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哦了一聲,望着亭中石桌上的紋路,默默出神。
“不過顏鈞這個人,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達那布緩緩說道,“我專門調查過他,他以往只是家族裡比較聰明的孩子,精於謀算,但並沒有如此特殊的能力。直到兩三年前,他大病了一場,幾乎死了。”
陸錦棠一愣猛地擡起頭來,“幾乎死了?”
是幾乎死了,還是已經死了?然後又像她一樣,死而復生?
“對,那場大病之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多了許多異能,頻繁來往於西域皇室之間,輕易就能籠絡人心。”達那布沉聲說道。
陸錦棠正欲點頭之時,忽然瞧見驛館院中,朝陽正盛的青石路上,一個人影正站在那裡。
她心頭猛然一跳,不由瞪大了眼睛,連嘴巴都微微張開。
那站在晨光裡的身影,頂着一頭亞麻色的發,碧色的眼睛逆着晨光,叫人看不甚清。
陸錦棠不由自主的緩緩起身,盯緊了青石路上的身影。
達那布看她的反應,很是驚奇,側身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娘娘在看什麼?”
正要提步上前的陸錦棠聞言,猛地頓住腳步,她狐疑的看了看達那布,又看向青石路上的身影,“將軍看不到?”
“看到什麼?秋日的朝陽也這麼耀眼吶!”達那布的目光越過青石路,落在路旁的一叢金菊上。
陸錦棠收回欲要邁出的腳步。
她知道她一追上前去,那身影必然又會消失不見,這是一個障眼法!一個只有她能看見,旁人卻看不見的障眼法!
陸錦棠暗暗捏緊了拳頭。
“娘娘?”木蘭與喬木站在亭外,時刻關注着她的神態。
兩人發覺她神色不對,想起聖上叮囑過的話,不由緊張,擔心她的精神狀況。
陸錦棠抿了抿脣,“沒事,我們回宮吧。”
“娘娘昨日……”達那布不由又問。
陸錦棠垂了垂頭,“沒事,昨日可能真的是眼花了。”
“那娘娘的夢境……”
“一點小事,希望將軍不與外人道也。”陸錦棠轉過頭對他說。
達那布連忙答應,見她提步,一步一步走過青石路時,臉色極其難看。像是那青石路上站着什麼妖魔鬼怪一般。
他習武之人,甚至能看出她全身的肌肉緊繃僵硬,邁步的動作都顯得生硬。
特別是在她路過那一叢金燦燦的金菊之時。
“皇后娘娘?”達那布突然喊了一聲,疾走出涼亭,“請容我護送您離開,您精神看起來很差。”
“不必了。”陸錦棠扯了扯嘴角,看着適才站着顏鈞地方,果然,她步出涼亭,向他走來,那身影就猛地一閃,向院子外頭跑去。她不會再傻傻的像昨日一樣上當了!讓人還以爲她精神出了問題!
“我隨行帶了護衛,來者是客,不勞煩將軍了。”陸錦棠婉拒,提步出門。
達那布這人,卻性子耿直固執。
正如他當初送陸錦棠回襄王府一樣,如今他又是硬生生跟在皇后的車架後頭,一直把她送到了宮門口。
恰逢秦雲璋帶着廉清等人,從校場回來。
兩行人,在宮門口遇上。
秦雲璋瞧見馬車旁的護從,皆是鳳棲宮的人馬,亮出腰牌讓宮人放行的更是喬木。
他不由勒住身下的馬,凝眸看着那一行人。
“拜見聖上,吾皇萬歲!”宮門口的人躬身行禮。
陸錦棠坐在馬車裡,並未瞧見秦雲璋,聽聞這聲音,她才曉得遇上了。
她忙掀開車窗簾子,遠遠瞧見他正於那高頭大馬上坐着,偉岸的身形遙遙看着追在她的馬車後頭,護送她回宮的達那布將軍。
達那布連忙翻身下馬,躬身上前,“見過皇帝陛下。”
秦雲璋勾着嘴角笑了笑,“勞煩涼國將軍送我皇后回宮,宮門已到,將軍請回吧。”
陸錦棠微微皺眉,她出宮很早,並沒有告訴他,如今卻在宮門口遇上……他不會多想吧?
倘若告訴他,乃是因爲顏鈞的事情出去詢問達那布,他更會生氣吧?他似乎對自己如此重視顏鈞的事情,不能理解。
陸錦棠按了按額角,下車見禮。
秦雲璋翻身下馬,闊步到她面前,伸手親自扶起她。
她手微涼,他的手上卻很溫熱,若是細看,不難發現他額上還帶着微微細汗。
縱然如今已經身爲皇帝,身邊的侍衛不乏武功高強者,但他自己習武卻從不懈怠,每日晨起都要練功,得空還會去校場與人比劃比劃。
剛剛從校場回來的他,身上更是英氣勃發。
“聖上,我適才是……”
“朕送你回去。”秦雲璋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看她,並未叫她解釋,“一早出宮,早膳還未用吧?”
陸錦棠點點頭。
秦雲璋笑着拉着她的手上了馬車,親自把她送回了鳳棲宮。
兩人一同用了早膳,秦雲璋卻不着急離開。反倒是屏退了宮女,不急不躁的坐在她身邊。
陸錦棠思量着早上沒告訴他,卻碰巧遇見的事兒,遲疑着該如何開口。
秦雲璋卻摸着她的發,“我一直希望你能夠放鬆一點,不要憂思過重。”
陸錦棠擡頭看他。
“自打一開始,你在陸家,我還是襄王……我求娶你的那會兒開始,”秦雲璋緩緩說道,“你似乎就很缺乏安全感。”
陸錦棠眼眸微微一凝。
“我一直想做到最好,想讓自己變得更強,這樣就可以讓你不必擔憂害怕,可以讓你放心的把自己,把心交給我。”
“我不害怕。”陸錦棠說道。
秦雲璋點點頭,“對,你很勇敢,所有人都知道,你膽識眼界不輸男子,是爲有作爲的皇后。”
兩人四目相對,秦雲璋眼眸之中是濃濃深情,陸錦棠眼裡卻有些焦灼。
她不是害怕,不是沒有安全感,只是她確實看到了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