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靜依以顧雨受了驚嚇爲由,提議去將軍府看望。顧氏應了,兩人用了早膳,便上了馬車,向將軍府行去。
“母親,你說她們爲何要說當時在景陽宮的是表姐呢?表姐明明就在漪蘭殿呀。”靜依故作無知,開口問道。
顧氏拉了靜依的手道:“這宮裡面貴們們之間的爭鬥,哪裡是咱們能想得通的?以後呀,除非是皇上或皇后點名讓你們去,否則,還是不進宮的好。”
靜依點了點頭,乖巧道:“母親,那個英國公世子楊海朋,人品如何?”靜依從元熙給她的資料上看出此人的品性不錯,而且是文武雙全,就是不知道在顧氏等人看來如何。
顧氏略一思索,輕道:“那楊世子,倒是個好的。年紀不大,卻是能文能武,聽說還得到過皇上的褒獎!現在聽說被英國公關在屋子裡,正在用心讀書,想着要參加明年的科舉呢?”
靜依點了點頭,“不知道,那楊世子以後會不會對錶姐好。”
“傻孩子,雨兒要嫁最少也要在兩年後才成。這兩年,咱們也正好觀察觀察那楊世子的爲人。若是不是個正經的,那就勸你舅母給她把親事退了。若是還不錯,那咱們就等着喝她的喜酒就是了。”
顧氏說到這兒,用手把靜依兩側的頭髮往後弄了弄,“至於成婚以後的事兒,主要還是要看雨兒自己的本事。她若是夠聰明,就一定會事事替夫君考慮。而不會只想着自己,卻與夫家爲難。”
“何爲事事替夫君考慮?納妾嗎?”靜依歪着頭問道。
顧氏一愣,本不想說,可是想到靜依聰慧過人,不說只怕她也會去問旁人。索性直言道:“夫爲妻綱。做正室的,總是要替夫君着想的。總不能讓夫君受了委屈。”
靜依卻道:“那就自己受委屈嗎?這樣的女人傻,我纔不要這樣!”
顧氏被靜依這話說的哭笑不得,“胡說!怎能如此隨性!”
靜依抱着顧氏的胳膊道:“難道不是嗎?母親,難道你看父親納妾都不難過的嗎?您自己說,是以前有白氏時,您過的開心,還是現在沒有了旁的人跟您分享父親開心?”
顧氏看靜依一臉的認真,搖了搖頭,嘆道:“你還小,這些事,你不懂。他有他的難處。再說了,放眼整個京城,官職、身分到了你父親這種地位的,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你父親唯有那白氏一人,已是最好的了。”
靜依看着顧氏說這話時,臉上並無不悅,反而有些慶幸。再看她提到父親時,那眼睛也變得清亮了起來,顯然是真心的愛着父親的。
靜依心裡暗自搖頭,她不是真正的古人,她無法接受這種男人三妻四妾的正常想法。她只想守着一個愛她的人,一心一意的過一輩子,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三餐溫飽便已足矣!
可是顧氏的話卻是如重錘一般,時時地敲擊在她的心田裡。是呀!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這般的心思,自己一人之力又能如何?看母親居然還在慶幸父親只得一位妾室!這樣的母親讓靜依感到陌生,也感到有些悲哀。可是還能如何?將自己前世的觀念強加給母親嗎?不,別說她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了,整個候府還不得亂翻了天去!
母女二人又說了些關於那定國公夫人的事,不一會兒,便到了威遠將軍府。
靜依依下了馬車,又親自扶了顧氏下來。身後跟着劉嬤嬤、何嬤嬤、海棠等人。那門口的守衛早已打開了大門,將她們請了進去。
快到中門了,劉氏迎了上來,“妹妹來了,快裡面請。靜依也一起來了?”
靜依福了福身:“給舅母請安。”
“好,好孩子。去裡面坐。”劉氏說完,便拉了顧氏的手往裡走去。
到了正廳,劉氏請顧氏坐了,又吩咐人趕緊地上壺好茶,再備些點心上來。
劉氏笑吟吟地看向靜依:“依依別急,已經讓人去請了,一會兒你表姐就來。”
靜依笑着點了頭道:“舅母,幾位表哥也都不在嗎?”
劉氏嘆了口氣道:“還不是你那個暴脾氣的舅舅!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能總是窩在家裡。這不,將你大表哥趕出了府,讓他自己出外遊歷。你二表哥和三表哥都跟着他去了軍營,說是要好好地摔打他們一番。你聽聽,這哪兒是一個父親會做的事兒?”
顧氏輕笑道:“哥哥這也是望子成龍心切。嫂嫂也莫要憂心。您那三個兒子哪一個不是威武過人?在外面也是吃不了虧的。”
劉氏笑了一聲,“還是妹妹會說話,比你哥哥可是強上百倍!”
靜依笑着問:“舅母可敢不敢當着舅舅的面兒這樣說?就怕舅舅惱了?”
