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手讓周圍的人都退下,廳內頃刻只餘他與婉瑜二人,婉瑜他屏退左右,稍有遲疑,卻也不懼。
活了兩世,戴嘉銘的心思,她多少還是能猜到幾分的。
“你可知此次南下前路兇險,你以爲僅憑你一人之力,真能安撫得了那躁動不安的百姓?”他出口便是這番帶了指責的話。
婉瑜只覺莫名其妙,她與他之間算不上熟識,她做什麼事,當然也輪不到他在這兒說道。
“王爺說笑了,豫王殿下才是此次南下賑災的主事之人,而民女不過是個陪襯,實在擔不得王爺這番救苦救難的說法。”她語氣平淡地說道。
就算是得了皇恩,那也只是隨南的幫手罷了。
他把這麼頂大帽子扣在她頭上,委實是高看她了。
“你心裡這麼想,並不代表皇上也這麼想。”他冷眼看着她,聲音淡到沒有半分溫度,“你真以爲皇上會看不出來這是銀月公主女兒家的手段?他不過是在利用你們罷了。南邊一旦出了什麼事,你們便順理成章地成了替罪羔羊,替他那好兒子,你心裡的好豫王頂罪!到時候只要將你們說成的心懷不軌之人,到南邊蠱惑人心,你們便會成爲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妖僧。下場會如何,相信不用我說,你也該想得明白!”
婉瑜臉上微現詫色,心底似有激流過灘,震了一震。
她當然知道徐青鸞不懷好意,卻一直以爲,只要她見到豫王,豫王便能護得她周全,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卻從沒往更深層次去想,這會兒聽他說起,卻也覺得,確實有幾分可能。
而後又想到皇上敬重慧明大師,應當不可能明知他們是他的弟子,還會做出這樣不仁不義的事來,才定了定心神。
“王爺這麼議論皇上,難道就不怕被有心人聽了去,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到時候皇上再給王爺定個藐視皇族之罪?”
戴嘉銘聽了竟是冷笑,傾身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這般聰慧,難道還
看不明白,我爲何特地來這一趟,爲何冒着被皇上指責的危險,來與你說這樣一番話?”
先前她不把他多次相助放在眼中,對他態度不冷不淡,他卻不改初衷地多次靠近她,她並非愚笨之人,又豈會看不明白。
但是,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甚至對於沈婉瑜來說,這是極其令她厭惡的事!
他的俊臉近在咫尺,連他微彎的嘴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眼神又是那樣熾熱而帶有侵略性,婉瑜不由地微怔,半響才後退半步,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站定,輕聲道:“王爺擡愛了。民女不過是小小侯爺之女,只是擔了慧明大師弟子的虛名而已,其實身無長處,更沒什麼好值得皇上利用,和王爺費心的……”她擡頭看着他,聲音輕緩不帶一絲溫度:“所以小女子的賤命,就不勞煩王爺掛心了。”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就算是遍體鱗傷,也會自己走完。
戴嘉銘亦絕非善類,此番看似是提醒她,其實誰知道心裡懷揣着什麼樣的心思。
這一世戴嘉銘雖未真的害過她,但前世他加諸在她身上的血痛,就夠讓她銘記於心了。
這會兒再在她面前說,他都是爲了她好,婉瑜只覺得可笑至極。
“王爺若是沒什麼事,民女還要準備行囊,就先告辭了。”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還未走出幾步,手腕卻忽然被他抓住,她轉頭,便見他陰沉着一張臉,“本王一直覺得很奇怪,本王到底是何時得罪了你,讓你待本王這般不鹹不淡?”
就算是要給人判死刑,也要給個理由!
沈婉瑜輕笑:“世上千奇百怪的人這麼多,王爺難道每個都要過問一番?”
掙扎着要抽回手,戴嘉銘卻愈發將她抓緊了,“今日你必須給本王說清楚,否則休想走出這個大廳!”
沈婉瑜咬牙,這個戴嘉銘還真是瘋子,前世她多番討好,卻不見他真心,今世她已對他大失所望,心中只餘恨意,對他
更是多番冷淡疏離,他反倒跟個牛皮膏藥似得,自己貼上來了!
還真是造化弄人!
婉瑜氣急了,心裡更是對他這般行徑厭惡不已,偏生這些事她無法與人言說,就算說出來,也沒人會信,只能故作鎮定地吸了口氣,轉眸盯着戴嘉銘,平靜道:“王爺把我弄疼了。”
“我如今怎麼說也是身負聖命之人,若是有一點閃失,恐怕皇上也不會輕饒了王爺。”她清冷地說道。
這女人還真是不知死活,以爲有那所謂的聖命,就能在他面前無法無天了!
只要他想,此刻就是殺了她,皇上也會睜一隻閉一隻眼!
不過他還是放開了她的手腕,因爲他不喜歡強求別人!
婉瑜揉了揉有些泛紅的手腕,暗道戴嘉銘就是個瘋子,她還沒找他算賬,他倒先自己送上門來了。
“王爺真想知道我爲何這般對你?”婉瑜垂下手腕,定眸看着他。
戴嘉銘對上她的目光,神情是不可置否。
他是朝中唯一一個異姓王,京城中的女子無不想當他的王妃,而她卻三番四次拒他於千里之外,甚至神情還表露出厭惡來,他無法忽視,更無法不感到好奇。
反倒是那位被外人譽爲冷麪閻王的人,她多番與他親近……這種做法着實令人詫異。
她就好像能看穿他面上僞裝,知道他並不如表面上那般親善可人一般,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人面前,感到挫敗。
“王爺可聽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沈婉瑜看着他,語氣又輕又緩,“王爺這些年來的成就,這般引人矚目,仰慕傾心之人確實不少。但也不乏因嫉生恨之輩……凡事皆有兩面,王爺這般聰穎,該明白這個道理纔對。”
她是意思是說她也是那因嫉生恨之輩?
這個道理戴嘉銘自然是明白的,但是那些人多數都是朝中的大臣,而她一個女子,既無功名又無官階,有什麼好嫉妒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