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崇想必是真的被激到了極點,方儂也略顯得訝異,在連連後退下,但只見長劍的寒鋒直指在自己的眉心處。
只消再一用力,長劍的尖端就能夠刺入她的頭顱中,一劍斃命。
唯一欣慰的是,四護衛還算靠得住,此刻的戚少崇已然再度被鉗制住,無法再朝她前進一步。
“我直到這一刻才真正見識到你的歹毒之處,我和翎兒是甥舅,是甥舅!”他強調着這一句,心中的痛苦在這一刻盡數表露在臉上,也無法藏得住。
這種痛苦,無人明白,最終只是無力的將手中的劍給拋落在地上。
“有美人在懷,你何必還這麼痛苦,你們不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嗎?那阿儂就讓你看看,誰比誰還狠!”方儂一步步的走近戚少崇的身邊道,似乎並不擔心戚少崇會再一次發狂。
但只見這一刻,方儂卻勾起了一抹嫵媚的笑,緩緩的將自己的身子倚靠在戚少崇的胸膛上,如同是最親密的戀人一樣,嬌柔問道:“想必昨夜的風流,足以讓戚少郎你……回味一輩子了吧!”
這一抹嬌媚與嘲諷,豁然讓戚少崇心中猛的一落,昨夜的風流叢中,他隱約也見到這個身影,一時讓他怔了住,只是從口中說出,“方儂,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可是,在他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方儂卻揪住了他衣裳的前襟,“戚少崇,你看看你現在什麼德行,空有一身會發狂的紈絝脾氣,可是連我的四個護衛你都打不過,你還能拿什麼跟我鬥?”
“你已經一敗塗地了!”方儂戳破這一個事實。
戚少崇的臉色在這一刻無比的陰沉,可方儂的話,卻是也是如此,他的確一敗塗地了,出了這樣的醜聞,他還有什麼臉面再立足於人世間。
望着戚少崇,方儂如同是洞穿了此刻戚少崇的失落,他已不足爲懼,就讓四護衛放開了他,“想想當日我進京時,你鮮衣怒馬,不就爲了給我一個難堪嗎?你和戚氏籌謀一場大火,不就是爲了讓我挫骨揚灰嗎?”
“現在你雙目資本都沒有了,戚家的臉,也全都讓你敗光了!”
一字一句,方儂的話如同毒針一樣,深刻的扎進戚少崇的心中,這個原本意氣風發的男子,此刻竟在她的言語下,頹廢如死,也蒼白如死。
“方阿儂,我會記住今日之恥的,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生無立足之處,死無葬身之地!”他擡首,一雙陰騭的雙眼中,深埋着此刻的恨意。
“哦?”方儂冷笑一聲,“你除了逞逞匹夫之勇,還有那能耐嗎?”
戚少崇沒有迴應方儂的這一句話,他知道方儂所說的是真,只是,自己一個堂堂的男子漢,絕不可能受得下這種屈辱。
“我會回來的!”他凝視着方儂,無比堅決的說出這句話。
雙目之中除了恨之外,還有仇,而這一刻的凝望,似乎是想要將方儂這一刻的模樣深記在心裡,絕不允許自己忘記。
方儂訝異了一下,一下子忽然不明白戚少崇說這一句話的意思。
須臾,又見到戚少崇忿忿的轉身,離去的身影中有太多的落寞,這感覺,忽然讓方儂眉心緊蹙了起來。
等到戚少崇走到院落門口的時候,卻看到戚氏急忙忙趕來的模樣,經過了這麼大的顛覆,戚氏原本雍容的臉上,這一刻也是無盡的憔悴。
戚氏在見到戚少崇在竹蕭苑的時候,如同是見到魔鬼一樣,可是見到戚少崇還是安然無恙的時候,整顆心也頓時安定了下來。
可戚少崇卻是如同沒有見到戚氏一樣,淡淡的掙脫了戚氏的關心,依舊跨步朝前走了出去。
轉瞬,戚氏仇視的盯着站在院中的方儂,站在當處,許是因爲氣憤的原因,竟然咬牙切齒。
“母親回來了!”方儂卻跟一個沒事人一樣,在見到戚氏前來的時候,竟然依舊雲淡風輕的朝着她行禮打招呼,卻還不忘詢問一句,“翎妹妹呢,傷勢怎麼樣了,阿儂可一直擔心着呢!”
“方儂!”戚氏冷喝了一聲,在遭受了這樣重大打擊之後,原本應該是方儂身敗名裂,曝屍荒野的,可是現在卻害了方翎,這恨,讓戚氏這麼能吞忍得下?