劉氏啐了靜依一口,道:“你這個小丫頭也會拿舅母開心了?”說完,正好看到顧雨進了門,笑道:“雨兒呀,快來給你姑姑請安。”
顧雨上前施了禮,又陪着她們坐了一會兒後,靜依便說要出去玩兒,被顧雨領了出去。
姐妹二人到了後花園,身後遠遠地跟着海棠和顧雨的兩名丫環。
“表妹,你昨夜可睡好了?我昨晚上一整夜都沒閤眼,只要一閉眼就好像看到那大皇子向我撲過來。嚇死人了。”顧雨緊拉着靜依的手,小聲道。
“表姐,事情都過去了。就莫要再想了,以後咱們還是少進宮吧。”靜依道。
顧雨點了點頭,輕皺了眉道:“是呀,昨天回來,母親也是如此跟我說的。還盤問了我許久!幸虧昨日你聰明,提前想好了說辭。”
“是呀,母親也是盤問我了呢。幸虧昨日有崔姐姐,回頭,有時間了,咱們好好謝謝她。”
“嗯。說起來,這個崔小姐真是不錯。和她那個三妹,真不像是一家人。”顧雨一臉地不解道。
靜依輕笑,“表姐,我與靜微可是也不像一家人?”說完,眨着眼睛看向顧雨。
顧雨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
靜依二人在亭子中坐了會兒,看顧雨的臉色極差,便道:“表姐,咱們也聊了一會兒了。有些累了,去你屋子裡躺一會兒吧。”
“好。”顧雨說完,便起身領着靜依去了她自己的屋子。
兩人並排躺在牀上,說着悄悄話,不到一刻鐘,那顧雨便睡着了。靜依看她眼下那明顯的青色,不由得又有些惱怒了。昨日之事,真是太便宜那大皇子了。等回頭有時間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才行。
原來昨日她們二人出了景陽宮後,休息了片刻,便看到了崔茜茜。她正引了皇后宮中的幾位嬤嬤前來,見她二人無事。便帶二人去了漪蘭殿。
皇后早已將事情想了個明白,本想着讓那大皇子在衆人面前丟臉,卻不想大皇子中間醒了過來,正好遇到來景陽宮找他的楊奇。大皇子當時已是感覺到了不對,來不及解釋,便急匆匆地出去了。而後來皇后派人給那名宮婢下了春藥,將她送到了景陽宮。陰差陽錯之下,便成了楊奇和那名宮婢做出了逾矩之事。
靜依看着睡熟了的顧雨,當真是個小美人兒!膚若凝脂,白裡透紅,一雙遠山含黛又透着無限的風情。不過才十三歲,卻已是出落得極爲俏麗。再加上她這樣的出身,難怪那大皇子會如此的心急了!
靜依看了她片刻,也是覺得有些累了。連續兩晚都與元熙說到極晚,她躺下身,面衝裡側,也輕閉也眼,不一會兒,便也睡着了。
到了快晌午時,劉氏吩咐人準備了午膳,命人去請顧雨和靜依二人。
不一會兒,便聽下人來報,說是二人都在顧雨的閨房裡睡着了,而且睡得極香。
劉氏與顧氏相視一眼,劉氏衝下人道:“那就晚些再開席吧。讓人到雨兒院子候着,看她們什麼時候醒了,就知會她們過來用膳。”說罷,衝下人們擺了擺手。
頓時,這大廳裡就只剩了劉氏與顧氏。
劉氏一臉憂色道:“只怕是昨日的事情將兩個孩子嚇着了,昨晚定是沒有睡好。”
顧氏點點頭:“是呀。別說是她們了,就是咱們心裡也是難受的緊。幸好她們沒事,若是昨日裡面的人真的是,那咱們現在哭都來不及了。”
“是呀,只怕是那德妃還未死心,一心想着要將雨兒給納了去。卻也不想想,如此卑劣的手段,只會讓人更加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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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說的是。現在是雨兒,還好嫂嫂早早地給她訂了親事。再過兩年,過了門,也就安心了。不瞞嫂嫂說,我現在都想着趕緊把依依給訂了出去,然後就鎖在院子裡,哪也不能去。免得也如雨兒這般,讓人擔心受怕。”
劉氏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是咱們的夫君,終歸是做臣子的,咱們也不能不爲他們考慮呀。”
顧氏一臉的擔憂,“只怕這事情還沒完呢。德妃此人,生性狡詐,陰險。有多少嬪妃都是死在她的手裡?”
劉氏點點頭,“可是她是德妃,又有那鎮西將軍府支持,咱們又能如何?只能是時時小心,處處防着了。”
“嫂嫂,還有一個法子,卻不知行不行的通?”
“哦?什麼法子?現在只要是有法子能護雨兒周全,就是讓我上刀山也成!”劉氏言詞懇切道。
“圍今之計,只有請英國公的世子提前大婚了。”
劉氏一愣,“這,只怕是不妥。畢竟雨兒尚未及笈。再者說,現在那楊世子正是埋頭苦讀,也不是成婚的時機呀。”
顧氏聞言,也是皺了眉,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劉氏一想起昨日之事,仍是心有餘悸,片刻後,輕道:“若是咱們主動找媒人問,只怕那楊夫人會多心,以爲雨兒身體有什麼疾症?又或者以爲她有什麼失德之處了。”
顧氏點頭道:“嫂嫂所言極是。那現在咱們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儘量少讓雨兒出門。即便是非去不可,也最好是多派些人手跟着。”
劉氏頷首,“妹妹,我昨晚聽雨兒的意思是多虧了有崔小姐和依依。依依那裡,我就不說別的了。倒是那崔小姐,咱們是不是該表示一番?”
顧氏思索片刻道:“此事,還是讓兩個孩子私下裡道謝吧。若是咱們出面,只怕是反倒拖累了崔小姐。”
劉氏一想,也確是這麼回事,若是她們大張旗鼓地去道謝。只怕那德妃會把這筆帳記到崔茜茜頭上,到時若是再針對崔茜茜,便是她們的不是了。
“嫂嫂,眼下幾位皇子尚未到弱冠之年,便斗的如此激烈,只怕以後,咱們的日子都不好過了。嫂嫂還是要早做打算。”
劉氏點了點頭,“妹妹的意思我懂。你哥哥也是妹夫一樣,是誰也不遠,誰也不近。”
“男人們的事咱們不懂,可也是不能給自家夫君惹事不是?嫂嫂回頭還是讓哥哥給找幾個有身手的姑娘婆子在身邊纔好。”
劉氏點頭稱是。兩人又說了會子話,仍不見兩姐妹過來,便一起到顧雨的院子裡去瞧瞧。
靜依此時已經醒了,慢慢的從牀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去了趟淨房,回來後,見顧雨仍是睡的香甜,不忍打擾她。
悄悄地去了外間。剛到外間。便看到劉氏和顧氏進了院子。
靜依忙迎了上去,“母親,舅母。表姐還睡着,就別叨擾她了。”
劉氏往裡看了一眼,問道:“依依,你表姐昨晚可是沒有睡好?”
