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了他三日的期限,如今卻已過去八日,他莫不是真以爲就這樣一直拖下去就能夠矇混過去?她還真是不知道,曾經堂堂的丞相大人,何時也變得如此的天真?
洛無憂面容含笑,說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尤其那森冷涼薄的眼神落在洛秉書的眼中,讓洛秉書身子微微一僵,臉色也是變得極沉:“無憂,我是你的父親,你就是這樣對你的父親說話的麼?你這樣做,你娘知道麼?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意思?又有沒有問過燁兒的意思?”
“你,真就覺得讓他們離開洛府,就是對他們好麼?爲父知道對不起你們母女,可是爲父沒有選擇的餘地。爲父這些年遠離你們,忽視你們也只是想保護你們。無憂,以你的聰慧,爲父想有些事爲父不說你也能想到纔是。”洛妻書壓抑着心中萬般情緒翻滾,眼神亦是複雜至。
“沒有選擇的餘地?呵,呵呵……”
那聲燁兒讓洛無憂眸光更冷,那些話更讓洛無憂大笑出聲:“怎麼你覺得現在說這些還有用麼?你又想告訴我些什麼?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你想燒死自己的兒子是被逼的,你想處置娘也是被逼的,你下令責打我也是被逼的,你帶兵前來抓我,眼睜睜看我受刑也是被逼的,就連……”#_#67356
就連前世處斬燁兒也是被逼迫的麼?
洛無憂話語微頓時,轉瞬,聲音寒戾至極:“哪裡來的那麼多的逼迫?又有誰可以逼迫你做出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洛秉書,到了此時你還想狡辨麼?你又覺得面對一個冷血無情到,想要將自己親生兒子活活燒死,想要害死自己的人,娘還會對你有任何哪怕一絲絲的期待麼?你又覺得你還有何顏面對對娘面對安兒?”
“父親?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覺得你自己配父親這個稱呼?洛秉書,本郡主不想和你廢話,簽下一紙和離書放我娘和安兒離開。否則的話你該知道我有的是手段,若不想已傾塌成庶門的洛府再次風雨飄擺一點點瓦解消失,現在,就給本郡主簽下和離書!”
少女清冷的眸光彷彿利箭一般直射向高大的中年男人,那個曾讓她期待能給予她父愛,卻是一手造就娘悲慘命運也造成她悲慘命運的人,他所做的孽,那一幕幕還仿若昨日才發生,他居然就忘記了?
此時此境,他又有何臉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若爲父真的鐵了心要處死你娘燒死安兒,你以爲你會有機會救他們?”
洛秉書胸口劇烈的起伏怒喝了一聲:“當日之事你身邊的嬤嬤丫頭亦知道的一清二楚。以你的聰慧爲父不信你會想不明白。我知道你恨爲父這麼多年來對你們娘倆不聞不問。可你又知不知道,爲父這麼做,也只不過是想保護你,保護你娘罷了?”
“……”洛無憂只冷笑不語。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有些事,今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你想要怎麼樣都可以,你想報復爲父報復整個洛府,爲父都沒有意見。可唯一隻有這樣東西爲父絕不會答應。”
洛秉書聲音冷硬,看着少女臉上的哧笑,肅穆的眼中透着幾分掙扎。這些事他本不想告訴她,一直想要避開,可無憂對他的恨卻太深。轉身,他卻是走到書桌旁拿起了一個木匣,強塞進了少女的手中。
洛無憂垂目看了一眼手中的沉甸甸的匣子卻並未打開,而是將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自己也坐了下來,深吸了口氣壓下腦中的暈眩感。
她冷冷的瞥向洛秉書:“好,你說,本郡主今天給你機會,把你想說的通通說出來。我倒是要好好聽聽,你到底能說出什麼樣的狡辯之詞?又有編出什麼樣的精彩故事來爲自己開脫?”
少女脣邊勾着一抹嘲弄的笑,廣袖之下的手卻是微微纂緊。說的真是比唱的還好聽,他也會想要保護她們?若看着他們被害被欺凌也算是一種保護,那這樣的保護她與娘還真是不敢要!
