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娘娘想說什麼,不妨明言,無憂自是洗耳恭聽。”沉默片刻洛無憂依舊牽着安兒的手,淡淡的開口。也沒想過避諱安兒。
其一,此時皇宮還很亂。其二則覺得他還小,便是真的比同齡的孩子聰慧一些,可這些感情上的事,太過深奧,沒有切身體會的人是不可能會明瞭的。所以避不避都沒什麼差別。
端賢太后突的勾脣笑了笑:“哀家喜歡你的直白,哀家的確是有一言想告訴你,說來我也是過來人,雖然我們經歷不同,但也都算是一路摸爬滾打走過。所以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
“哦?是麼,太后娘娘倒是說笑了。”
洛無憂挑眉微有詫異:“在無憂看來,太后娘娘已是大秦最尊貴的女人,富貴權勢都已集於一身,這世上所有女子想要的太后已然都擁有了,無憂卻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想要的,又到底還有些什麼?”
“剛說你直白,便和哀家打起了馬虎眼兒?”端賢太后笑,側身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天空:“你覺得這皇城可大?世人都想鑽進這個圈圈裡,可豈知一進這宮門人生便只剩這一方天地。日日勾心鬥角爭寵奪位,便也只爲了那虛無的帝王恩寵而已,豈知帝王寵卻是從來都靠不住。”#_#67356
“人生若能重新來過,能有第二次的機會,哀家,絕不會選擇入宮伴在君王側,也便不用終其一身都困在這幽幽深宮。與你一般,哀家想要的也是那份自由,洛無憂你覺得哀家說的可對?”
洛無憂默然,那份自由的確是她想要的。
倒是沒想到這位端賢太后居然也和她有着同樣的想法,只是人生並非沒有第二次的選擇,她的人生已然倒轉重新來過,可他們卻還不是一樣想要逼着她走進這個深宮?
“可你與哀家到底是不一樣的,你得到了哀家不曾得到的,還記不記得你在宮宴之上所唱唸的那段心經?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困住人的其實從來不是這一方天地,而是人心。”
“這,是哀家窮盡大半生方纔參透的道理。”聲音裡透着幾分飄渺,端賢太后轉身再看向洛無憂:“如此,你當知曉哀家想說的是什麼了。好了,狄兒也來了你們便先回去吧。哀家先去看看皇上。”
端賢太后說着不待洛無憂答話便已轉身,帶着嬤嬤宮侍返回,看洛無憂站在園中發呆,容狄上前微微蹙眉:“怎麼,可是她說了什麼?”
“無事,太后娘娘不過是想來做說客而已。你怎麼這麼快便出來了?秦皇的盅毒是否已解,你的身體,可有大礙?”洛無憂回神朝男子淡淡一笑,言語間自難掩擔憂,原本她替他把過脈,按他恢復的速度,起碼得修養三月才能恢復且轉醒。可未曾想到,如今方纔兩個月,他便醒了。
如此讓她欣喜,也很難讓她不擔憂。
“自然沒事,不過是動動嘴皮說了兩句。”容狄垂目看女子眼中的疑惑卻是突的移開了視線:“說來本郡能如此快的醒過來,還當真是得好好謝謝小舅子你纔是,否則,本郡現在應該還躺在榻上。”
說來這小傢伙兒還當真是藏了不少的寶,居然有那般的稀世靈藥,不止讓他恢復的速度加快,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延遲了毒發,否則他想要強行從修復中甦醒,怕是不易。
“知道就好,那可是我從老頭子那裡偷來的,我自己都沒捨得吃,就這樣給了你了,你到時候得記得還我。那可是祈山的鎮山之寶,到時候要是拿不出來,老頭子找到我,我也只能把你給交出去。”
安兒瞪大着眼睛,說是祈山鎮山之寶的確不爲過,反正他師傅那老頭兒當真是寶貝的很,平日裡都藏得極隱秘,根本不讓人看,卻是被他臨行時給順手拿了來。據說那藥丸子當真世間僅此一粒,絕對比之什麼清心丸還要珍貴。
但至於到底有何效果他卻是不知,他在祈山更多的是學怎麼放毒。醫術什麼的卻是並不曾去研究過。反正看他那時候要死不活的樣子,他也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就給他吃下去了,不過如今看來那藥的確還是有效果的。
只唯一讓他有些後怕的是,不知道老頭子知道他把他的寶貝給這般的遭賤了,到時候會不會拔了他的皮,也拔了這個男人的皮?
應該,會的吧?
“無妨,屆時你自可把本郡交出去便是。”容狄倒是不曾在意,反正那藥已然被他給吃下,藥性也被消耗怠盡,便是他真的想要討回?#6.7356
那自也是屆時再說。
“如此就好,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左右此間事已了。”洛無憂頷首,眸光裡微含詫異,卻是未曾想到在祈山還有如此好東西?不得不說當初讓桑哲帶安兒去祈山,她亦的確是存了私心。
江湖之中上官世家當是武林泰斗,祈山比之上官世家只強不弱,且祈山老人據傳已是百歲高齡,其名聲之響亮便是比之蘭若寺的了緣大師,那也可算是不遑多讓。這世間能通曉天機者極少。
了緣是一個,祈山老人那也算是一個!
讓桑哲帶安兒離開,她也未嘗不是存了想讓安兒拜入祈山老人門下的心思和打算,如此一來也可替安兒化災解厄。當然彼時她這些小心思也只能在自個兒的心裡盤算,畢竟後事誰也無法預料。
安兒在她眼中自是最好的,可祈山老人能否看上,怕也只能看他們是否有師徒之緣。如今看來她當日決定的確是對的。
安兒與祈山的確有緣,能得這麼好個師傅教導也的確是他之幸。原本他此次回來皆因她過度思念,後得知此消息,她亦打算讓他在都城呆兩年後便再返回祈山。如此於他來說,自然纔是最好!
