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辰一想,覺得也有道理,反正陸氏她們從來也沒在姐姐手裡佔過便宜,反而損兵折將,於是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可是終於還是想到明日就要離家,即便所去不遠,但到底不比從前,可以每日相見,心中既高興也傷感。
下午的時候,白木槿將第二日要送白慕辰去東方先生那裡進學,往後只休沐時候回家,老夫人高興的恨不得放鞭炮來慶祝,一直不停地招呼孫嬤嬤要幫白慕辰準備好行禮,千萬不能讓他短了缺了。
白木槿看着白老夫人難得如此殷勤也不好阻攔,只由着她折騰去了,反正老夫人這輩子也就是爲了這些所謂的名聲忙活,越忙活她還越開心。
第二日一早,白木槿就讓鴛鴦打理好了一切行裝,白慕辰身邊也只帶了一個文澤,便往陸府而去,他們是必須要跟着外祖父一起去拜見東方玄的,雖然昨日已經行了拜師禮,但到底還得有個正式一點兒的形式。
陸相見了兩個外孫,雖然沒有過多的熱情,他人原就比較固執,不苟言笑,但眼神裡對白慕辰和白木槿的關心卻是顯而易見的。
“辰兒,待會兒見了東方先生,切不可緊張,就拿出你平日的樣子來,咱們可不要學那小家子氣,反而落了下乘!”陸相招呼道。
陸老夫人則截然相反,因着許久未見白慕辰,一把就將外孫攬在懷裡,心肝兒肉的叫着,比對待自己的孫子還要多幾分熱情。
“老頭子,我可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今日啊定要讓辰兒拜師成功,否則我回來和你沒完!”陸老夫人瞪了一眼陸相,說的話雖然有些蠻橫,但不難聽出她和老相爺之間感情甚篤,所以纔會如此隨意地說話。
陸丞相被她說的面上有些尷尬,畢竟當着兩個外孫的面兒呢,老婆子真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但少許有些尷尬之後,他便也習慣了,自家老婆子一輩子就這個護短的脾氣。
白木槿見狀,偷偷笑了笑,然後對着陸老夫人耳語了幾句,說的陸老夫人喜上眉梢,不住地點頭,然後道:“你這丫頭,竟然想到了這麼個刁鑽的法子,哈哈……東方老頭估計也拿你沒轍了!”
見祖孫倆說的高興,陸相好奇地問了聲:“你們說什麼這麼高興啊?”
“與你無關就是,你只管帶好辰兒去拜師,其他的莫操心!”陸老夫人語氣不善,臉上卻帶着難以自禁的笑容,老爺子看着也只能賠笑。
因着時間不多,所以陸相便催促着要動身,白木槿也只好跟老夫人告了罪,說晚些回來再來看她老人家。陸老夫人哪裡會耽誤孩子們的正事,便只叫他們快些去,上了馬車,白木槿纔看到陸老夫人給白慕辰準備的兩個大包袱,打開一看都是些生活必需品,雖不是什麼值錢的,但一看就是費了心思備下的。
白木槿十分感動,因爲之前陸老夫人並不知道她已經成功讓東方先生收了辰兒,外婆就已經早早地備好了行裝,定是軟磨硬泡逼着外祖父答應了要極力幫助辰兒拜師成功。
這份心意,就連自家祖母都是沒有的,白老夫人雖然也高興,但到底是在得了準信之後才慌忙預備下來,相比之下,可見一斑。
東方先生的宅邸在城郊,雖然名爲“草廬”,但房屋卻錯落有致,依山傍水,風景極佳。不愧爲大儒東方玄的住處。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所說大底就是如此吧。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爲了幫助李繼祖,她也曾費盡心機,想讓李繼祖與東方玄結交,一連兩個月,她日日守在草廬附近,將東方玄的作息,習慣,喜好都瞭解的清清楚楚,最後也是通過幾只白鵝,讓李繼祖獲得了東方玄的好感。
因着她苦心得來的情報,李繼祖才能投其所好,處處抓住先機,讓東方玄對李繼祖越發看重,也爲他引薦了不少自己得意的弟子,其中便有六皇子。可以說,李繼宗之所以能得六皇子青眼,東方玄還是幫了很大的忙。
望着前世自己無比熟悉的地方,白木槿的心頭卻沒有一絲喜悅,有的只是滿滿的憎恨,這裡是李繼宗發跡的開始,也是她人生悲劇的轉折,她以爲的錦繡前程,卻只是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
微微閉目,她隱藏了內心所有的痛恨,周身籠罩着一股無比淡漠的氣息,讓看着她的鴛鴦和喜鵲都不禁皺了眉,卻不敢去打擾白木槿。
草廬內,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坐在那裡閒閒地喝茶,但眼神卻總不經意地往草廬外飄去。鳳之沐坐在他對面,圓乎乎的臉上帶着疑惑,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頗爲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九皇叔。
“我說九皇叔,你都已經出師了,平日裡不見你來,今日怎麼一大早就賴在這裡不走了?”鳳之沐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鳳九卿輕挑劍眉,鳳目微眯,危險地看着鳳之沐,道:“怎麼?連本王的事情,也輪到你操心了?”