靜依點了頭:“表姐是害怕。舅母,回頭給表姐熬一些安神的藥吧。”
劉氏點了點頭。剛要再問,便聽一名婆子急跑進來通報說顧文被蘇清和大公子一起擡回來了。
劉氏一聽,臉色陡變,趕忙向大廳奔去。顧氏和靜依也一併去了大廳。
大廳裡,顧文被放在偏廳的一張矮榻上,平躺着,臉色發青,嘴脣呈烏紫色。
劉氏近前一看,已是急的掉下淚來。帶着口腔問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出去,怎麼會這樣?”
蘇清拱手道:“舅母,我到軍營時,舅舅正在和大表哥哥砌磋武藝,突然就倒地不起,然後就這樣了。我們找軍醫看了,軍醫說像是中了毒。不過他查不出是什麼毒,我想到賀神醫正住在候府,便讓人去請了,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中毒?”顧氏一臉的疑惑道:“在軍營裡怎麼會無端地中毒?”
蘇清一呆,顧文的長子顧言也是大驚!是呀,父親從府上出去後,便直接去了軍營,並未去過其它地方。那這毒?
顧文即刻對管家道:“緊閉大門,除了候府的賀神醫來,任何人不見!還有任何人不得外出!違令者杖斃!”
管家得了令,趕忙去吩咐了。
管家剛出大廳,賀道子便到了。一進大廳,便直奔那榻上的顧文。
衆人安靜地看着賀道子爲顧文把脈,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半晌,賀道子把完脈,又掀開顧文的眼皮看了看,又反覆看了看他的手指及各關節。“顧將軍的確是中毒了!”
顧氏急道:“賀神醫,可知是中了什麼毒?”
шωш.тTk an.C○ 賀道子臉色有些凝重道:“中的是‘僵凍’!”
“僵凍?”靜依驚呼道:“師父,您沒看錯?”
賀道子點點頭,“丫頭呀!這種毒已經消失了近十年了。老夫也是多年前曾見過兩次。看來,這下毒之人是別有用心哪!”
靜依沉聲道:“師父,您也無法解毒嗎?”
賀道子沉思片刻後,說道:“我試試吧。這種毒的解藥配製起來十分的繁瑣。老夫不敢打保票,只能說是盡力而爲了。”
靜依點點頭,“大哥,你親自送師父回府吧。正好看師父需要什麼藥材,先去咱們的藥鋪去取。”
蘇清點點頭,對賀道子道:“賀神醫,請吧。”
賀道子起身告辭,隨蘇清急匆匆地出了將軍府,直奔蘇家的平安堂而去。
再說這威遠將軍府中,此時衆人是愁雲慘淡。
顧氏率先開口問道:“依依,這何爲‘僵凍’?”
靜依看了劉氏一眼,又看了看躺在牀上的舅舅,輕道:“這僵凍‘乃是一種極爲霸道的毒藥。中此毒後,一開始便會出現面色發青,嘴脣呈烏紫色的症狀,整個人昏迷不醒。而再往後。”
靜依說到這裡,頓了頓,又看向牀上的舅舅,面色有些不忍,眼中似是有淚水要溢出,顯然是在承受着內心的煎熬。可她卻仍是出聲道:“再往後,中毒之人,便會從手指和腳指開始各個關節慢慢變的僵硬,沿着肘關節、膝關節等逐漸蔓延至全身。七日後,便會全身僵硬,猶如冰雪中的死屍一般。故而此毒取名爲’僵凍‘!”
待靜依說完,那劉氏便向後一仰,暈厥了過去。
顧氏忙找了人將她扶到了另一側的偏廳,先稍作休息。
顧言看了一眼牀上的父親,又轉頭問道:“依依,可能看出父親中了此毒多長時間?”
“剛纔師父查看他的各處關節,只有兩隻手的末端關節才稍顯僵硬的症狀,想來應該是一個時辰前中的毒。”
“一個時辰前?父親當時剛到軍營。那也有可能是在府中中的毒?”
靜依點了點頭,“舅舅常年習武,也有可能是中了此毒後,比尋常人毒發的時間要推後一些。”
顧言點了點頭,“依依,你的意思是說那賀神醫必須要在七日內配出解藥?”
靜依點了點頭,“要救舅舅,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等師父配製出解藥;二,就是秘密徹查,看能否找到下毒之人,也許那下毒之人會有解藥,也說不定。”
顧言點點頭,“我已經命二弟和三弟留在軍營,由父親的一名副將陪同,秘密查訪。我已經告訴他們要嚴密注意今日跟父親接觸過的人,還有,讓他們把父親接觸過的東西都收到了一起。”
靜依搖搖頭,“只怕是沒用了。”
“爲何?”顧氏問道。她將劉氏安頓好,剛進這偏廳就聽到了這表兄妹二人的談話。“依依,你大表哥的做法已是十分地周全了,爲何還是沒用?”
“母親,這下毒之人既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給舅舅下僵凍’,當然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毀滅證據。再來,那個既然可以下僵凍‘,便也可以給他下鶴頂紅,下砒霜。可是對方爲何沒有?”
顧言略一思索道:“你是說他們想利用父親中毒,來達到什麼目的?”