只是讓洛無憂未曾預料的是,不用等到她送安兒返回祈山,祈山之上某個被盜了藥的老頭子早就爆走,直接追下了山來,卻因在路上耽擱還未至而已。此爲後話,暫且不表。
……
摘星樓畔,男子靜立,看着遙遠天際,任由呼嘯的寒風颳過臉龐吹拂着袍擺,若是忽略那妖冶臉龐之上緊蹙的好看眉鋒,男子許久都是一動不動的樣子當真彷彿一座石化的雕像。
“皇上,天色已晚,奴才還是侍候您早些就寢吧?”卓德海站在那廊間恭敬的上前,這聖上已站了差不多快兩個時辰了,一直蹙眉深鎖滿面擔憂的樣子當真是看得人心中酸澀不已。
皇上在想什麼他知道,可是再想有什麼用?人都不在了便是再想也只不過是爲難自個兒罷了。天天看着皇上這個樣子,當真是讓人心裡難受的緊。
“卓德海,蕭雲有沒有信傳來?大秦那邊現在到底如何了?”君驚瀾聞言終於轉過了身體,聲音裡滿含不悅,似帶着絲絲陰冷。
“回皇上,蕭統領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皇上放心吧,您想想皇后娘娘,不是,郡王妃,不是,我是說……她那麼聰明,又怎麼會有事呢?況且不還有容郡王在了麼?”
“你又知道了?哼,那個死殘廢昏迷了那麼久都還沒醒,誰知道到底真的有事還是沒事?你個老奴才少在那裡信口開河,否則朕縫了你的嘴。沒用的東西這麼久連個確切的消息都沒傳過來,朕看他們都該好好的再訓練了。”
君驚瀾怒氣騰騰,想當初這個老奴才可不就是信口中開河,跟他胡說八道說什麼那個女人對吃他的醋對他有意思麼?如今還敢說這般話來騙他,這死奴才當真是可恨。
“是,奴才尊旨,奴才一會兒就去找蕭統領,催促蕭統領儘快將消息傳回來,這樣皇上您纔好安心,奴才這就去。”見主子發怒,卓德海臉色一白,當即不敢再勸說,恭敬的閉上了嘴跪去了一邊。
那一臉瑟縮的樣兒卻是讓男人越看怒火越熾,狠踹了其一腳,而後轉身下了摘星樓,卻在走到樓底御廊邊兒上時,又停住了腳步。
“怎麼,夢妃這是特意在此處等着朕?”鳳眼瞥向寒風之中的女子,君驚瀾微微挑了挑眉,邪恁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
墨夢月卻偏偏聽出了他話裡的譏屑與嘲弄,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只是好不容易纔見到,她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她咬了咬脣:“是,夢月的確是在此處等陛下,夢月想……”向陛下道謝。
豈知那後面五字還未出口,那話便被男人給堵了回去。
“你該不會是想要說你想爬上朕的龍榻替朕暖牀,更甚者,是想要朕寵幸於你?說來夢妃還當是清白女兒身,朕知道女人也像男人一樣總會有那種需求,尤其這天寒地凍孤枕難眠的。”
君驚瀾笑得極是邪魅,話語說的更是極爲直白露骨:“不過,朕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勾引得了的。看夢妃這粉面含春,眼神幽怨悽楚的樣子,倒也還真有幾分的楚楚可憐,離朕的要求卻是差得極遠。”
什麼粉面含春,幽怨悽楚?她的臉不過是被氣得和凍紅的。
次次都被男人如此羞辱,墨夢月心中惱怒不已,只是想到來的目的,卻是強自壓抑下那股怒氣道:“陛下誤會了,夢月此來不過是想向陛下道謝而已,夢月只想謝陛下對皇兄留情對南齊留情,也想替夢月之前誤會了陛下道歉。陛下明明不是那種人又何必非做出這種樣子來讓人誤會?”
她的確只是想來和他道謝和道歉而已。想到此,她不由擡頭看着眼前正邪笑睨着她的男人。墨夢月不由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亦再次涌了上來,那麼的複雜到令人難以言說。
她被眼前男人關在地牢之中整整兩個月,她以爲他是真的想要出兵攻打南齊攻打皇兄,那兩個月裡她幾乎是度日如年。她恨他,恨他的翻臉無情與不守諾的小人行徑。
未曾想到原來事實並非她所想的那般。
在這個沉寂的北宮之中,他與她其實見面的次數曲指可數。可眼前這個暴君似乎與她以前所看到的完全不同,和她心目中那個殘忍的的魔鬼也不同,明明依舊是那副討厭的面孔,卻在每每看到那雙眸光時。
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去……心疼!
如今,南齊國已趨於平靜,據蕭雲所說母后在三國各地的暗樁與秘密據點也全都分別被皇兄,容狄還有眼前這個男人一一的拔掉,幾日前,皇兄也傳訊來說是已派人前往北越接她回南齊。
他們的目標已經達到了,接到信件時候她是欣喜的。那不正是一直以來她想要的麼?回到南齊,回到皇兄的身邊。可不知爲何,此刻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她的心中竟是升起了那麼一絲,不捨。
眸光變軟,她神情有些恍然和疑惑。
君驚瀾見墨夢月只盯着自己發呆,不由的蹙眉,轉念,鳳眼微挑他卻是猛然間傾身向前兩步將距離拉近到幾乎面貼面,那魔魅般的聲音,也與之同時在女子耳畔突然的響起。^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