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見到她,連忙擡手道:“快別多禮,一邊坐着說話!”
那嬤嬤也不推辭,只笑着應下了,和崔嬤嬤一道坐在了下手的圓凳上,眼睛不時地打量着一邊微笑不語的白木槿。
陸老夫人這才轉而對白木槿道:“槿兒,這就是瑞嬤嬤,你去見個禮吧!”
白木槿明白陸老夫人的意思,雖然瑞嬤嬤也是個奴婢,但她可是伺候過先皇后,身負品級的女官,自己雖然是寧國公家的小姐,見到她這樣的也得給七分面子。
於是謙恭而有禮地朝瑞嬤嬤福了福身,道:“瑞嬤嬤有禮!”
那瑞嬤嬤連連點頭,笑容更甚了,微微偏了偏身體,只受了白木槿半禮,就連忙將她扶住,道:“孫小姐多禮,老奴惶恐!”
“瑞嬤嬤原該受槿兒的禮,槿兒往後還想托賴嬤嬤照拂教導!”白木槿順水推舟,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希望這個一臉喜氣的嬤嬤不會拒絕自己。
崔嬤嬤也在一旁微笑,輕輕推了一把瑞嬤嬤,道:“妹妹,你整日裡央着我給你找差事,這不就來了,孫小姐雖不姓陸,但卻是老夫人心尖兒上的人,你可得盡心盡力纔是!”
陸老夫人也笑着說:“瑞嬤嬤,老身也不和你多言,你雖是我陸家送到宮裡的人,但昔日你爲陸家盡心盡力,已然償還這份情誼,你如今離開宮廷,本該讓你頤養天年,但到底還是捨不得我這外孫女,你若能幫她一二,老身銘感於內!”
瑞嬤嬤一聽,當即跪在地上,惶恐地道:“老夫人這話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一日爲陸家的奴才,終身都是陸家的奴才,甭管我過去伺候過誰,對陸家的忠誠都是一樣的。老夫人信任老奴,將孫小姐託付於我,我只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夫人聽了面露喜色點點頭,方纔道:“你起來說話,往後你跟了槿兒,便只聽她一個人的號令,除她之外,任何人的命令你都不必理會,即便是陸家人也一樣!”
白木槿聽了這話,才懂得陸老夫人對自己究竟有多盡心,她斷了自己的後顧之憂,往後瑞嬤嬤便只會認她爲主。
瑞嬤嬤連忙應了,起身又向白木槿福身道:“奴婢正式給主子見禮,剛剛生受主子半禮,也算是老奴託大,想看看主子是否真心要接納奴婢,望主子莫怪!”
白木槿這才恍然,連忙扶了她一把,笑道:“我給嬤嬤見禮是應當的,您雖然已經離宮,但到底是四品女官,槿兒可是個白丁呢!”
“孫小姐自謙了,不過您連老奴的品級都能知曉,莫不是我這老姐姐事先就給你說了?”瑞嬤嬤問道。
崔嬤嬤連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可沒提這事兒,瑞嬤嬤自離宮那天,就不願再提自己曾是四品女官的事兒,一心想再尋良主,好施展自己的本領。
白木槿笑了笑,然後指指崔嬤嬤腰上的那塊玉墜子,道:“若槿兒沒看錯,這玉墜子定然是先皇后賜下的,也只有她身邊頭等的女官纔可佩戴的羊脂玉蘭吧?”
瑞嬤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玉墜子,再擡頭時對白木槿的眼神中有了一種近乎狂熱的欣賞,道:“孫小姐果真蕙質蘭心,體察細微,我出宮之後只留了這麼一件可證明身份的玉墜子,也只是留個念想,一直也沒人能看出來,沒想到今日卻讓孫小姐識破了,呵呵……”
陸老夫人見狀,既爲白木槿高興,又十分放心,瑞嬤嬤往後定然會好好地輔助白木槿,定不會讓她着了別人的道。
“妹妹,老姐姐爲你尋的這個新主,你可還滿意?”崔嬤嬤也打趣道。
瑞嬤嬤連連點頭,朝着崔嬤嬤道:“再好沒有,我也閒夠了,該是時候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若整日在屋子裡無所事事,怕再過不久我就該去見先皇后了!”
又陪着老夫人說了半日的話,吃罷午飯,白木槿才依依不捨地準備回寧國公府,陸老夫人雖然有心相留,但白木槿卻以不放心弟弟爲由,堅持要回去了。
陸老夫人這才肯讓她走了,又包了許多銀兩給她帶回去,說怕她沒有些體己錢,白木槿推辭了很久,老太太都要生氣了,她才勉強收下了。
剛剛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就迎面撞上了陸家二房的女兒,陸嬌嬌。白木槿一碰到她,就暗叫了一聲不好,她想到這個陸嬌嬌的脾氣,就覺得無比頭疼。
果然,陸嬌嬌一看到她,立馬就用一種防賊一樣的眼神看着白木槿,道:“你又跑來相府做什麼?莫不是又去騙祖母銀子的吧?每回來都要讓祖母損失一大筆銀兩,真不害臊!”
