:“稟老太爺,老爺悲傷過度,頭疼的毛病又犯了,他聽說僕役鬧了起來,急的非要過來,是妾身讓他休息了。”
“沒事,反正也指不上他,那你來做什麼?”吳啓玉冷哼了一聲答道。
“稟老太爺,這朱大媳婦是我房裡的僕婦,畢竟伺候我一場,我也來送她一程。”楊姨娘看了那朱大媳婦一眼,立刻紅了眼眶。
那朱大急忙在後面說道:“都是那婆娘命短,姨娘不必傷心。”
“知道她死的可憐,你家裡也不容易,我準備了些首飾釵環,你拿去好好把她葬了。”楊姨娘用手帕拭了拭淚,伸手從僕婦手上接過來一包東西,遞給那朱大,那朱大眼睛一亮,忙上前接了過去。
“謝謝姨娘,她能伺候你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那朱大用手摸着那盒子,滿臉的激動。
“那就趕緊回去吧,家裡還有老孃幼子,帶他們好好過吧。”楊姨娘看着朱大,滿臉悲憫之色。
那朱大千恩萬謝的退下了,楊姨娘看着下面還有些義憤填膺的僕役盈盈一拜道:“府裡遭此大難,辛苦諸位了。”
僕役趕緊還禮,口稱不敢。
楊姨娘走到那些僕役面前,指着一箇中年僕役甲說:“你家老孃我記得常年吃藥?你若走了,你可有錢供她喝藥?”
又指着僕役乙說:“我記得你家的大郎該進學了,外面學堂的束休你可能出的起?”
又指着僕婦丙說道:“你家三丫我還準備讓她去伺候二小姐,你若走了就讓別人去吧。”
………
楊姨娘雖聲音不高,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言反駁,有幾個人還直接跪下叩頭,說自己糊塗。
吳啓玉的臉色這纔有所好轉。
自從陳氏走後,內宅也該有人管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