“不錯!這就說明他們不想讓舅舅死。也許是因爲舅舅若是死了,對他們沒有好處,若是中了僵凍’,咱們一定會想盡辦法爲舅舅尋求解藥。這樣一來,對方纔好和咱們提條件,此其一;其二嘛,可能就是有人要利用舅舅不能上朝或是去軍營的這幾日,要有什麼大動作。”
“有道理。只是,父親爲人向來公平公正,從未做過什麼有悖大淵,有悖皇上的事!那下毒之個所求的又是什麼呢?”
靜依聞言眼前一亮,“大表哥說的對!舅舅爲人耿直,從不肯做有違良心之事。那麼此人定是爲了逼迫舅舅去做一些要違反舅舅的原則的事了!”
顧言一拍額頭,“不錯!如此一來,事情就有了些頭緒。姑姑,還請您回去以後轉告姑父,密切注意這幾日朝堂之上和兵部會有什麼異動。再來,咱們得好好想想,父親最近有什麼事情沒有應下,或者是在什麼事情上礙着人家的事了。”
果然到了下午,顧文的另外兩個兒子,顧忠和顧全兩個人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靜依看他二人神色便知道定是一無所獲。
顧雨早就被人叫醒,在另一處偏廳守着劉氏。靜依告訴了蘇言一些可以減緩關節僵硬的法子,到了傍晚時分,纔回到了候府。
一進候府,顧氏便去了外書房,找蘇偉商議。
靜依則是到了蘇清的院子,“大哥,藥材可是齊了?”
蘇清點點頭,“齊了,現在晴天正在幫着賀神醫配製解藥呢。賀神醫說至少也要兩日才能配製出來。”
靜依頷首道:“這種解藥配製起來的確是極爲繁瑣,兩日便可製出,已是極快了。”
蘇清看了一眼有些疲累的靜依道:“你也累了吧?早些休息吧。”
靜依搖了搖頭,反問道:“大哥,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蘇清沉思片刻道:“以我看,此事極有可能是那楊碩所爲?”
靜依一挑眉,“哦?爲何?”
“那楊碩是鎮西大將軍,可是近幾年來,皇上雖是常有褒獎賞賜,卻是再無起用他爲國效力之意。實則是明升暗貶!反觀舅舅這幾年,一直是順風順水,今年更是在西部平定叛亂立了大功!那楊碩極有可能是嫉妒,所以纔會讓人暗下毒手。”
靜依聞言,思索良久後,才道:“可是他若是隻是看不過舅舅比他風光,大可以命人給他下鶴頂紅之類的劇毒,讓舅舅當場喪命,豈不更加省事?到時他楊碩便少了一個對手,皇上折損了一名大將,自然是要想到啓用他楊碩呀!”
蘇清搖搖頭:“楊碩沒那麼蠢!若是舅舅真的中毒暴斃,只怕皇上震怒之下,定會徹查!到時說不定就會查到他的頭上。再說,舅舅就算是真的死了,還有那些跟隨了舅舅多年的副將,哪一個不是久經沙場,立下赫赫戰功?那十萬大軍,還是到不了他的手上。”
靜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大哥,母親去了外書房找父親商議了。我看,父親待會兒極有可能傳你過去。”
“我一回府,便將事情都說與父親聽了。父親一下午都在外書房和老太爺還有幾名心腹在商議該如何處理此事。”
靜依一驚:“父親想着將此稟明皇上?”
蘇清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從外書房出來時,父親還沒定論。”
靜依抿了抿嘴,眉心處有些擔憂:“大哥,你說這背後之人,究竟是何人呢?竟然會有如此霸道的毒藥。幸虧有師父在,否則?”
“好了,別想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陪母親去將軍府呢。”蘇清勸道。
靜依點了點頭。舅舅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母親自然是要去守着的。
靜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屋子,一個人對着屋內的一盆秋菊發着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靜依的眉頭有些鬆動之色,她轉身走至桌前,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也不知過了多久,扔了一地的廢紙,纔將筆擱在了筆架上。
靜依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輕嘆,一會兒又眉頭舒展,似是有所頓悟!可是不到片刻,卻再搖搖頭。如此反覆,直至深夜,靜依才躺在牀上和衣而睡。
鎮西將軍府
楊倩沐浴完,打發人都退下,兀自坐在梳妝檯前,輕梳着那烏黑亮麗的長髮。她的黛眉緊皺,一雙原本就十分迷人的大眼睛裡,此時卻是充滿了濃郁的愁思。一張小嘴緊閉,因是剛剛沐浴完,她臉上早已是去了妝容,可是在這柔柔的燭光中,卻是看起來十分的柔美,那寬鬆的長袍就隨意地裹在她纖細,卻是玲瓏有致的曲線上,更是充滿了魅惑之感!
屋內燭光突然一閃,那楊倩擡頭,便見屋內多了一個人,正是大皇子李徵。
楊倩看見他,先是一喜,隨即又是換上了一副愁容,兩隻眼睛裡也漾起了一層水霧,真是柔美至極,我見猶憐!
那大皇子李徵上前,將她輕輕一帶,便進了他的懷裡。楊倩伏在他的胸口處,竟是帶了哭腔道:“殿下還記得倩兒嗎?倩兒還以爲殿下以後再也不會來了。”說完,那眼淚便如珍珠一般掉落了下來。
李徵將她扶直了,大手在她的臉上撫摸着,又用手將她的下巴輕擡,笑道:“美人兒,本殿下這不是來了嗎?何必哭哭啼啼的?讓本殿下看了心疼?”
那楊倩嗔了他一眼,略歪了頭,眸子半垂,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眸子中一半的風華,卻是更顯得妖媚無比,讓人怦然心動!那李徵看了,心早已是癢癢的,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嘴巴也緊附了上去。
李徵在楊倩的臉上、頸上親吻着,大手一拉,便將那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的長袍裉下了一半,可是那楊倩卻在此時,將李徵推了出去。
李徵一怔,“倩兒,怎麼了?”