若是在過去,白木槿定然羞憤難當,但現在的她卻只覺得陸嬌嬌過於嬌蠻任性,惹人嫌,她不過是嫉妒自己而已。
“表妹,你這話要是被外婆聽了,恐怕她老人家會不高興的!”白木槿只是淡淡的笑着說。
陸嬌嬌臉色微變,但很快就不在意了,她不信白木槿會去告狀,而且,一向最疼愛她的祖母,也不會責罰她。
於是道:“哼,得意什麼,你不過是仗着祖母疼愛姑姑,愛屋及烏罷了,她說到底最心疼的還是我呢!”
“哦,是嗎?不過我可聽聞,外婆之所以那麼疼你,也是因你長得極像我母親的緣故?”白木槿上下打量了一番陸嬌嬌,又特意在她臉上逗留了良久,頗有些懷念的感覺。
陸嬌嬌心裡氣悶,白木槿說的沒錯,每次祖母見她,都用一種懷念感傷的表情看着她的臉,所以不管她多嬌蠻任性,祖母也會看在她這張臉的份兒上輕輕饒過。
可是她對自己這臉是既恨又愛,她討厭當姑姑的替身,但又享受着祖母非同一般的寵愛。如今被白木槿當面戳穿,她自然是羞惱萬分,漲紅了一張俏臉,道:“哼,你竟然笑話我的臉?我去告訴祖母,她定會重重罰你!”
“我可沒有笑話你的臉,我喜愛表妹的臉還來不及,看着你,似乎就看着我母親年輕的時候一般,我如何會笑話你呢?你可得好好地保護你這張臉,千萬別讓它有絲毫損傷,否則外婆可是會傷心的!”白木槿淺笑盈盈地說,可是話裡的語氣卻帶着一些輕慢。
陸嬌嬌話憋在嘴裡,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氣的小臉兒通紅一片,然後就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你欺負我,你欺負我……”
又來了,白木槿撇撇嘴,真的很佩服陸嬌嬌,眼淚說來就來。而且,不一會兒就會有人出來給她撐腰,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遠處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狂奔而來。
一把將陸嬌嬌護在身後,然後怒目直視着白木槿,道:“白木槿,你又來欺負我妹妹,雖然我不打女人,但是你再這麼囂張,我可是會真的打你的!”
“表哥,我真想問你,爲啥每次表妹一哭,你就能不遠萬里地及時趕到呢?真是佩服佩服!”白木槿由衷地說,這個長相粗魯,全身都是疙瘩肉的青年,就是陸嬌嬌的哥哥,陸大海,一個有嚴重戀妹癖的人,只要陸嬌嬌一哭,他甭管對方有錯沒錯,反正只管護着他的寶貝妹妹。
一對奇葩,白木槿給予了這二人最精準的評價。
其實說到底,陸嬌嬌也不是十惡不赦,只是被家裡人寵壞了,又有個如此幫親不幫理,整日就知道練武,然後保護妹妹的免費保鏢哥哥,使得她更加肆無忌憚地任性妄爲。
陸大海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這個時候白木槿怎麼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他只是順勢回答道:“我這耳力,只要妹妹別離開我十里之外,她一哭,我準能聽到!”
“哥,她欺負我,嗚嗚……我不活了,我要去投河,我要去投井,我要上吊……”陸嬌嬌一屁股坐到地上,像三歲小孩一樣蹬着腿,開始撒潑,這是她的慣用伎倆,只要不如她的意,她就會鬧得雞飛狗跳。
陸大海聽了這話,哪裡還管得了許多,瞪着白木槿的眼神,活像對方殺了他爹孃老子一樣,怒喝着道:“你還不和嬌嬌道歉,你要害死她嗎?我家嬌嬌要是出了啥事兒,我管你們寧國公有多厲害,我肯定去掀了你家!”
瑞嬤嬤在一旁皺着眉頭,剛想說些什麼,卻被白木槿給攔住了,用一種你只管看戲的眼神示意她別輕舉妄動。
然後纔對着陸大海笑着說:“表哥啊,要我道歉也不是不可以,我們打個賭,你若贏了我,讓我給嬌嬌磕頭都沒關係!”
鴛鴦和喜鵲一聽,立馬就擔心地看了一眼白木槿,想要出言阻止,她們小姐怎麼能給陸嬌嬌磕頭呢?明明小姐沒有錯啊!
“你說真的?哥,你答應她,我就要她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哼!”陸嬌嬌還不等陸大海說話,就一屁股爬起來,也不哭也不鬧了。
白木槿笑笑,點點頭,表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不是什麼君子,但定會信守承諾,而且表哥如此厲害,我若不履行諾言,他能放過我嗎?”
陸嬌嬌一聽也覺得有理,於是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白木槿,好像她就是待宰的羔羊一般,然後拍拍自家哥哥的背,囂張地說:“哥,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你還沒說賭什麼呢,如果你跟我賭吟詩作對,我可不行!”陸大海腦子也不算太笨,還知道自己不能賭些沒把握的事情。
白木槿點點頭,說:“表哥放心,就賭你最擅長的,你不是號稱力大無窮嗎?咱們就比力氣好了!”
“比力氣?哈哈……木槿表妹,你是傻了不成,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我讓你一隻手,你也比不過我,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怕無緣無故磕頭認錯丟面子吧?”陸大海像看傻子一樣看着白木槿,覺得自己的猜測十分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