見自家皇叔不高興了,鳳之沐識趣地吐吐舌頭,終究還是不敢去觸怒這個表面無害,實則最是可怕的九皇叔了。
鳳之沐最是不喜歡沉默,剛剛歇了不到一刻鐘,便還是忍不住開口,興奮地幾乎要手舞足蹈地道:“九皇叔,哈哈……我再也不是最小的徒弟了,待會兒小師弟就要來了,往後啊伺候老頭子的擔子總算有人接手了,我再也不用聽老頭子碎碎唸了!”
鳳九卿輕蔑地看了一眼鳳之沐,涼涼地道:“我可從來沒有伺候過他,只能怪你自己沒出息!”
鳳之沐鼓着腮幫子,委屈地看着鳳九卿,九皇叔也太不給面子了,就知道挖苦他,怎麼說他也是親侄子,難道他鳳之沐是撿來的嗎?
沒等鳳之沐開口抗議,就聽得前面馬車的轆轤聲響起,鳳之沐立馬換了一副臉,喜出望外地站起來,圓乎乎的身體極其敏捷地竄出去老遠,還興奮地大叫:“太好了,小師弟來了,還有那位漂亮姐姐,哈哈哈……漂亮姐姐太棒了,連老頭子都被她耍了!”
鳳之沐只顧着自己興奮,完全沒注意到他身後那位從來都穩如泰山的九皇叔也跟着起了身,臉上有一縷意味不明的笑意。
陸相是和白慕辰同車的,白木槿則單獨乘車尾隨在後,進了“草廬”的第一道門樓,陸相才命人停車,走了下來。
鳳之沐是第一個趕到的,先是和陸相打了個招呼,便興奮地拉起白慕辰的手,道:“小師弟,你可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白慕辰還有些拘束,畢竟面前這個看起來肉呼呼的小孩,可是皇子,身份地位不一般。他只是笑笑,正要給鳳之沐見禮,卻又見鳳之沐的大眼睛一直往他身後瞅。
“小師弟,你姐姐呢?”鳳之沐似乎頗爲期待再見到白木槿。
白慕辰倒沒在意,只是朝後面的馬車一指,恰好白木槿也在鴛鴦的攙扶下跳下了車,鳳之沐立馬丟下了白慕辰迎了上去。
“小姐姐……”鳳之沐的熱情讓白木槿微微有些不適應,這孩子現在不過七八歲年紀,可再過個幾年,就完全不是這般模樣了,誰能想到若干年後那個叱吒風雲的護國大將軍就是眼前這個圓乎乎,粉嘟嘟的小屁孩呢?
白木槿仍舊十分恭敬地朝他微微福了身,既不顯得失禮,又讓人挑不出錯,道:“十五皇子,有禮!”
鳳之沐顯然不太滿意白木槿的態度,怎麼看起來這麼生疏的樣子,嘟着嘴巴道:“白姐姐,不是和你說了嗎?叫我十五就行了,在外面哪來那麼多俗禮,要是被先生看了,又要以爲我擺架子!”
白木槿笑了笑,好脾氣地道:“是,我記下了!”
正說着話,東方玄從裡面也走了出來,看到老友,東方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反而白了他一眼,責怪道:“陸老頭,你的好外孫女可真厲害,連我都敢算計上了,是不是你教唆的?”
陸相一聽,微微有些疑惑,但卻沒有點明,只道:“怎麼的?讓你收個徒弟你整天就知道擺架子,還真當自己是什麼古今第一鴻儒,跟我都擺譜了是不是?”
東方玄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年紀大了,整天被這些小崽子們折騰的骨頭都要散了,多收幾個徒弟,我怕要少活幾年!”
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陸相也沒當真,只將白慕辰拉到身邊,道:“還不給東方先生見禮!”
白慕辰朝着東方玄笑了笑,恭敬地行了禮喊道:“師父,徒兒有禮了!”
這下輪到陸相傻眼了,怎麼自己外孫不像是這麼不懂事兒,這還沒拜過師就先喊上師父了呢?
可是東方玄似乎也坦然接受了,還捋着自己的鬍鬚,點頭道:“免禮吧,可把爲師的大白鵝給帶過來了?”
正說着就見身後白木槿的丫頭提着兩個竹簍子,幾隻漂亮的大鵝吱吱嘎嘎地叫喚着,精神頭十分足的樣子。
東方玄立馬笑逐顏開起來,不住地點頭,還十分友好地拍了拍白慕辰的小腦袋,道:“好好好,真是個孝順的好徒兒,你先跟着十五下去安置一下,我陪你外祖父聊會兒!”
陸相看這情景,又想到早上白木槿和自己夫人的耳語,似乎明白了什麼,看着自己外孫女的眼神都帶了幾分特殊的色彩。
白木槿也恭敬地和兩個老人告了罪,便帶着馬車上的行禮,幫白慕辰去收拾了。
東方玄見陸相眼神追着自己外孫女看,頗有幾分讚賞的語氣道:“也不知你這老傢伙怎麼這樣有福氣,兒女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偏生孫子外孫卻個個都繼承了你的精明!”
陸相聽了得意地看了東方玄一眼,道:“你嫉妒了?誰讓你是個老光棍,這輩子是別想了!”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我沒子孫緣,你瞅着我這徒弟們,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他們哪個敢不孝順老夫?哼!”東方玄不服氣地道。
陸相哈哈一陣大笑,拍着老友的肩膀道:“走,好久沒和你這老小子下棋了,趁着這機會定要大戰一場!”
兩人相攜而去,留下一路的爽朗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