楊倩的臉色緋紅,嘴脣也因爲剛纔李徵的親吻而略顯紅腫。那長袍裉至肩處,露出那渾圓如玉的肩膀,而長袍的下面則是露出她那雙潔白的玉腿。直看得李徵心裡更爲急切。
“殿下,可是真的就讓德妃娘娘將我配與那吏部尚書之子嗎?”
李徵眼中帶笑,心下已是瞭然,上前一步道:“倩兒,你是我的女人,誰敢娶你?嗯?”說完,大手便覆上了那楊倩的胸前。楊倩本就只着了一件外袍,此刻感覺到李徵大掌上傳來的熱度,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那李徵見狀,眼中的笑意更濃。他雖未到弱冠之年,可是宮裡的美婢如雲,早已是流連花叢的老手了。那楊倩雖是懂得如何伺候男人,可是到底是才十四,經人世也不過是在半年前。哪裡禁得住李徵的誘惑。不一會兒,便憶讓李徵折騰的氣喘吁吁了。
兩人很快在牀上滾作一團,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停了下來,並排躺在牀上。那楊倩挽了李徵的胳膊,聲音如黃鶯般婉轉,“殿下,您何時纔會讓德妃娘娘收回成命呀?”
李徵輕道:“不急。待此次事成。本殿下自是會記下你一大功,到時,本殿下才好去母妃那兒爲你說話。你說呢?”
楊倩將頭靠在李徵的肩膀上,自信滿滿道:“殿下放心。那賀神醫雖可配製出解藥,可若是沒有血蓮作藥引,也是枉然。”
李徵呵呵一笑,“還是我的倩兒聰明。想出如此絕妙的計策!”
楊倩柔柔一笑,“殿下,您可是答應過倩兒的,若是殿下達成了心願,是要納倩兒爲妾的。倩兒不求名分,只求常伴殿下左右便知足了。”
李徵擡起胳膊將她輕摟了進來,“乖,待本殿下事成,自是不會虧待了你。你雖不能爲正妻,但是以後本殿下坐上那龍椅,你便是我李徵獨一無二的貴妃,如何?”
楊倩聽了,擡起頭看着他,“殿下說的可是真的?不會是在哄騙倩兒吧?”
李徵呵呵一笑,“好倩兒,我怎麼會在哄騙你呢?這一次,你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呀!對了,快跟我說說,你是如何給那顧文下的毒?”
楊倩抿嘴一笑:“這有何難?我派人打聽過了,那顧文愛吃新鮮的羊肉,府中常常買來活羊,由府中的膳房親自宰殺。我讓人告訴那將軍府中專門給顧文做羊肉的師父一道秘方,烹製出來的羊肉細膩無比,且美味異常!那名廚子不疑有它,便將方子和幾味佐料拿進了府去。我給他的藥也不過就是一盤菜的料,已經用了,再查也是查不出來的。”
李徵一愣,看向楊倩:“你就不怕那廚子會試菜?或許他會先中毒呢?”
楊倩垂了眸子一笑:“殿下,倩兒哪有您說的那樣笨?他若是先中了毒死了,咱們上哪兒再找一個替罪羊去?”
“哦?”李徵饒有興趣地看向了楊倩。這個楊倩人長的美,可是心思卻是十分的歹毒,像極了他那高貴的母妃!
“那廚子定然會先試吃的。可是那調料我命人告訴他是要最後放的,他嘗菜時,那毒尚未完全地浸入肉中。待他端到顧文面前時,那毒才完全地揮發出來。那名廚子今早去賣菜時,我已命人將他結果了,就扔到了護城河裡。想必現在那威遠將軍府也已經發現少了一名廚子了。”
李徵點了點頭。
那楊倩又道:“中了僵凍‘,那蘇夫人想救她的哥哥,還不得乖乖地聽咱們的?”
李徵也是悶笑了幾聲,暗道,顧文,別怪我心黑手狠!誰讓你和蘇偉這兩個老頑固不肯支持我?現在這樣,也是你們咎由自取!他轉頭看了楊倩一眼,眼中卻再無初見她時的笑意和愛戀之色,只剩下鄙夷和不屑!哼,楊倩,你這樣卑賤的身分也妄想陪伴在本殿下的身邊,簡直是癡心妄想!
