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草民參見太子,太子妃。”書先揭開被子想下牀,聽那咳聲洛無憂蹙眉道:“先生不必多禮,你有傷在身便好好的休息。”撇了一眼過去,那書先臉色確實有些發白,可也不到臥牀不起的地步。
有貓膩誰都知道,不過卻是誰都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多謝太子妃,不過此事也不能怪安兒,都是我自己身子弱。還請太子妃不要責怪他。都是子堂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都是子堂無能,未能教導好安兒。子堂愧對太子妃知遇厚恩,實是心中有愧,不配爲人師表,我……”書先越說臉越紅,那臉上的愧疚也更濃。
撒謊那對書生來說絕對是人生頭一遭,本就心中有愧,眼前這兩位大人物那眼神又都格外犀利,更讓他心中生出一股子羞愧感。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
幫着學生一起欺瞞,不管是出於善意還是被逼,他之所爲,卻都讓他覺得實不配爲人師表。#_#67356
“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先生不必如此,說來都是安兒玩劣。安兒你可看到了,因你之過,讓這麼多人爲你着急,姐姐平日教導你的,想你是全都忘記了?”洛無憂聲音依然清淡,眸光依然清淺。
卻是讓安兒頭垂的更低:“姐,我知道錯了,你就別生氣了。”
悶悶的聲音多了份真誠,心中有些暗恨那書生當真是太不靠譜。可看着孃親有些生氣的臉,那點子暗恨也消散無蹤。
“既知錯就要改,此次念你雖有錯,卻也有一片孝心,便罰你寫十篇大字以作小懲大戒,若是下次再犯,我必家法伺候。你可心服?”洛無憂也沒忍心過我的苛責,安兒還小,得慢慢教,且她也不想將他的野性全都磨掉。
“服,我服。”安兒擡頭,忙不迭的喊。
十篇字而已,也費不了多大功夫能把這頁揭過去最好。看洛無憂使來的眼神,他一愣,隨即瞭然,機靈的轉身將那桌上的兩罈子酒抱起,全都塞進了老頭兒手裡。
“師父,您也別生氣,這可是徒兒孝敬您的。”安兒聲音糯糯的,扯着一張大大的笑臉。老頭子抱着酒罈子,只冷哼了一聲:“你小子以後要是敢再不聽爲師的話,爲師便告訴你姐姐,讓她動家法。”
“師父,你這麼大個人了還打小報告這樣真的好麼?”就不覺得掉面兒?自個兒的徒弟還要別人替您管?
“有什麼不好的,既省時又省力。爲師看這世上能降服你讓你心甘情願聽話的還真是不多,你姐姐是第一個。”老頭子沒半點不好意思的羞愧感。
可不是麼?
他這個不屑徒弟骨子裡極爲堅毅,練武再大的苦都能吃,可也從骨子裡透着股玩劣與不馴。便是連她親孃也不見得他有這般聽話。卻又偏偏在他姐姐面前卻總是乖得順服的貓一樣。
有捷徑他不走,他又不傻還去浪費那個力氣。
安兒被噎了一下,“成,您老高興就成,師父您放心,就像姐姐說的,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以後肯定聽您的話,會好好孝敬您給您養老。當然還有夫子等你身子好了,我再買酒來給您。”
大大的眼睛轉頭看了眼書生,再看向老頭兒,盡是真誠,當初拜師存着利用之心。可這麼久的相處,雖打打鬧鬧有爭有吵,但也不能磨滅,這個老頭子真心對他的好。他也不是塊石頭,有心自然能感覺得到。
至於書生雖人迂腐了些,對他也不錯,盡心盡力的教導。是個合格的夫子,他自然不是好賴不分的人。
老頭子微滯了下,眼中閃過一絲什麼,卻到最後什麼也沒說。轉頭便瞥向了容狄與洛無憂二人:“怎麼,晾了我這麼久,你們小兩口終於親熱夠了,可算記得我老頭子了?你就是容郡王?聽我徒弟說你把老頭兒我的藥給吃了。可那藥我必須得要回來,你打算什麼時候賠給我?”#6.7356
“不過要先說好了,我可不要別物來抵,你就把你吃下的那藥丸子完物歸趙的還我就成?”老頭子話音落,安兒看自家孃親那尷尬的臉色,頓時有些不高興了。
這不是難爲人麼?
那藥丸子吃都吃了,他能拿什麼來還他?還以爲過了這麼久,他這個師父一直沒提儼然已經忘記了,可沒想到他卻還記得這麼清楚?都這麼久了他怎麼就還記着這茬?
再說了他討他的丸子,扯上孃親幹嘛?
比起洛無憂的尷尬想要抽回手來,容狄仍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甚至那臉色也是半點變化也無,他絲毫未覺自己的舉動有多不妥,也好似根本未察覺女子的尷尬般,任由女子眼神瞪過來,大掌包裹着牽着女子的手就是不放。
那雙如墨的眼瞳卻是瞥向了老頭兒,眸光寒涼如幽寂千年的古井,看了老頭約十幾息,他才方悠悠啓了脣畔:“藥,確是本郡吃了,本郡也的確拿不出同樣的藥歸還。”
聲音淡漠如雪毫無波瀾,比起老頭的激動與在意,那可以說當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聲音冷漠,話語更是理所當然。
感情這就沒了?他這是什麼態度?
