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臉滿足樣的弟弟,謝清影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陣酸楚。
她重回幼年時代已經有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以來,她努力的整理了一下腦海裡的那些過往,特別是童年時代的一些事情,因爲年代的久遠,記不真切了。
不過一些大的事情,她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前世之時,謝思遠親自回來,得知墨氏已被除了祖籍,不但沒有幫着孃親討回公道,反而遞上了一紙休書。被逼走投無路的孃親,撇下她和年幼的弟弟奕兒,三尺白綾結果了自己。
在孃親屍骨未寒之時,謝思遠又以幼弟的安危爲由,脅迫自己嫁入康王府爲妾。後來戰亂四起,弟弟奕兒爲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懷裡的時候,還在嚮往着有一天能回到這龍泉村來,嚮往着這兒時的溫馨。
他唯一的遺願就是葬在那龍泉山上,看着這兒時的家。只是這麼卑微的願望,前世的自己直到死的時候,也沒能做到。
深夜的謝家祖宅並不平靜。好不容易安置好許總管等人歇下之後,幾個當家人齊聚在謝老太爺的牀榻前,相對無語了半天,謝老太爺一聲輕咳,先開了口:“看來我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連把一家人逐出祖籍這麼大的事。都沒有人告訴我一聲,瞞了我好多年,啊?”
一邊說,一邊舉起手杖,用力的敲擊着地面。看了看在場的,自己的兩個兒子四個孫子,一個個只是低着頭,並不接話,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
“哎!你們的心思我懂!不過就是看中了當年思遠名下的那三十畝山林地。那地底下有一個不大的金礦。”
衆人倒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有的是一臉的吃驚,顯然是第一次聽說此事。有的是一臉的慌張,神色躲閃。
謝老爺子把衆人的神色看在了眼裡,渾濁的老眼倒豎,滿頭銀髮飛舞,配上他那滿臉縱橫交錯的皺紋,舉起手杖,重重的在牀沿狠狠的敲了几杖:“怎麼着,你們覺得我這老不死的不應該知道?覺得我這老不死的足不出戶,早就該去見閻王了,不該據着你們?!”
說着話,一身的精神頭彷彿被人抽走,佝僂着身軀閉上了眼睛搖着頭,又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們啊,你們啊。這眼皮子能不能別那麼淺,別學那些內宅婦人,頭髮長見識短!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再看看今天那個女娃,那叫什麼來着?”
“清,清影,爹,她叫謝清影,今年十二歲。”旁邊的謝豐穎急忙開口。
“對!她是說她叫清影。”謝老太爺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名字,好氣魄,可惜,可惜了啊!是個女兒身,俗話說的好,虎父無犬女,英雄莫欺少年窮,趁着現在還來得及,趕緊的,在明天安排一下,讓他們拜祭祖宗,重新入了祖籍。”
一聽這話,謝豐禾與謝豐穎對視了一眼,想開口說話。
謝老太爺大手一揮,止住了他們的話頭:“別在心裡打你們的小九九,這人那,目光得放遠一些。別被眼前的蠅頭小利晃花了眼。這事就交給你們兩個去辦。辦好以後,帶他們姐弟兩個來見我。”
“爹,大哥你別阻止我,再不讓我說話,我都要被憋死了。”謝豐禾的二兒子謝安邦甩開他大哥謝和志的手:“其實這事還真的不能怨我們。我們也是爲了保全他們母子三人的性命,不得已才如此做的。”
見幾人都不說話,謝老太爺眼睛一轉,重新坐回榻邊,拂了拂鬍鬚,細細的想了想問出口來:“怎麼回事?”
衆人又是沉默,誰都不肯先站出來說。謝安邦噌的站了起來,蠕動了好幾次嘴脣,終於說出了口:“這金礦,早在思遠還在時,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如果真的留在他們母子手上,那纔是害了他們。事情是這樣的……”
寂靜的深夜安靜異常,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一兩聲狗叫,萬籟俱寂。擠在同一張小木牀上,母女二人都睜大了雙眼睡不着覺。
墨氏做起身來,伸長手臂壓了壓奕兒小牀的棉被,墨氏轉過身來開了口:“清影。”
“嗯。”謝清影輕應了一聲:“娘,你是想說關於父親的事吧?”
黑暗裡的墨氏沒有說話。謝清影也沒等她回答,接着說道:“其實父親娶沒娶妻不是關鍵,娘,關鍵的是,他是怎麼想的。他另外成親這麼多年,還有了一個女兒,爲什麼還要來鄉下接我們前去?他就不怕他現在的夫人生氣?不怕因此官位不穩?”
墨氏一聽此話,趕緊從牀上坐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呵呵。”黑暗裡的謝清影輕輕的笑了:“娘別急。不管他是什麼意思,既然他要那徐總管接到我們以後立刻啓程,那說明他所謀的事非常的急。”
輕輕的把她壓回被窩,謝清影湊近她孃親的耳朵,小聲的說:“他急,可是我們不用急的。我們已經被除了族譜,我們可以一切慢慢來。”
“我們就給他來一個拖字訣!……”
在謝家的客房裡,噼啪熊熊燃燒着的鋼炭,使得一室溫暖如春。僅着中衣的徐總管在屋裡走來走去,時不時的看向房外,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夜越發的寂靜,突然門口傳來唏嗦之聲,徐總管急忙回頭,迎上閃身進屋的黑衣人,正待說話,忙又止住話頭,小心的探頭在房門處仔細的傾聽了好一會。再度關好門,認真的檢查好窗戶,纔回過頭來,帶着黑衣人走到牀邊,小聲的問到:“情況如何?”
黑衣人點點頭:“一切不出徐總管所料,謝家的金礦產量確實不少。不過我們的人在探查金礦的埋藏範圍之時,還是出了點意外,……”
初冬的龍泉村迎來了第一場霜降。厚厚的白頭霜把周圍的一切物品都包裹上了一層白霜,一眼看過去,彷彿是一個銀色的世界。
濃霧瀰漫之中,偶爾傳出幾聲狗叫及公雞打鳴的喔喔喔聲。
纔是剛到卯時,村莊裡大大小小的煙囪裡就冒起縷縷的白煙,繚繚繞繞之間,最後和空中的濃霧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