可憐的楊倩仍沉浸在李徵剛纔的柔情蜜意中,不可自拔,她一直以爲李徵在人前刻意與她保持距離,是爲了維護他殿下的高貴形象,卻不知道,那李徵是從心底裡瞧不起她,就如同德妃待她一樣,只是一枚還有利用價值的棋子。
窗外時而傳來一陣鳥叫聲和風輕輕拂過樹枝的聲音,而屋內,再次傳來男子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令人臉紅的呻吟聲。
次日一早,便被海棠叫了起來,稍稍梳洗一番,便去了前廳。
老太爺、蘇偉、蘇清、蘇明和顧氏都在。靜依進了前廳,給衆人見了禮,便站到了顧氏身旁。
蘇偉道:“我昨夜與父親商議好了。今日,蘇明仍是要去上書房陪伴六皇子的。清兒、靜依,你們兄妹二人就陪着夫人去將軍府。若是情況不妥,便留在將軍府,不必回來了。我今日會將大哥的事情稟明聖上!清兒,皇上極有可能會傳詔你跟顧言,你到了將軍府,跟言兒說一聲,二人提前做個準備,免得到了御前,說不清楚,反倒被治了罪。”
蘇清拱手道:“是,父親。”
蘇偉安排妥當,便進了宮。顧氏在靜依和蘇清的陪伴下,再次去了威遠將軍府。
正如蘇偉所料,皇上下旨宣蘇清和顧言進宮,還派了太醫前來,還賜下了一堆的名貴藥材。可是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
又過了一日,賀道子到了威遠將軍府。
“依依,這將軍府上可有血蓮?”賀道子問道。
“血蓮?這,表哥。”靜依看向了顧言。
而顧言馬上命人去庫房查看。很快,便有下人回報說府中並無血蓮。
“賀神醫,這血蓮是何物?要到何處去找?”劉氏問道。
賀道子臉色有些凝重,搖頭道:“沒有血蓮作藥引,這解藥也是無用呀。”
靜依則是爲劉氏和顧言解惑道:“這血蓮是一種極爲罕見的毒物,長於陰寒之地,且每珠血蓮,只開一枝花,十年纔開一次花,花期僅半月。再加上這血蓮並無其它藥用,一般人生病是用不到這種東西的,所以此物纔會極爲難得。”
“既是毒物,爲何還要用它?”劉氏不解道。
靜依搖搖頭,看向賀道子,這東西她在書上看到過,可是並不知道如何用。
賀道子緩緩道:“一般的僵凍’是用不到些物的。可是顧將軍中的僵凍‘中還加了一味藥,若想解此毒,就必須以血蓮爲藥引,否則,若是貿然用瞭解藥,只會加速他的毒發,使其心脈衰竭而死。”
“那,師父現在去哪裡才能夠找到血蓮呢?”靜依問道。
賀道子搖了搖頭,“此物爲毒物,想來宮中定是不會有了。尋常百姓家也是不會有的。”
靜依此時才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已經過去兩日了,舅舅的肘關節和膝關節早已僵硬,時間不多了。
下午,人們全都一籌莫展地坐在前廳,蘇清和顧言已經出府去四處尋找了,估計也是會空手而回。
靜依在衆人身上掃了一眼,驀地一驚,問向身邊的海棠:“表小姐呢?”
海棠回道:“剛纔好像是有一名丫環進來在表小姐耳邊說了些什麼。表小姐便神色匆匆地出去了。”
“哦。”靜依點了點頭,並未放在心上。
晚間,靜依坐在自己的寢室裡,一臉的憂思。
突然,眼前一暗,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元熙,你怎麼有空過來了?”靜依有些吃驚道。昨日司琴明明告訴她元熙去了通州未回,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京城?
“還在爲顧將軍的事傷神?”
靜依點點頭,“沒有血蓮,如何才能救舅舅呢?”
元熙卻是璨然一笑,“何必心急?自然會有找上門來的。”
“什麼意思?”
元熙用手戳了她一下道:“你呀!平日裡不是挺聰明的嗎?今日怎麼就不開竅了?那人爲何給他下僵凍’,而非其它立即致命的巨毒呢?”
靜依一愣,這番說辭好熟悉呀!這不正是那日自己說的話?靜依看了元熙一眼,又低着頭仔細一想,片刻後,猛地擡起頭來,眸子中變得清亮無比。
“我明白了。唉!多虧了你!是我自己太笨了些。竟是連如此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說完,靜依用手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一臉的懊惱。
元熙看她這幅樣子,不由失笑,“認識你這麼久,還從未見過你這個樣子呢。還真是讓我開了眼!”
靜依白了他一眼,一臉的輕鬆,哪裡還有半點的憂思之色?
“司畫!”靜依輕喚了一聲。便見瘦小的司畫從屋頂翩然而至。
靜依將她招至身前,低語了幾句,那司畫頻頻點頭,片刻,一個閃身,便沒於了夜色之中。
元熙看她吩咐完了,笑道:“如何?這司畫可還讓你滿意?若是用着不順手,我再命人給你挑幾個。”
靜依搖搖頭,“不必了。有她們幾人便足矣。其實,本來也用不到司畫的,只是近日來擔心母親,所以才讓司墨去暗中保護母親。希望是我多慮了。”
“你呀!小小年紀便如此深的心思,也不怕累着自己了!”元熙一臉地不贊同道,“總是想着別人,怎麼就不多想想你自己呢?”
靜依卻是有些惱意地看着他道:“什麼叫做別人?他們都是我的親人!都是疼我寵我的親人,怎麼會是別人?說了你也不懂。”話一說出口,靜依便意識到了不對,可是話已經說出來了,後悔也沒用。只能站在了原地,雙眼偷偷打量着元熙。
她剛纔的話的確是有些傷人了。別人聽了也許無妨,可是元熙自小便無人疼愛,只有一個身有固疾,連自己都顧不下來的養母淑妃,其它的兄弟姐妹,有幾個是真心地待他好的?
元熙的臉色有片刻的呆滯,不過稍後,便有緩和。卻也是扭了頭,不再看向靜依。
靜依心裡有些惴惴不安,這是第一次在元熙面前說錯話,而且還是在元熙關心她的情況下,說出了傷人的話。靜依上前,輕拉了拉元熙的衣袖道:“元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一時心急,你別生氣,好不好?”
可是元熙仍是扭着頭不看她,也不說話。
靜依輕咬了咬脣,又道:“元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你真的解不了氣,不如你打我兩下可好?”說完,可憐兮兮地看向元熙。
元熙聽了她的話,嘴角有些抽動,轉過頭看向她,見她一臉的不安,還有濃濃地愧色,那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就算是真的對她剛纔的話有怒氣,看到靜依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怒意全消了。何況剛纔元熙也並沒有真的生她的氣,只是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不瞭解靜依對家人的感情。
“好了,別再擺這幅樣子出來了。我沒生你的氣。”元熙用手指在靜依的腦門上輕彈了一下,笑道。
“真的?你真的不生氣?”靜依立刻換上了一幅笑臉。
元熙點點頭,又道:“那個司懷安在京城消失了。”
“消失了?”靜依有些意外地問道。
“嗯。”元熙又道:“我們只查到他在通州好像有處秘密的據點,可是等我的人趕去時,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了。”
“你去通州就是爲了這個?”
