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蹲下身子,仔細的觀察病人的症狀,在病人面頰、口脣周圍、四肢、臀部周圍都出現大小如黃豆或更大的紅斑水皰及膿瘡。
無憂不敢用手接觸膿包,而是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拿出銀針,挑破,發現有淺黃色滲出液或膿液流出。
而奄奄一息的病人到了此時,還在用手搔抓,看來這些膿瘡非常的癢。
無憂帶上手套後,觸摸病人的額頭,發現有低熱,細細的問了病人最近的飲食情況,病人斷斷續續的回答,最近根本就沒有食慾,已經三天未進食了。
無憂綜合了這些症狀,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確認這人患了潰爛性皮膚病,這種病症一般可出現在人或動物身上,是由於生活環境較差,溫度高,溼度大,才導致發病,而且此病症具有較強的傳染性,易引起大面積的發病,嚴重時危害生命。
溫度高?
無憂思索片刻,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明明是寒冷的冬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病症,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爲何在寒冷的冬季會發生這樣不可能發生的症狀?
倏然,一道亮光閃過她的腦海,無憂身子一軟,癱在地上,幾乎爬不起來,她張開了嘴巴——就差一點點她就要驚叫出來,千鈞一髮的時候她吞下了要喊出來的尖叫聲,也就是救了自己的命:不會吧!張仁和竟然帶她來這裡,她……有幾條命呀?
無憂無措的舔了舔脣,乾澀難當:現在,她該怎麼辦?
主意沒有,汗水不少卻更多,因爲嚇得;可是她的手雖然僵直卻很穩,並沒有發抖,因爲不敢,她擔心抖了手也就將她的命給抖掉了。
不抖並不是她不怕,而是她很怕,比剛剛更加的害怕:無憂不停的告訴自己,害怕不能救自己,可是她依然還是怕、極怕,怕得不得了,恨不得現在只是一場夢,因爲她清楚知道,今天能走出這間密室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一,而這百分之一還是壓在張仁和的身上。
無憂身上的小衣已經被一陣冷汗浸透,心跳如鼓:不能慌,她不能慌,情況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而這一切都也只是她的猜測。
不過冷的無一絲人氣的聲音,帶着面罩的人,這古怪的病症和神秘的密室,這一切都在預示着她的猜測是正確,不是嗎?
只有大量鍊鐵的地方,纔會在寒冷的冬季發生這樣的狀況:熔爐溫度高,守爐的人會在冬季得膿瘡。
鍊鐵?無憂心快要跳出胸腔,張仁和怎麼可以將她牽扯進這樣的混亂,危險中?
張仁和事後,會不會殺了自己滅口?
無憂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因爲她知道的秘密足以讓她死一萬次。
四周靜的嚇人,除了她的喘息聲,就只剩下病人微弱的呼吸。
惶恐不安的無憂癱在地上許久,直到病人忍受不住的哀叫聲傳到她的耳裡,纔回過神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許張仁和會給她一絲生路。
到了此時,她只能將寶壓在張仁和的身上了,她要把握那百分之一的機會。
既然能確診病症,無憂也就死馬當做活馬醫了,雖然她還不清楚張仁和爲何要帶她來這裡,而且讓她這個從未出診過的人來治病,但是她明白這人絕不做無用功之事:他必有所圖!至於他圖的是什麼,她只能靜觀其變了,或許能留下一條命來。
不過,無憂心中還是爲張仁和的冷酷無情而心驚:這人果真是視人命如草芥,若是今日她不能確診,瞧這人的嚴重狀況,估計過不了今晚,他這是拿人命來考驗她呀!
而診斷不出病症的自己,只怕和這人呆了一日,估計也定會被傳染,無憂打量了四周,密封的房間,四周牆角端放着四顆夜明珠,將密室照的亮如白晝,難怪她剛剛沒有看出異狀,這樣的房間幾乎不通風,她若是呆在這裡一天,估計倖免的可能性較小,爲今之計,也只有預防爲主了。
無憂靜下心來,思索起膿瘡的治療方法,努力回憶所看過的醫書,腦子裡浮現出《本草綱目》裡所記載的藥方:粉錫煅黃三錢,加松香三錢、黃丹一錢、細礬二錢,共研爲末。倒入香膿瘡油二兩,熬成膏子塗搽,六個時辰就可以見效。
無憂記起藥方,就立即喚了守在門外的人,讓人準備自己所需的藥品:治療的藥品和自己預防所需的藥品。
等一切準備就緒後,無憂先喝了爲自己準備的湯藥,然後再戴着手套爲病人塗抹:畢竟大夫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自己,救得了自己的人才能救得了別人。
而她只是治療,一直沉默不語:不應該聽的不要聽、不應該看的不要看,不該問的不要問——她謹記着。
張仁和做什麼,同她無關,她更加不想沾惹這種會要命的事情。
她只是一個半吊子的大夫,她只要聽他的話治療病人就好,其他的她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張仁和是誰,是皇帝最寵愛的王爺,一個本該是世子的人會被封爲王爺,自然有他的不凡之處,但這也與她無關,這人再不簡單,也不是她這個商賈之女該關心的,而她還要活下去保護她的家人,以她現在的身份來說,沾上這事,到時候只怕死了也沒人知道。
無憂靜下心來,細心的處理病人的患處,眼觀鼻,鼻觀心,好似對外界漠不關心。
忙好一切之後,她蜷縮在一旁,狀是因爲疲憊半眯起了眼睛,實際上是在觀察牆壁周圍有什麼異常,在她進了這密室之後,總有一種被窺視的錯覺,似乎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不是她想惹事,而是爲了更好的自救。
可此刻,她將每一個角落都細細掃視了一邊,卻什麼都沒有發現,但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更甚了,無憂可以百分百的確定,這不是她的錯覺,冷汗再次冒了上來,無憂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身上的汗毛一根接着一根豎了起來,剛剛纔捂乾的小衣再次被冷汗溼透。
無憂不知道自己被捲進了一場什麼樣的事件當中,但即使她再不問世事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現象,她現在所求只是能夠安穩的離開,至於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在人命面前,什麼都可拋!
努力的穩下心神,無憂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是一心治好這人的病症,張仁和說過,或許今日你就可以出師——他沒說死,而是說出師,那麼她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以他的身份要無聲無息的殺死一個商賈之女,即使有相爺做後盾,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他不需要如此勞心勞力,現在這麼做,說明她還有用,但前提條件是,她要治好這人的病症,完美的完成今天的考驗。
因爲有了這樣的認知,無憂的慌亂漸漸地淡定了下來,不應該看的就不要看了,無憂收回眼神的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句話,她打了一個哈欠,喃喃自語,用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道:“這人的病好奇怪,怎麼這時節還會有膿皰?”一面說,她一面搖頭表示不解。
既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人監視,她自然要爲自己的生存多增加點籌碼,相信她扔下這句話,必然能安撫那監視之人的心,以便能保住一條小命。
無憂的小衣此刻已經完全溼透,她的身體雖然還是僵硬的,可是她卻真的閉上眼睛,她忙了這麼久真的累了,手臂也是僵硬的,伸手錘了幾下,她額頭的汗水還在滴落,不過她的呼吸漸漸地輕緩起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這世上除了死人,也就是沉醉在睡夢中的人最能保守秘密。
無憂煞費苦心,不爲別的,只爲保命!
死亡,從來都沒有距她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