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跟着陸錦棠和秦雲璋,一直長到十五歲時,忽然被告知,她其實是公主。
乃是當今聖上的嫡出女兒。
紫陽道長卜卦找到她,聖上派了兩千精兵,接她回宮。
沈昕知道,秦叔叔和嬸嬸是捨不得她的,可是畢竟要接她回去的是她親爹。
她不想叫秦叔叔他們爲難,便跟着前來接她的人走了。
“嬸嬸,昕兒很快就回來看您,您不用太想我,要不了多久的!”她笑眯眯的上了馬車,放下車簾子才偷偷抹了把淚。
臨走的時候,卻沒瞧見玉琪和玉玳哥哥,也不知她這倆哥哥又跑哪兒玩兒去了!
等他們回來見不到自己,有他們着急的!
沈昕暗暗握拳,氣哼一聲。
沈昕看遍了大夜朝的名山大川,秦叔叔也帶着他們去了漠北和嶺南……他們有次還遠渡了大洋!
她年紀不大,看過的風景卻是不少,“宮裡有什麼好玩兒的!我見過的園林數不勝數!”
沈昕走下馬車時,卻還是被眼前巍峨的宮宇高牆給震了一震。
“北方的宮殿,與南方的園林,氣勢渾然不同呀!”她輕嘆一聲,“大氣渾厚。”
沈昕話音落地,便聽聞身後不遠,有竊笑之聲。
她微微皺眉回過頭去。
只見一衆宮女丫鬟,簇擁着幾個漂亮衣着華貴的女孩兒,往她面前的殿宇走來。
走在前頭那女孩兒正捏着帕子,瞥她輕笑。
沈昕抱拳回她以微笑。
她卻笑的更大聲,“土包子!連女兒家該如何行禮都不知道!也不知回來做什麼?是給大家添笑料的嗎?”
沈昕臉色微變。
“還皇家的女兒呢,我看也不過如此,連宮宇都沒見過,日後在宮中生活,還不處處丟人現眼?”那女兒說話越發尖酸刻薄。
沈昕眯眼看她,收回抱拳的手,正欲擡腳上前。
卻有宮人唱喝,“沈昕覲見——”
沈昕皺眉衝那女孩兒輕哼一聲,提步邁進大殿。
沈世勳正在殿中坐着,他垂眸看着眼前這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女孩子身形站的筆直,殿門外漏進的天光,灑落在她身上,她還真有些當年,他在陸家,第一次見到陸家那個女孩子的樣子……
“昕兒……”沈世勳聲音帶着激動的微顫,“過來,叫爹爹好好看看,你這些年,在外頭過得可好?”
他聲音裡含着親暱慈愛。
可沈昕對他卻無甚印象,看他的目光也帶着略微的防備,“挺好的,秦叔叔和秦嬸待我如親女兒一般。”
“秦嬸……”沈世勳苦笑,“她過得好不好?”
沈昕從這句話裡,聽出些異樣的情愫,她挑了挑眉梢,“好呀,叔叔嬸嬸恩愛非常,自然是極好的。”
沈世勳面色微微一僵,但他很快又笑起來,“多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快過來,叫爹爹好好看看你。”
沈昕遲疑着,剛挪了兩步。
殿外的宮人稟道,“聖上招來陪伴公主的幾位世家小姐已經到了。”
沈世勳點頭,讓人進來。
宮人立即擺了蒲團,叫沈昕跪在上頭,給聖上磕頭。
身爲女兒,第一次見自己的父親,自然該鄭重其事的行個大禮。
沈昕在宮外野慣了,見這繁瑣的規矩,臉上有些不耐。
她只盼着趕緊把這一道道程序走完了,陪爹爹兩三日,就告訴爹爹,她還是喜歡在外頭的生活,然後就回去尋叔叔嬸嬸。
“跪——”宮人唱道。
沈昕噗通往下一跪……疼的她齜牙咧嘴。
耳邊又有竊笑之聲。
上頭坐的沈世勳瞧她那不鄭重的表情,不由暗暗皺眉。
沈昕卻是疼的快哭了,這蒲團看起來又厚又軟,可竟是“綿裡藏針”蒲團下頭藏着好些碎石頭!
她這麼一跪,簡直要把自己的膝蓋骨給跪碎了!
她暗暗咬着牙,斜眼看了看一旁竊笑的人。
正是那個在殿外笑她“土包子”那個女孩兒。
那女孩兒也看着她,似乎正等着她出洋相,好在聖上面前笑話她一翻。
沈昕眯了眯眼,她把手按在蒲團上,正墊在膝蓋下,使勁那麼一按……
“叩——”宮人又唱。
她把手挪出來,神色卻已經恢復了泰然平靜,她端端正正的給沈世勳磕了三個頭,彆彆扭扭的叫了聲“爹爹”。
沈世勳卻已經激動的眼眶微微溼熱,“你終於回到朕的身邊,你身爲公主,這麼多年,朕卻未能親自撫育你,朕深感虧欠……”
一旁的宮女上前,把沈昕從蒲團上攙扶起來。
“今日起,你就是朕的‘頤和公主’,賜住禧月閣,食邑兩千戶。”沈世勳說話間,神色激動,眸中略有淚意。
沈昕不懂“頤和”這個封號何等尊貴。
歷史上,唯有建有卓絕功勳之人,方能有此封號加冕。
食邑兩千戶是個什麼概念,她更是不知道。她不是在京都這個貴圈裡長大的,她跟着秦雲璋,陸錦棠看的都是天高地闊的風景,吃的是各地的名吃美味。
她從來不缺衣少食,卻也不講究奢華排場……公主於她意味着什麼,她全無概念。
她只餘光瞟見,笑話她“土包子”那女孩兒,滿臉嫉妒之色,暗暗磨牙,像是恨不得咬她兩口。
沈昕這才高興的笑了,上前依偎在沈世勳身旁,“女兒回來了,日後就可以多陪陪爹爹了,爹爹也不會寂寞了!”
這話她是跟玉玳學得,玉玳做了錯事,秦雲璋要修理他的時候,他總會跑到陸錦棠面前撒嬌。
他那嬌憨的樣子,沈昕學了個十成。
沈世勳一聽這話,險些繃不住淚奔。
他抿住脣,把女兒的手攥在手裡,憐愛的拍了幾拍。
“這幾個小姑娘,都是從京都世族裡挑出來,最是出挑的女孩子。你還不熟悉京都,不熟悉宮裡。爹爹惟恐你在這裡沒有玩伴,便招了她們來陪你玩兒。也免你剛回來,無聊寂寞。”沈世勳笑着說道。
沈昕斜睨了幾個女孩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