老頭兒聽了那話氣得一個激靈,直接從那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叫是你吃了?你拿不出同樣的藥來還?難不成你這是打算不還我了?那可不行,老頭兒我可告訴你,這藥你是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
“若本郡手中有藥,你覺得我還會吃你那顆?”容狄卻是依舊面色未變,言語間卻是重複着一個意思,想要拿回藥丸,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渾不在意的語氣和表情,讓老頭子怒火噌噌上升,當真是頭頂都幾乎冒出了青煙兒。老頭子氣極反笑:“呵呵,堂堂的容王府,堂堂的容郡王,堂堂的太子爺,你別告訴我老頭子,你這是打算跟我賴賬?”
“你就不怕到時候等你登基爲帝了,我給你傳出去,到時候你只怕是得成爲天下人的大笑話,你那張龍臉怕是就是得顏面盡失了!”老頭子吹氣得鬍子瞪眼睛,拿眼神剜着容狄,出口威脅:“堂堂皇帝欠人東西不還,你也好意思?”
“本郡何曾說過不還?”
容狄牽着洛無憂坐了下來,亦是挑眉反問了一句:“既然你想如此,那便依你的方法來還就是。祈山派素來高潔若遠,不理朝堂江湖恩怨,自成一脈。若此也好,也可讓江湖武林同道見識一翻祈山風範。”
“你什麼意思?”老頭子還有些怔蒙中。
“師父,我姐夫的意思是說,讓你等他繼位之後,把這件事給公告天下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無恥,就拿他的丟臉來當還你的藥丸子。”師父還真是有夠笨的,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明白麼?
安兒站在一旁黑着臉解釋:“不過師父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樣一來只怕我們祈山派多年的清名,不是,是清靜估計也要毀於一旦了。”敢那樣明目張膽和皇帝作對,公開的羞辱皇帝?
那還想清靜得了?
“去,誰要你來解釋,給爲師一邊兒玩去。”
老頭子瞪了一眼安兒,怒斥了一聲,當既又轉頭看向了容狄,臉色已是黑青如鍋底:“容郡王,你這可不太厚道,老頭子我給你這麼長時間,這麼溫和的討還,而沒有打上你的門,可都是看在這丫頭和我那不屑徒兒的面兒上。”
“合着,你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居然這樣就想把我老頭子的東西給吞了?”老頭兒看着眼前男子,一翻話說的咬牙切齒,當真恨不能立馬上前徒手將那張臉給撕成八半兒。
容狄看了一眼老頭氣急敗壞的表情:“你覺得一國帝王的面子和名聲,還不夠賠你那顆藥丸子?況且,這不是祈老想要的?本郡也不過是正好遂了你的意而已。你,又還有什麼不滿的?”
洛無憂聽得心中失笑。名聲,只怕沒人比她更知道,他根本就是個不在乎名聲的人。名聲於他來說不若浮雲,祈老這也當真是失算了,拿什麼威脅容狄不好居然拿他最不在意的東西來威脅他?
那能有用麼?
那不正好遂他之願?
“你?狗屁,我什麼時候說了想要了?我要你的破名聲幹嘛?能吃還是能喝?我要的是完物歸趙,完物歸趙,你聽懂了沒?我告訴你小子,你要不把東西給我還來,你信不信老頭子我拆了你的王府?”
老頭子一聲震天吼,差點沒被氣瘋。這什麼人啊這是?當真就像他好徒兒說的一樣,簡直是無恥又缺德,霸道又可惡。他居然想拿他那莫須有的名聲,來抵他的藥?那能抵得了?
他的名聲要值錢,他還這麼敗?再說了,他要真的那樣做了,那不是害了他而是害了自個兒。他可以不在乎他的名聲,可他在乎他的信譽啊?他樂意作賤自個兒的名聲都還要稍帶上他的?他,他,他老頭子活了大半輩子,也真就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
“那祈老想如何?”容狄靜默了半晌,問。
“老頭子就只要老頭子的藥,其它的什麼都不要。”老頭子態度極堅定:“我要不是爲了把藥拿回來,會在這裡和你墨跡?”
“藥,本郡已然說了沒有,莫非祈老耳朵有問題,聽不懂本郡的話?”
“你,沒藥我就拆了你王府!”
容狄蹙眉收回捂在女子耳畔的手,涼涼的回了一句:“自然的,若祈老不覺得浪費力氣,你想拆了整個王府何處都隨你,只要你高興。”
“你,你……”他高興,他高興個屁啊高興。
老頭子氣到渾身都在發抖:“我告訴你年輕人,你別以爲我老頭兒怕你,你不給我藥,我就賴在你王府,我不高興了我就拆房揭瓦,你不讓我好過,我也讓你們全都不好過,了不起,大家一起露宿街頭!”
容狄卻是忽的勾了勾脣:“無礙,祈老若拆了王府,本郡自可搬去皇宮,你若看不慣接着拆,拆完皇宮本郡也可搬去別苑,你還可接着拆。總之,本郡雖不富有,但名下莊產倒也還有幾處,直到祈老拆到消了氣,覺得抵了你的藥丸爲止。”
老頭子已然氣到再說不出話來,不止讓他拆王府,還讓他拆皇宮?敢情他討藥丸子討不回,還變成了專門給他拆房的?他這是把他當傻子玩兒?這個該死的年輕人,長得人模人樣,看着還算順眼。
可做出的事兒,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那麼遭人恨。怎麼就那麼讓他想要狠揍他一頓?老頭兒氣到牙根兒都在氧氧,雙手骨骼捏得咯咯作響。
眼看就要暴走的跡象。^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