元熙點點頭,“這幾日,盯着餘氏的人送回來的消息都是說餘氏從未出過那佛堂,那佛堂內太過空曠,隱衛無法在裡面潛藏,所以只能在外面盯着。”
靜依眼神中滿是不解,“從未出過佛堂?”她走了幾步後,又道:“也許是她那佛堂本身有問題呢?”
“你是說有秘道?”元熙搖了搖頭,“我派人進去查了,一無所獲。甚至連地磚都是一一敲過的,那裡應該是不存在秘道的。”
“這就奇了!她又從未出過佛堂。她們是怎樣聯繫的呢?”靜依自言自語道。
“我也覺得納悶兒!難道她們會遁地術不成?否則怎麼會一點兒蛛絲馬跡也沒有。”
靜依轉頭問道:“元熙,那白飛是如何查出餘氏與那司懷安有關係的呢?”
“白飛查到那餘氏常常去一家叫作司記的首飾鋪子,可是卻少在那裡買首飾。而每次去,那裡的老闆都對她很客氣。所以白飛就命人查那家鋪子的底細。最後查出那家鋪子的幕後老闆叫司懷安。”
靜依搖了搖頭,“這些的確是疑點,可是僅憑這個,太武斷了些吧?”
元熙笑道:“不止如此,餘氏還常去一家茶坊喝茶,白飛也命人查了,那茶坊的幕後老闆也叫司懷安。你不覺得這太過巧合了些嗎?”
靜依點點頭道:“有道理。的確是太過巧合了。”
“還有更巧合的。當年這假餘氏到了山東後住在一家客棧。我前些日子派人查了,現在那家客棧生意依然不錯,只是它的幕後老闆,現在也是司懷安。”
靜依輕笑道:“想不到你的心思還如此細膩,這也想到了。”
元熙得意的一笑,“那當然,我整日裡與你這心思敏捷,觀察入微的人在一起,多少也會學到一些的。”
靜依白了他一眼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元熙揚眉笑道:“怎麼?難道我要說你是在謬讚我,纔算是謙虛嗎?那樣你不覺得太虛僞了些嗎?”
靜依抿脣一笑,“那倒也是。”
元熙看了外面的夜空一眼,又用手輕捏了捏眉心,“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我剛從通州趕回來,先在你這裡歇息一夜,明兒一早我就走,成嗎?”
靜依一愣,看到元熙卻是一臉的疲憊之色,再看他一身的風塵僕僕,顯然他並未說謊。想到,他是爲了給自己解決麻煩,是爲了給候府掃除隱患,纔會如此辛苦,那‘不行兩個字,到了嗓子眼兒,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又如同上次那樣。元熙歇在了榻上,靜依則是在牀上睡了。
又是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靜依睜開眼睛時,轉頭看向那矮榻,上面乾乾淨淨,哪裡像是有人睡過?靜依莞爾一笑,想來定是司琴收拾的。只怕上次也是這樣吧。
靜依起牀梳洗後,用了早膳,從桌上拿了一本書,慢慢地看了起來。
何嬤嬤和海棠一愣,小姐這是怎麼了?昨日一起來的時候還催促着要趕緊去看舅老爺呢,今兒怎麼倒不着急了?
柳杏兒年紀小,嘴巴直,“小姐,您今日不去將軍府了嗎?”
“嗯。”靜依輕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專心看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靜依纔將手中的書放下,用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道:“何嬤嬤,母親可去了將軍府?”
“回小姐,去了。夫人在前廳等了會兒,見小姐沒到,還以爲小姐沒起,便吩咐下人們不許擾了小姐的覺,自己一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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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哥也去軍營了?”
“是。大少爺今日去了軍營。”
靜依點點頭,半晌後,輕道:“備車,我要去平安堂。”
何嬤嬤一愣,還以爲小姐要去將軍府,沒成想是去平安堂?還沒動身,便聽靜依又吩咐道:“叫上晴天哥哥和我一塊兒去。”
何嬤嬤應了,便出去安排了。
她和晴天二人,一個騎馬,一個坐車,很快便到了平安堂。可是二人誰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徑直走了。這下何嬤嬤和海棠可是有些弄不明白了。只見晴天騎馬走在前頭,靜依的馬車在後面跟着。很快,便穿過了一條寬闊的街道,又穿過了兩條巷子。在一處民宅前停了下來。
靜依坐在馬車裡,用手掀了簾子看向晴天,對他使了個眼色,睛天會意,縱身一躍,便進了那民宅。
這一舉動可把何嬤嬤等人嚇壞了。這晴天公子可是在私闖民宅呀!這可是有違大淵律法的!她們幾人面面相覷,想要勸靜依離開此地,可又不知靜依在幹什麼?更不知該如何勸說。一時之間,這馬車裡倒是出奇的安靜了。靜依突然出聲道:“去前面的巷子口等着。”
車伕依言將馬車緩緩地趕到了巷子口停住,而靜依則是倚在了柔軟的靠背上看起了醫書。
晴天進了那民宅,看到這是一處兩進的院子,前院裡,停了一輛馬車,後院裡有幾個壯漢在來回走動,顯然是在替屋子裡的人把風。
晴天眼神一暗,飛身上了那主屋的屋頂,隱於那房脊後,他輕揭了瓦片。看到中間站了一人,正是大皇子李徵。而他不遠處的椅子上則是坐了一名少女,赫然正是顧雨!
