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符籙的事情,已經有所進展,我還是入宮告訴她一聲,也免得她着急。”沈世勳按了按紫陽道長的肩。
紫陽道長面上盡是不贊同,“公子還是不出門爲妙!”
沈世勳搖了搖頭,“人生在世,哪有萬全的平安,凡事都要冒風險,看只看這風險冒的值不值。”
他笑了笑,隨前來宣他的宮人一同入宮。
鳳棲宮的路,他已經走了好幾次。
可這次的路,卻頗爲陌生,沈世勳停下腳步,他身後立時出現了一行侍衛。好似要堵住他的退路似得。
沈世勳面上微微一怔,嘴角不由苦笑,到底是沒聽紫陽道長的勸,步入了這大凶之中。
是以見到秦雲璋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一絲意外。
“沈某以爲,所謂兔死狗烹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明君身上,也不會發生在沈某身上。”他呵呵笑了笑,“到底是沈某看走了眼。”
秦雲璋也笑,“朕容不得她冒風險,便是要做忘恩負義的惡人,也讓朕來做吧。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
陸錦棠正在宮中與李杜英說話,卻有個嬤嬤急匆匆跑來。
那嬤嬤看起來分外慌亂,在殿前平坦的水墨紋地板上,竟把自己絆了一跤。
陸錦棠生怕她這麼大年紀,再摔出個好歹來,趕忙叫宮女扶了她進殿。
“給娘娘請安,老奴是玉坤宮的奴婢,老奴有幾句話,想單獨與娘娘說,還望娘娘……”這嬤嬤說話極快,像是後頭有狗追着。
“這不是太后娘娘身邊的蘇嬤嬤麼?”李杜英似乎記得她,狐疑問道。
太后娘娘身邊的人?與自己有什麼私密的話說?
陸錦棠疑惑不解,但還是依言屏退了衆人,並且悄悄捏了金針在手,惟恐這嬤嬤是來使壞的。
但宮人一退出去,嬤嬤噗通向她跪下,“娘娘救命,聖上借娘娘名義,召了沈公子入宮,設下一場鴻門宴在承乾殿,殿中有刀斧手。娘娘若不去救命,沈公子必死無疑啊!”
陸錦棠一時都沒繞過這個大彎來,怎麼太后娘娘身邊的人,跟她說的卻是沈公子的事情?
“你是沈世勳的人?”她愕然問道。
“不敢欺瞞娘娘,老奴……正是。”嬤嬤白着臉磕頭。
陸錦棠眯眼,心中卻驚如擂鼓,那日她與秦雲璋不是把話都說開了麼?他說他沒有忘記沈世勳對他的幫助,還說那些幫助都是雪中送炭。
秦雲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怎麼可能會殺了曾經對他雪中送炭之人呢?就因爲他吃醋?就因爲自己和沈世勳走得近了?他以前也不是不知兩個人走的近,怎麼如今突然起了殺心?
果然是皇位使人涼薄?使人自私自利嗎?
那她與他共奪天下,還有什麼意義?
陸錦棠咬牙,一時又生氣又無力,還莫名的想哭。可這會兒,真是連哭都哭不出。
“蘇嬤嬤放心,我不會袖手旁觀。蘇嬤嬤先離開,別叫人懷疑了你!”
蘇嬤嬤叩首,殷切看她。
陸錦棠朝她擺擺手,叫她趕緊走。
“杜英縣主。”陸錦棠喚了李杜英進來,攥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看她。
“娘娘的手怎麼這麼冷?”
她一緊張,就會手冷,“杜英,木蘭不在,我可以相信你麼?”
李杜英微微一愣,重重點頭,“娘娘待我情同姐妹,娘娘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你去御膳房,給我尋一碗血來!不拘什麼血,鹿血豬血……像人血就行!”
“啊?”李杜英嘴張的能塞下個饅頭。
“不要叫人看見,特別是汪瀅瀅與海桐,揹着人,知道嗎?”陸錦棠把她的手都攥的發白了。
李杜英連連點頭,“明白了,娘娘放心!”
陸錦棠深吸一口氣,拍拍她的肩。
看她離開後,陸錦棠便到內殿,在牀上半躺下。
不是她不肯去承乾殿,她是怕自己當面求情,更會惹惱了秦雲璋。她沒有忘記,當年她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秦雲璋處罰李元鶴時,她只說了一句求情求的話,秦雲璋便拿着馬鞭把李元鶴給狠揍了一頓。
秦雲璋做了皇帝以後,這樣肆意跋扈的性子已經收斂了不少,沉穩持重多了。
唯獨在沈世勳的事情上例外。
“娘娘……”李杜英一腦門兒汗的翻窗進來,手裡還攥着一隻瓶子。
陸錦棠拔開瓶子,一股子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兒,從瓶子裡逸散出來。
“娘娘要這血幹什麼……”
李杜英話音還沒落地。
陸錦棠已經掀開被子,把那瓶子裡的血倒在了她兩/腿之間,霎時血腥味瀰漫。
高聳着肚子的孕婦,身子底下一片血……這畫面怎麼看,怎麼嚇人。
李杜英瞪大了眼,雙手捂住嘴纔沒叫自己驚叫出來。
陸錦棠把瓶子塞回她手裡,“把瓶子處理了,別叫人看見。”
李杜英不知她究竟要幹什麼,臉色驚疑不定。
“快去!”陸錦棠冷了臉,頗有些駭人之色。
李杜英連滾帶爬的翻窗出去。
陸錦棠又蓋上被子,“哎呦……哎呦……”的叫喊起來。
海桐在殿外隱約聽見喊聲,慌忙告罪闖進來,掀開被子一看——
一片血跡,她的臉當即就煞白了。
“快!快傳太醫!快去告訴聖上!”海桐叫喊道,“罷了,婢子速度最快,還是婢子去吧!”
海桐叫人守着陸錦棠,腳下生風的直奔承乾殿。
秦雲璋正與沈世勳喝酒,算是“踐行酒”吧,畢竟當初一同進攻京都時,兩人也算是默契的隊友。
“聖上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海桐沒站穩就往下跪着稟報,險些把自己摔了個大跟頭。
殿中宴飲的兩個人霎時一愣。
沈世勳沉不住氣,豁然起身。
秦雲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竟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
殿裡殿外這氣氛,真是異常詭異呀?
秦雲璋很清楚,陸錦棠肚子裡的“孩子”不可能出任何意外。好好的更不可能會大出血。
再者,她自己就是了不得的大夫,她自己的身體,她很有把握,一向強健。
偏偏在他宴請沈世勳這時候“大出血”,她是在向他傳遞信息呢。
倘若他要沈世勳死,她就要他們的“孩子”胎死腹中,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