她奪步往方儂的面前,幾乎是一副想把她吞之入腹的感覺,“方儂,你還好意思說起翎兒,你居然這麼歹毒,把她害到現在這模樣,她如果活命不成的話,我一定要你陪葬!”
“母親說的什麼呢!”方儂倒是好笑了,“翎妹妹就連與舅舅通姦一事都做得出來,又怎麼能怪得了阿儂!”
“賤人!”戚氏一聽到方翎與戚少崇的事,更是怒從心頭起,作勢一個巴掌就要揚了起來,卻被一邊上的香芹一下子給擋了住,“夫人,可別爲了這小事遷怒於我家小姐啊!”
“母親息怒!”方儂見戚氏無計,也淡然一笑,一副替她着想的模樣,“想必戚府儘量的把這件事瞞下去,如果母親再在我這裡鬧開了的話,恐怕到時候這件醜聞就真的是天下皆知了,那樣的話,翎妹妹恐怕是真的想苟活世上都沒門了!”
“還望母親三思!”方儂最後是半帶威脅的說着。
這是戚氏最擔心的一點,卻是如同方儂所說的那樣,她們極力的想把這件事情給掩蓋下去,以至於戚府的下人全部都得清除。
而她如果現在在這裡和方儂鬧開了的話,到時候真的如這個賤人所說的,天下皆知。那個時候,方翎哪怕真的想蒙垢偷生都不行了。
“看來,母親真的一直太小看你了!”戚氏到底不比戚少崇那樣年輕氣盛,在仔細斟酌了一番之後,哪怕有再多的憤怒,也只能壓抑下去。
“阿儂真是我們方家的好女兒啊!”她收斂住了自己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翎兒大病了一場,還得我親自照料,你好自爲之!”
說罷,她轉身離去。
自從戚家的壽宴過後,方翎回到府裡是連病不起,府裡的丫鬟媽子都被戚氏罵了個遍,甚至連原本住的清宵庭都嫌太吵鬧,獨自搬到西園閣樓上,靜養身體。
方鼎睿即便有好奇,那日在壽宴上觸柱時候的傷勢也早該好了纔是,怎麼卻這麼言重,竟然一病不起,便命人四處尋醫,卻也毫無起色。
只有她們自己知道,方翎這是心病。
倒是方儂,自從壽宴上過後,整個人卻煥然一新,在聽說新請來的大夫依舊治癒不了方翎的病的時候,方儂卻是在晚膳過後,便帶着香芹朝往西園的方向去。
小閣樓獨立在西園裡,蒼翠青松將這一帶隔絕,是一個絕佳的養病場所。
“只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地方,住一個將死的人!”方儂在踏進這西園的時候,忍不住這樣感慨。
“她這麼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何不借着這個機會,一併送她歸天倒更乾脆!”香芹跟隨在方儂的身後,全然沒有方儂這麼悠閒的心思。
現在方翎的下場她是看到了,可是戚氏卻還一直抱着希望,四處找大夫來給方翎治病,說不定哪天方翎看開了,又能下這閣樓,那樣卻不是香芹所想看到的結果。
“她現在生不如死,不是更好嗎?”方儂忍不住戳破香芹的意想,香芹卻是不以爲然,“婢子就怕方翎死灰復燃,到時候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方儂聞言,卻是顯得訝異,認真的看了一眼香芹。
真不想這個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有這樣強硬的心思,幸好是被自己收爲己用了,否則……方儂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心寒。
“我們這不是要去送她一送了嗎?”方儂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這麼說道,香芹即便心狠,但是所說的也未必沒有道理。
戚家人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方翎熬不過這一關固然是好,可是要是反而讓她狗急跳牆了,到時候反而不美,倒不如真的像香芹所說的那樣,斬草除根,也絕了後患。
踏上西園的小閣樓,木質的階梯在繡鞋軟踏上的時候,悄然無聲,只有微微的燈火在周邊照影着來人。
上了閣樓,便傳來一股子淡淡的藥香味兒,方翎虛弱無力的聲音在迴響着,“……圭嫂,給我點水……”
站在閣樓的門口處,方儂沒有開聲,隔着房間內那扇小屏風,冷眼淡淡的望着眼前這一幕病入膏肓的模樣。
方儂朝着桌子邊上走去,安靜的將桌子上的茶杯端起,送到方翎的手上,隔着牀榻上的帷幔,只依稀看到牀上方翎的身姿,卻看不見容顏。
只見到方翎伸手出來端茶杯的手輕揚起幾絲秀髮,在黑與白的襯托下,更是顯得分明。
帷幔內,方翎艱難的喝着水,方儂卻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樣子翎妹妹果然是病得不輕啊,連杯水……都端不穩了!”她諷刺道。