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判暗歎,好一個機敏的女子,連說話都這般滴水不漏。
他誇她醫術高明,她卻搬出慧明大師來,這話讓他都不好再接了。
“沈大小姐小小年紀就能繼承慧明大師的衣鉢,實在許多人都羨慕不來的。”院判輕嘆道,“早年皇上也派了不少人前往護國寺拜師,卻都被慧明大師趕出了門……沈大小姐和這位小師父如今的身份,恐怕是要令京中不少人都嫉妒了。”
試探不成改爲威脅了?這個院判,倒是有趣的很,既然不願意領這差事,又何苦親自到安陵侯府來!
怕是她和無塵,讓他失望了吧?
果然跟慧明大師扯上關係,很容易就成爲衆矢之的。
今日有院判,明日就會有其他人,若是連這第一步都跨不過去,她又談何安然無恙地從南方回來。
婉瑜擡起頭,無所畏懼地看着院判,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師父也曾與小女說過,倒不用大人特意提醒。”
她掀開車簾,發現四周的道路並不是進宮的,便淡淡地問道:“大人這是打算帶我們去哪?”
院判見她年齡雖不大,但這行爲處事卻這般沉穩利落,說話亦如慧明大師那般,快人快語,見行的是陌生的路,臉上卻沒半分的慌張,反應平靜到令人可怕。
再觀一旁的小沙彌,全程閉目養神,似乎也不擔心自己被人拐騙了去,是沒有心機,還是太相信,有沈大小姐在,他不會出事?
院判一時間竟然想不明白,她神色坦蕩,沒有辦法的遮掩,他這番多般試探的行爲,反倒成了小人了,想到這,他臉色有幾分不自然,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了,輕捋鬍鬚道:“聖上囑咐我,明日一早便送你們出門,派人兩隊驍騎護送你們追趕豫王殿下的車架。我怕時間太趕會來不及,便想接你回府上住一晚,南下事宜等回到府上,我再跟你從長計議。”
追趕豫王殿下的車架?這對於沈婉瑜來說是好事!
畢竟
這是徐青鸞提出的主意,還特地選在豫王已經出發的這個當口,這其中包含着什麼,她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前路未知,有個認識的人在身邊,也是好的。
看來這院判對她們失望是失望,但對皇上的命令,卻還是不敢違背的,甚至是,完成的很出色的。
婉瑜對此表示很欣慰,“多謝院判大人替我們想的這麼周到。”
院判沒再說話,馬車行駛了約摸半個鍾,纔來到所謂的太醫院院判的府上。
院判也算是個清貧之人,雖官居院判,但府上卻並不奢華,宅子休憩得簡單而不失雅緻,院判夫人就在府門前等着她。
她和無塵一下馬車,院判夫人便帶着人迎了上來,首先是跟院判打了聲招呼,而後才走上前來,看婉瑜和無塵,“你們便是慧明大師的弟子吧?”
沈婉瑜輕輕地點頭,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就連院判都懷疑他們的身份,又何況她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婦道人家。
婉瑜對此見怪不怪了,輕輕點頭,領着無塵上前跟院判夫人打了聲招呼,“有勞夫人了。”
院判夫人隨了院判,穿着打扮都不算很出彩,且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模樣瞧着甚是慈祥,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廂房已經備下了,兩位請隨我來吧。”
沈婉瑜跟着她進了門,無塵卻擡頭,望了一眼院判府上的匾額,好半天都沒動,似在思索着什麼。
“無塵,你在看什麼?”婉瑜見無塵好半天都沒跟上來,不由地轉過頭問他。
從一路上他閉目養神來看,他並不像個好奇心重的人,不明白他這麼盯着人家大門看做什麼。
聽到沈婉瑜的問話,無塵不要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在看匾額上方的八卦。”
婉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真看到上面掛着個羅盤狀的八卦,估摸着是有些年頭了,上頭沾了不少灰塵。
慧明大師精通五行八卦,而無塵又是從小跟着他長大的,莫非也懂這些?
“看出什麼了?”婉瑜好奇地問道,一旁的院判夫人聽到聲音,也湊了過來。
無塵只是輕輕地搖頭,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動了動嘴脣正要說話,婉瑜卻先他一步開了口,“你與我是同一日拜入師父門下的,我都不懂的東西,你又如何會懂,我估摸着你就是看它有些不同,覺着好奇罷了。”
無塵朝她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些許的茫然,似乎不明白,她爲何忽然這麼說。
婉瑜卻並不解釋,笑着與院判夫人說:“我這個師弟年齡尚幼,又一直跟着師傅住是護國寺裡,從沒出過遠門,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對什麼東西都感到新奇,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院判夫人當然不敢見怪了,這兩人可是慧明大師的弟子……慧明大師是什麼人,是差點要成爲當朝國師的人,一般人輕易得罪不得。
“沈大小姐說哪裡的話,你們跟在慧明大師身邊,見過的世面必定不必我們少。”她輕聲說道,又道:“這八卦不過是用來辟邪用的,比起護國寺內的聖物,自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小師父沒見過,那也是人之常情。”
一句話,既說明了護國寺是皇家寺院,裡面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又在無形中,捧了婉瑜二人……這個院判夫人,也是個聰穎之人。
她在前頭引路,婉瑜卻刻意落後了幾步,與無塵並排走在了一起,“你方纔看到了什麼?”
無塵的眼神可不像是單純的好奇……更像是在琢磨着什麼。
無塵擡頭望着她,眸子純淨如水,“看到了死胎……”
死胎!沈婉瑜瞪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前面的院判夫人。
這兒可是太醫院院判的府上,幸好她方纔機智將他要說的話攔下來了,要不讓被這院判夫人聽到了,還不得說他晦氣呢!
敢在御醫府上說這樣的話,也實在是藐視御醫的醫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