洛秉書看了看少女,許久方纔開口:“爲父知道現在說這些,你會覺得很難接受,也會覺得爲父是在替自己開脫。可是這世上沒有一個父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無憂,你娘是爲父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子。當年爲父貶妻爲妾,另娶他人爲世人所唾棄。所有人都覺得爲父是爲了攀權附會。”
“只是卻沒有人知道,爲父與你娘是兩情相悅。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娘時,爲父正在調查一件案子,追查兇手一直到城外小葉山,卻就是在那裡看到了你娘。當時她穿着一件素白的紗裙,素雅的就彷彿誤落人間的仙子……”
洛秉書坐在洛無憂的對面,聲音帶着幾分的縹緲,眼神亦有些幽遠,恍然間似乎陷入了過往之中。#6.7356
那時他地方任期未滿,便被皇上調入都城天子腳下,時任秦都知府。他乃乾元元年的新科狀元,金殿高中,御筆親封,又外放不到五年就被調入皇城,位列朝中正四品大員。
可謂正是少年得志,春風得意之時。
便就在那時他與若蘭相識,相知,進爾互許終身,他親自上顧府提親。顧若蘭彼時乃顧家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顧家答應求親的唯一條件便是成親後不許他納妾,他心儀佳人並未有太多顧慮。
便當着顧家人的面,許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母親知曉後自是有些不喜,卻也未有說什麼,因着顧若蘭溫婉大氣,性子也極好,嫁入洛府之後,波媳關係雖並不算很融洽,卻也相安無事。那兩年裡他與若蘭也可謂是琴瑟和諧,恩愛有加。
只是,若蘭一直未有身孕,終是惹來母親不滿。
這或許就是命運轉折的開始,母親提出要他納妾,替洛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做爲一個母親孃的要求並不過份。母親自小辛苦將他拉扯大,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她的想法他可以理解。
可他早對顧家有諾再先,亦對若蘭有諾再先,他自然是不同意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與母親頂撞爭執!
由於他堅決不從母親亦無法,畢竟那時他們成親才兩年時間,若蘭的身子也一直有請大夫調理。便連太醫院的太醫也曾看過,並無甚問題,他想那或許是親緣還未到吧,等親緣到了,孩子總是會有的。
等若蘭有了孩子,母親也便再無話可說了。
他便一直這樣的拖着,可誰也不曾想就在此時,卻發生了一件讓他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事。而那件事卻也改變了他,改變了若蘭,甚至,改變了洛府所有人的命運。
那天深夜天色已很暗,他與若蘭已歇息,可卻在半夜接到了一旨密詔!
皇上要詔見他。
這本無甚奇怪,君上詔見臣子,又有什麼可奇怪的?他只以爲皇上是有何秘密的差要交於他去辦。他爲秦都知府掌着整個皇城治安,這也在情理之中,是以當夜他並未多想便進了宮。
而如他猜想那般,皇上的確是有密差交予他,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那樣一件差事,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聽完皇上的話後他到底有多麼的驚愕。
他驚愕到整個人差點說不出話來,不知多久纔回過神有些震驚呢喃的問:“聖上,您的意思是,要臣,要臣,娶永昭公主?可臣早有妻室。”
“朕知道,然朕還是要你娶永昭爲妻。”
帝君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字字鎮重如雷:“洛愛卿,此事茲事體大。朕挑選了很多人,整整七年時間才挑中了你,朕只相信你,而此事也只有你才能辦得到。朕要你娶永昭成爲附馬。”
“但朕並不會去你的官職。你依然會是秦都知府,朕要你接近永昭,替朕查找出真正的靜旋公主的下落,並且替朕引出永昭背後之人。洛愛卿,你切要謹記,此事關乎整個大秦安危,你不得將此事告訴任何人,不管是血脈至親,妻子老母都絕不可吐露半字!”
帝王的眼神無盡冰冷,他的心卻是由震驚跌至谷底。
那一刻他的確是震驚的,震驚到幾乎無法言語,他做夢也未曾想到堂堂的一國公主,原來是假的。甚至於公主背後還有着巨大的暗勢力,甚至有可能會威脅到朝綱安危。
讓皇帝都如此的忌憚。
也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般春風得意,又爲何會沒有任何的背景之下卻能晉升的如此之快?原來從他金殿高中之日,帝王便已選中了他,不,那時的他或許只是候選人之一。
將他外放便是爲了查看他的能力,想要看他能否適任這個任務。
而最終,皇上終於還是選中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大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他的腦子裡只是剩下一團混亂,他不是沒想過拒絕,可是,他知道他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在皇帝將那秘密脫口之時便等於切斷了他所有的退路。
普天之下,莫非皇權!
皇上可以將他一朝捧起,讓他平步青雲。亦可以將他打進地獄,若他拒絕對整個洛府來說都將是一場災難,一場巨大的災難。這樣的事皇上絕不會允許有多餘的人知道。
到那時母親,若蘭,他,一個都逃不掉!
他早已沒有選擇!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夜改變,他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三天三夜,卻還是做出了那個無奈的決定,而除了接受,事實上他早已沒有別的決定。
那之後他找到母親主動提出納妾,在那之後一年的時間裡,他納了五房妾室入門,五房妾室都由母親挑選。他無心去關心那些人到底是誰又長什麼樣子。他看着若蘭臉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
卻無可奈何!
然則他不能停下來,他必須在那之前讓那些人進府,如此纔可分散永昭的注意力,也可給若蘭多一份安全的保障。
後來,他與永昭宮中‘巧遇’,外面傳出永昭對他‘一見鍾情非他不嫁’的流言。
只有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安排。^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