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有些唏噓的說道。
“她接下來,會怎麼樣?”陸錦棠問。
“怕是沒有人敢買喬郡主回去,怕得罪聖上呀……她多半會被送到教坊司,再差點,就被送去做軍妓了。”木蘭小聲說。
陸錦棠皺起眉頭。
這小姑娘多年不見,已經長大許多,女大十八變,她脫去了當年落水時的稚嫩模樣,有亭亭玉立的淑女雛形了。
“記得當年,我救她,她還送我了一塊玉。說希望我去東宮找她玩兒……”陸錦棠艱澀一笑。
木蘭立時瞪眼,“娘娘,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話,您應該懂。”
陸錦棠看了木蘭一眼。
“您不是對喬郡主起了仁善之心,要救她吧?”木蘭慌忙搖頭,“您要知道,她恨死了聖上,自然也恨死了您!”
陸錦棠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對她有些殘忍,她父母犯的錯,她未必做錯了什麼……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卻要被賣到那種地方。”
木蘭眼睛裡滿滿都是不贊同。
陸錦棠拍了拍她的手,“我不出面了,你去把她買下來吧。”
“娘娘不找丁香了嗎?”木蘭見她轉身要走,忙問道。
“丁香不在這些人裡頭。”
“後頭還有好些丫鬟僕婦,娘娘沒看過呢!”
“我看過了,沒有。”
木蘭跟在她身後,反覆提丁香。
陸錦棠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躲不過去的,你聽話,去把她買下來,有你看着她,她便是恨我,也翻不出浪花來。反倒是叫她被賣進教坊司,不好。”
木蘭撅了撅嘴,無奈的轉身回去,對戶籍官道,“那姑娘,我買了。”
“這位姐姐,那姑娘身份不簡單,價錢可貴得很!”
“知道,就她了。”
遠遠立着的喬郡主,眼神一顫,錯愕的向這邊看過來。
“還是打聽打聽,別買錯了人,到時候得罪了不該得罪的……”
“少囉嗦,就她了!”木蘭砰的拍下一張銀票,成功讓那戶籍官閉了嘴。
喬郡主的喉間上下動了動,一直平靜,面無表情的她,似乎終於有些繃不住想哭……她以爲,她最終會去那骯髒齷齪的地方,她以爲昔日高高在上的她,終將落得被玩弄被羞辱的下場……
安樂王府的下人們都說,她會是被男人折磨的最慘的一個,且有人看着她,不會叫她死……她都想好了,若真是那樣,她一定忍辱負重的活着!
能去教坊司的都是京都官員!她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好好學討好男人的法子,她要翻身!她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報仇!
可現在……竟有人買了她嗎?
所以,她的命運是要改寫了嗎?她不會被賣到教坊司了?不去去伺候男人了?
“姑娘,跟我走吧!我家好吃好喝,活兒也不累,只要勤快,日子好過着呢!”木蘭的小徒弟笑眯眯的去領喬郡主。
喬郡主有些恍惚的被她牽着手,怔怔的離開人口/交易市場,末了,她回頭看。
看着安樂王府的女眷們,除了自己的母親趙氏,和司馬氏不在這裡,其餘人皆面色枯槁,眼神空洞……而她,卻像一直脫出籠子,重獲新生的鳥……
木蘭去向陸錦棠覆命。
陸錦棠的馬車還停在道旁等她。
她爬上車,只見陸錦棠手支着額頭,歪着腦袋,若有所思。
“娘娘想什麼呢?”
陸錦棠從袖中拿出那隻娃娃。
“娘娘還沒燒了它呢!”木蘭驚道。
陸錦棠摩挲這上頭的生辰八字,“丁香果然是和我,在同一時間出生?你沒查錯?”
“果真是!一時不差的!她出生那會兒,她爹還沒染上賭博,家裡還有些小錢,她娘給她在寺裡供了生籤,上頭寫的清清楚楚的!”木蘭查的極其仔細,言語篤定。
陸錦棠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這丁香自打第一次見面就讓她覺得蹊蹺。
如今竟越發的異樣了。
她的生辰竟然和陸二小姐是同一時刻……如此的巧合,真就是一個巧合嗎?
……
被當朝皇后惦記的丁香,此時正在麗珠公主的長子,李元鶴書房裡伺候。
“你一個好好的姑娘家,爲何喜歡穿男裝?爲何要扮作小廝模樣?”李元鶴一面作畫,一面隨口問道。
丁香低頭研墨,甕聲說,“女兒家在世間討生活不宜,若小人如今不是扮作小廝書童,只怕還不能在公子身邊伺候。單是少夫人,就容不下小人。”
李元鶴看了她一眼。
她低頭研墨研得及其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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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調香,還會制這種特殊的彩墨,一個女兒家,很了不起了。”李元鶴像是安慰她,語調和他的人一樣溫潤。
丁香扯了扯嘴角,“這算什麼本事?要說了不起,當屬皇后娘娘呀!皇后娘娘也是女子,卻能陪着聖上上戰場,能救人性命,受百姓崇敬……如今夜國的形勢,大不同以往,女子走在街上,都是昂首挺胸的!那纔是了不起!”
李元鶴輕輕嗤笑了一聲,還搖了搖頭,一副不認同的模樣。
丁香挑眉,“怎麼?公子不這麼看?”
“嗯。”李元鶴淡淡的嗯了一聲。
丁香反而來了興致,“那公子怎麼看?小人以爲,如今大夜朝的男子,都以能娶到皇后娘娘那樣的女子爲榮呢!”
“本不該談論尊者,”李元鶴看着她笑了笑,“不過與你說說嘛,倒也無妨,皇后娘娘是頗有作爲,醫術好,人也好強……可是身爲女子,過剛易折,女子本該溫柔如水,在她身上卻看不出這點來。我原也以爲她性子好……如今看來,她卻全然不能和聖上互補。”
“互補?”丁香皺了皺眉。
“聖上性格極強,手腕也硬,正是需要一個溫柔婉約,能時時處處規勸他,以柔情克化他強勢的女子爲後,方能平衡。”李元鶴大搖其頭,“可如今,是剛上加剛,硬上加硬,不好。”
李元鶴說話間,視線仍舊落在筆端。
他擅丹青,繪人物時,那人好似就在他心裡。
人不在眼前叫他臨摹,他卻畫的惟妙惟肖,畫中的人,彷彿印上去的一般。可見那人雖不在他眼前,卻是深深的篆刻在他的心裡。
“呀!”丁香盯着他的畫,驚叫了一聲,又連忙捂上嘴。
李元鶴回頭,略有不滿的看她,“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