顧雨面色蒼白,臉上似是還有淚痕,輕聲哀求道:“大皇子,求求您了。家父現在急需這血蓮救命。還請您施以援手。您的大恩,顧雨沒齒難忘!它日,定當厚報。”
大皇子轉身走向一旁的桌子,那桌子放着一個小匣子,他的手在上面輕拍了拍,道:“顧小姐,血蓮,就在這匣子內,顧小姐若是不信,可以查驗一番。”
顧雨看了一眼大皇子,又看向那匣子,有些猶豫不決。最終,她還是起身走向了那個小匣子,顫抖着手,輕輕地打開了那匣子。
晴天在屋頂看得分明,那裡面裝的,確是血蓮無疑。不由得眼角上揚,有些邪氣的笑了笑。
顧雨看了,覺得此物與靜依說的倒是相像,便強壯了膽子,福了福身道:“還請大皇子能將血蓮賜於小女子,小女子定當沒齒難忘記。”
“沒齒難忘?”大皇子笑道:“顧小姐,那血蓮可是我的屬下冒着生命危險得來的,我爲何要送於你呢?你與我非親非故,好像也不是很熟,你說,我爲何要將如此珍貴之物送於一個毫不相干之人?”
顧雨的臉色此時已是煞白,她就是再單純,此時,也是聽明白了大皇子話中的意思,可她仍是抱有一絲希望道:“大皇子,威遠將軍府來日定當厚報。”說完,起身盈盈一拜。
大皇子呵呵一笑:“來日?本殿下看今日便不錯。不知顧小姐以爲如何呢?”
顧雨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有些顫音道:“大皇子,您,您可是位高權重的皇子,可是要注意您的皇子禮儀。”
那大皇子竟是大笑一聲,緩步逼近她,“顧小姐。所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莫非你以爲皇子就不需要男歡女愛了嗎?”
這話已是說的極爲露骨,也極爲的下流了。顧雨此時,已經退到了牆角,已是再無地方可退了。
眼看那大皇子高大的身影便壓了過來。
突然,那大皇子悶哼一聲,摔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屋頂的房樑上,竟是同時落下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便是靜依派來的司畫,她上前輕摟住顧雨,輕道:“別怕,是蘇小姐讓我來的。”
那顧雨在景陽宮時,便見到一個有功夫的女子對靜依言聽計從,此時司畫如此說,倒也讓她信了幾分。而另一道身影,則是擋在了司畫身前,冷聲道:“將人交給我。你帶着她是出不去的。”
司畫輕哼一聲,“我奉小姐之命來帶走顧小姐,不勞閣下費神了。”
那身影一僵,“你!”
只見屋頂上晴天已經揭開了一大片的瓦片,扔下了一根繩子,對裡面輕喊道:“喂,別愣着了,快上來!”
司畫一看是小姐的師兄,便讓顧雨抓緊繩子,讓晴天慢慢地提了上去。
晴天怕驚動外面的那些守衛,動作極輕極慢。足足有一刻鐘纔將那顧雨給拽了上來,然後雙手抱了顧雨便飛身而去,也不再理會裡面的兩人。
司畫與那人對視片刻,知道對方是友非敵,便一個閃身便將那放血蓮的小匣子收入懷中,兩人又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才一前一後,躍上了屋頂,飛身離去。
只是離去前,那司畫好像在那大皇子身上撒了些什麼粉末,不過轉瞬便看不見了。
晴天抱着顧雨直接飛奔到了巷子口,看到了靜依的馬車,晴天輕叩了兩聲,那車簾掀開,“表小姐?”海棠驚呼一聲。
靜依放下書,急道:“快上來。”
晴天先將一個小匣子遞了進去。正是司畫剛纔從屋內拿出的那支血蓮。
海棠扶了顧雨上了馬車,顧雨一幅受了驚嚇的樣子,渾身輕顫,靜依也未多說什麼,對外面吩咐道,“快速趕往威遠將軍府。”
那車伕一聽令,一揮鞭,馬車拐出巷子,在寬闊在大街上飛奔起來。
靜依看了有些呆怔的顧雨一眼,搖了搖頭,顧雨也太過天真了,什麼人說的話都信!這一次自己也是給司畫下了命令,不到顧雨徹底絕望時不得出手!就是爲了讓顧雨長長記性!景陽宮的事還沒能讓顧雨真正的成長起來,而這一次,看顧雨現在驚魂未定的樣子,應是長了記性了吧!
晴天騎着馬在前面開路,沒有人注意到後面還遠遠地跟着一道身影。
快至威遠將軍府時,馬車後傳來了一陣急急地馬蹄聲。靜依一皺眉,這麼快便追來了?
聽着那馬蹄聲越來越急,顧雨有些擔憂道:“依依,會不會是他們追來了?咱們怎麼辦?”
靜依輕哄道:“沒事。是你多想了。這裡是大街,有馬蹄聲,再正常不過。”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靜依也是一臉的擔心。感覺整個人的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兒,若真的是來搶血蓮的,她們該怎麼辦?舅舅還等着這血蓮救命,絕對不能失了這血蓮!可是萬一那些人硬搶?靜依正思索着要不要讓司畫現身攔住那些人,這樣一來,司畫便暴露了,而自己又如何解釋這隱衛之事?
正在思索間,那急急地馬蹄聲竟然嘎然而止!只聽外面傳來幾聲馬兒的嘶鳴聲,然後便聽得一陣亂糟糟的聲音。有東西翻落聲,有百姓的叫罵聲,還有一些東西碎裂的聲音傳來。
靜依此時才稍安了心,掀開小簾子向外一看,威遠將軍就近在眼前了。她向後看去,原來是那些人的馬驚了。人也跟着摔翻在地,將左右兩側的一些小商販的東西全都毀了,好像還傷了人。
靜依遠遠的看過去,好像那些人的後面還有一道騎馬的身影正在看着熱鬧。雖然隔的遠,看不清楚樣子,可是靜依卻是感覺得到那個人此時定然是在笑!
靜依放下簾子,在馬車內坐好,百思不得其解。剛纔是那個人出手幫了她們嗎?可是雖沒看清楚他的樣子,只從他的身形來看,自己並不認識他,他爲何要出手相救呢?
靜依甩了甩頭,不去想了。眼下還是先救舅舅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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